第126章、滄海月明珠有淚

噠噠的拍打聲在狹長的走廊里回蕩，為首男鮫人一頭短髮，手持長劍，領著身後十來個光著腦袋的男鮫人往騷亂中心奔去。他們的武器不一，有鐵~棒，有狼牙棒，也有長矛，乍眼看去是一群烏合之眾。鮫人的階級觀念非常強烈，非貴族不得留長發、不得使用劍類；同時它們注重外貌的心態令人髮指，長得越醜地位越低，反之貴族一個賽一個俊。

待這群醜陋的鮫人走後，雲霏冷笑著從暗處走出。擒賊先擒王，它們一旦群龍無首便潰不成軍。

朱雀的出現吸引了大半鮫人的注意力，現在後方的防守異常薄弱，雲霏幾乎不必躲躲藏藏就把所有囚室找了個遍——依然不見星靄的蹤跡，看來對方對星靄極為重視。

雲霏一直沿著走廊深處走去，直至盡頭的寬敞明亮的大殿。他頓足不再前行，昔日涼山樹妖巢穴給予的教訓依舊深刻。他細細打量殿內，三根頂天立地的石柱形成一個三~角陣勢，並有三條粗~壯的鐵鏈銜接彼此。這一看，內藏陣法無疑。

再看地面，歪歪扭扭的小渠縱橫交錯，一座石台佇立三~角陣勢的正中央，台上放置了一個古典的木盒。雲霏定睛細看，木盒外散發著淡淡的光華和幾許法術的波動，然而並無邪氣，似是鮫人珍貴的寶物。他飽含秋水的眼眸轉了又轉，嘴邊勾起一抹弧度。

「你能找到此，本王頗感意外。」

雲霏收斂笑容，萬分警惕出現在大殿里的鮫人。「哦，原來你就是它們的首領，的確是有幾分姿色，無愧於『王』的名號。」

荷華見他輕佻不屑，既惱又妒。他承認他是第一次遇見如此容貌非凡的凡人，甚至與自己相比有過之無不及，嫉妒的種子在他心中萌芽，瘋狂生長。轉而他玩味地笑了，翻過一張石椅，雲霏當即怒氣上涌。

石凳上正是他們苦苦尋找的星靄！他面如白紙，腹部有乾涸的血跡，只有那眼神一如從前的堅毅。

雲霏緊握拳頭，強逼自己冷靜。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龍宮之外的兩行人勢如破竹，幾乎同一時刻攻破龍氣障壁。霧辰的烈火和朱雀的火焰內外照應相得益彰，紅灼灼的染河川，眼眸迸發殺氣三千丈。小牙的功力恢復了一些，能撐起小型結界保護霧辰和霄風不受河水影響。霧辰的力量異常霸道，壓得龍氣障壁噼啪作響，小牙分明聽見碎裂的聲音。

障壁一除，便是強攻之時！霄風震出一個缺口領著兩人衝進去，奇怪的是，河水並沒有隨著他們進入而是包圍龍宮。這等細節他們沒有時間深思，救人才是緊要之事。小牙循著傀儡魚上精血的氣息帶他們不斷地往前跑，一路上暢通無阻，很快他們就看見那一頭銀髮停在某個大殿前，殿內橙黃明亮，與幽暗的走廊截然相反。

三人上前探身一看，一個長發的男鮫人手捉星靄的肩膀正與雲霏對峙。小牙一股衝動想攻去，霧辰馬上拉住她。霄風看熱鬧不嫌事大，打趣對面說：「他就是所謂的『荷華大人』？雲霏，你終於遇到對手了，對面那傢伙比你更像女人吶。」

須臾，荷華和雲霏同時橫了他一眼。

「喲喲，連神態都一模一樣。」

「你說夠了沒！」荷華惱羞成怒，用背上堅硬的角質鰭劃破手掌，猩紅的血液順著他的手腕流下滴落到地面的小渠。轉眼間，充滿生命力的血液快速爬滿小渠形成一個怪異的圖案。殿外的四人還未來得及戒備就被一道莫名的吸力吸進大殿。「進了水牢就休想活著出去！」

