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秦王和王妃擇日啟程往京城去了。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王府里的內掌事,臨時移交給了秦王一個位份最高的姬妾,衛姬。

這個衛姬何許人也?

翁少言的准丈母娘是也。

而且,衛姬不住承華殿。這下齊佳要私下裡搞點什麼小動作,可就太方便了。

為了給日後逃走做掩護,她依然每天會去造紙作坊,帶的人馬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很多人手。

秦王離了寶靖城,不光齊佳鬆快了,那些打齊佳主意的人也會鬆快的。齊佳可不想才出狼窩,又入虎穴。她可不認為像秦王兩口子這麼厚道的人,會那麼好遇。

齊佳其實很忙。她從造紙作坊回來,還要到書局去。

秦王幾乎把能想到的識字的人都整到書局抄書了。

這年頭,讀書不易。知識非常的昂貴。還好秦王這個天下讀書人的典範,並非浪得虛名。王府中的存書非常多。

不過,手抄本的效率,真的不敢恭維。每每看到這個,齊佳都覺得自己挺不是東西的。放著簡便的活字印刷,就是不告訴他們。

她自我譴責了好幾天,終於沒忍住。決定把畢昇的活兒也提前給幹了。因為心裡愧疚,感覺這種奪後世人名頭的事挺缺德。齊佳還特意凈手焚香,向那個不知道在哪兒的畢昇告了個罪。

然後,跟著齊佳去造紙作坊的侍女們就發現,齊先生沒事坐在河邊垛泥玩兒。把河邊的白膠泥挖出來,垛成拇指見方的小塊兒,然後拿一根竹籤子在上面刻字。

刻完之後,放進煮料池下的火堆里燒。

第二天,把燒好的泥塊取出來,完整的留著,破損的扔了。

如此好多天,寶靖河邊不知扔了多少那種燒壞的泥塊。

齊佳終於湊齊了一卷書所用的泥方。提著那些泥方就去了王府的書局。

那些老學究對於齊佳是很不友好的。自古文人相輕,何況齊佳還是個女子。

再者,開辦書局的話,讀書必然會變得容易很多。對於莘莘學子,這是好事,可對於那些以學問自居的老學究們,可未必是好事。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遲早被拍在沙灘上。

所以,齊佳寧可自己動手,也不想和這些酸人磨牙。

她提著字碼進到書局,那些人集體當她是空氣。齊佳也不惱,讓侍女給她騰出一張桌子,拿出事先讓匠作司做的一個木框。把裝字碼的袋子往桌子上一放,開始了她的拼字遊戲。

字碼比後世的電子版印刷的字體大很多。一頁排不了幾個字。齊佳很快就碼完一個木框。因為手工垛的字碼,不標準。有些大的,齊佳就摁在地上磨一磨。小的,齊佳就給它塞點兒紙屑。

總之一句話,靈活運用唄。活人還能叫那啥憋死?

排好之後,刷上墨附紙用一隻大狼毫一掃。揭開一看,雖然沒有手抄的那樣筆墨流暢,可也字跡清晰。

齊佳刷刷刷,就印了十張。然後把那些字碼,連同印出來的紙張往那裡一丟,找個凳子坐下喝茶。

喝了半天茶,見沒人搭理自己,起身回承華殿去了。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可是沒功夫和他們耗。

她就不信,那些人能耐住性子不對活字印刷感到好奇。

果然,等她第二天再去書局的時候。有個老爺子就在那兒陰陽怪氣兒:「仗著有幾分小聰明,就開始作妖,連自己的本分就忘了。」

齊佳故意給他添堵:「老先生,您倒是說說,我的本分是什麼,您的本分是什麼?」

老爺子翻了個高難度的白眼兒:「女人嘛,就應該經營些針織女紅,相夫教子。舞文弄墨是男人的事。」

齊佳撿起他面前抄了一半的書看了一眼:「老先生,恕我直言。您似乎有些對不起自己的本分,這字寫的,可是不敢恭維。」

老爺子頓時氣的吹鬍子瞪眼:「你這廝好生無理。老夫浸淫筆墨多半生,如何對不起自己的本分?」

「先生老了。」

「你……你……」

旁邊一中年人,也許是老爺子的學生,見狀把筆一擱:「早就聽聞齊先生巾幗不讓鬚眉,可是要指教我等一番?」

這話打擊面可寬,把在坐的都囊括進去了。

「指教不敢,切磋倒是可以試一試。」齊佳笑眯眯望著那人。

不是她字寫的多好,而是她不怕輸。她的目的是想讓這些人知道印刷的好處,加以推廣利用,畢竟日後書局的骨幹還得從這些人里出。這些人,幾乎是秦地讀書人里所有的精英。

知識分子進步了,這個地方才能進步。

「好大的口氣。」又一人越眾而出:「我和你切磋,你可不要說我欺負你。」

齊佳做個手勢:「請。」

眾人都不抄書了,七手八腳有騰桌子的,有擺筆墨紙張的,也有磨墨的。剩下的人,大多圍在另一邊看。

這些讀書人還是挺注重禮節的,因為齊佳是女子,所以不肯站在距離她很近的地方。

於是,書局裡就出現了涇渭分明的一幕。兩張相對的矮桌前,分別跪坐著齊佳和那個和她叫板的青年。齊佳身後,站著十幾個侍女。那青年身旁,站在七八十名老少書生。

齊佳問道:「先生善寫什麼字體?」

青年道:「大篆。」

篆書很難寫。讀書人本就少,認識篆書的人就更少。除非是名流世家,一般的先生教學生,也不會將寫好篆書當成硬性要求。

這青年,倒是一點兒不客氣。絲毫沒有因為齊佳是女子而輕敵。

「師父。」翁少言聽到大篆兩字,忍不住技癢。喚了齊佳一聲。

齊佳微微搖頭:「這孩子,忒沉不住氣。」轉向那青年:「劣徒學過幾天篆書,想在先生面前賣弄,不知先生介意否?」

「但請無妨。」竟是一副你放馬過來,我一概接著的樣子。

齊佳起身,換了翁少言過來。

翁少言向那青年拱手示意,拿起毛筆,認認真真在紙上寫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他修習文字的時日尚短,寫的很是平常