四人伏地抬頭環顧，唯一的變化是三根石柱外有微波包圍。雲霏拍拍衣服站起來，接過霧辰暫時替他保管的白扇，輕笑道：「我還苦惱怎麼攻進來，現在你倒是幫了我們大忙。」其他三人也紛紛起來打量水牢，與其說是「牢」還不如說是結界。

荷華見他們滿不在乎怒極反笑：「是幫了忙還是送你們上黃泉等會就知道了。」他張開雙手憑空一握，兩支晶瑩剔透的冰錐驀然出現。他身軀一弓，魚尾借力一點，旋身出現在四人中間，兩支冰錐時而交錯時而迴轉，晃得四人眼花繚亂。

太近了！他靠得太近了！四人有意地拉開距離，豈料他靈活的魚尾率先強佔外圍的位置，冰錐又緊接刺來，使他們無暇分心。此戰需速速解決，萬一荷華的手下聞訊趕來攪局就更難救人！四人眼神流轉，雲霏和霧辰緊貼荷華的身側，一人纏著一支冰錐；霄風則退到其身後守著魚尾。他們井然有序的封鎖使荷華變成被動。

小牙蓮足頓起退開，奔向星靄的石椅。荷華雙眼一眯，雲霏白扇吐刃點拐向他的臉頰，他如遭雷擊立刻後仰。雲霏狡黠一笑，霄風畫下八卦釘著魚尾，霧辰紅蓮吐焰，連連劈去氣刃斷冰錐。然而荷華面露輕蔑，霧辰的氣刃只是碰到了冰錐卻斬不斷。

三人大驚失色，竟然有霧辰焚燒不得之物？

小牙一心顧著星靄全然不知身後的變故。星靄皺起眉頭似乎著急，小牙拉起他的手想帶他離開石椅，豈料他一動不動。星靄轉動眼珠子，嘴唇緊繃不發一言，小牙霎時明白他是中了定身咒。

這時，星靄盯著小牙身後忽而瞳孔放大。小牙心頭一顫，攥緊莫邪。從星靄的眸子映出一絲紅光，她猛然側身俯下，偏鋒斜刺，其身後偷襲之物錯身躲過，再度卷上粗大的鐵鏈。

「小牙！」雲霏凜冽橫割荷華的脖子，他惱自己大意了！偷襲小牙的是一條黑蛇，它早早就纏著顏色與之相近的鐵鏈，縱使雲霏一時間沒有發現它的存在。

尖銳的冰錐擋住了他的去路，荷華冷冷道：「沒有人能去幫她。」

霧辰劍身急轉，游龍戲鳳一點一挑，荷華的秀髮碎了一地。極注重外貌的他青筋暴突，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回頭怒視是何人膽大包天。赤紅的雙目與之直視，殺~戮之意直抵黃泉。霄風划步游~走閃到小牙的旁邊連剔黑蛇，張嘴咬來的黑蛇瞬間化成一個黑衣女子——她蛇尾卷鏈，上身垂落跟霄風鬥法。

小牙把握時機替星靄解咒。末離吐出一口黑氣撲向霄風，黑色帶鱗片的軟鞭齊驅並進橫掃小牙的後頸。瞬息之間，霄風和小牙的反應如風如電，前者急急趨避毒氣，後者催動符咒生出冰刺緩衝軟鞭的勢頭。

無心插柳柳成蔭，小牙生出的冰刺竟能與荷華的相比，她和霄風不禁一愣。

這方驚疑那方氣急，荷華那象徵地位的長發被霧辰剃去一大截，他胸口鬱結難舒，魚尾沉沉地刮打二人，隨即棄下冰錐結了個古怪手印，水牢里的戰況瞬息萬變。

再看紀老爺和紀雅鳴闖入龍宮后，沒走多遠便遇見和鮫人纏鬥的弟子們。那為首的就是擊潰朱雀的女鮫人，她沉著應戰，十來名弟子節節敗退。紀雅鳴倒不慌張，反而笑得嘲弄。弟子們見師父和師兄趕到喜出望外，失散的兩撥人終於匯合。

「把他們統統活捉，論功行賞！」女鮫人眼光犀利，知曉來的兩人都是法力高強的修道者，於是下令活捉。本就失控的戰局更加一發不可收拾，千奇百怪的鮫人殺紅了眼，各執武器大開殺戒，叫喊聲衝天撼地。刀光劍影亂掃，數十魚尾瘋拍，血跡斑斑，殘肢遍地。

紀老爺喝了一聲，紀家的弟子心領神會排成箭形的縱隊。白~花花的秋霜一把接著一把在隊伍的兩側展開，猶如鴻鵠展翅，一擊穿心，凡近身者千劍剜肉。女鮫人眼看這支「利箭」以破軍之勢直~搗黃龍終於有點慌了。

但是，接下來直降谷底的戰況更令她不知所措。

場內不知何時又捲起一陣熱浪，燥熱撲面，鳥鳴百轉。數十名鮫人臉色一滯，紛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是它！是朱雀涅槃而歸！每一次的重生威力更升一倍。上空那火紅的身軀居高臨下，目空一切。

與之相比，水牢里突然滲水緩緩地流到他們的腳邊。他們一陣手忙腳亂，那不是普通的清水，水過之處立變光滑的鏡面，繚繞之上的寒氣令他們心驚。霄風想扛起星靄和他們退到一邊，但末離不讓他如願猛攻師徒兩人。「你們將會是碧海潮音下最美麗的屍體！」荷華一臉殘忍的狠色，控制著水流蔓延。雲霏和霧辰交換眼色，霧辰欲放手一搏。

他的發色轉暗紅，烈烈火蛇吞寒冰。出乎意料之外，他的火焰並未燃燒多久變漸漸黯下。看見若有若無的縹緲白煙瀰漫，小牙恍然大悟。「辰，水牢裡面充滿了水汽，能剋制你的烈火！」她和他心靈感應，霧辰當即凝重。

「小心！」七星龍淵掠過她的耳邊，末離慘叫一聲。好險！她差點就被末離的五爪擒拿！「別分神，這蛇妖的實力和荷華旗鼓相當。」霄風貼在她身旁，盯著末離焦黑的手。

「師父，水牢中儘是水汽，按五行相剋之理，你去幫助辰吧。」

「好！」霄風一下子明白其中的道理。「雲霏，蛇妖就交給你和小牙了！」他快步跨去跟雲霏交換位置，掌壓地面，須臾之間地上冒出一大~片尖銳的石棱穿透冰塊，掩埋清水。荷華臉色大變，匆匆向末離遞去信號。突然他的脖子一涼，不寒而慄地偏過頭顱，無情的霜刃映入眼帘，有熱流淌到胸腔。

霧辰目光冷冷傲視之，荷華陰狠地抹去猩紅。

「荷華大人！」末離著急地挪身游來，一鞭揮至要纏上霧辰的長劍。誰知半路殺出個陳咬金，一條翠綠、絞著藤蔓的鞭子從旁捲起她的黑鞭。綠與黑一相撞，後者迅速萎靡了一圈。末離回頭瞪著阻礙者，只見雲霏眉毛挑起，眼裡儘是戲謔。

「別礙事！」荷華喝道，末離轉而一臉擔憂，不肯退後。他冷漠一瞥，末離只好噤聲回去糾纏雲霏等人。

「嘖嘖，你真是除了容貌就一無是處呀。」霄風調侃，「原來鮫人都是瞎眼的，有女子為你出生入死還不知福，空有一副臭皮囊。」

「你想死，我成全你！」荷華全身泛起青光，末離緊張得臉色鐵青欲言又止。其他人不明就裡，只覺如臨大敵。「你們成為我祖先們的祭品吧。」話音剛落，兩排小銅鏡從青光里鋪來，環繞眾人。隨著他的手印結下，小銅鏡驟然變大呈圓形排列，上頂龍宮之端，下紮根於地底，將他們包圍得密不透風，插翅難飛。

銅鏡射~出的金光束束交接，來回折射，猛烈得使他們幾乎睜不開眼睛。

荷華躍上石台，睥睨籠中的囚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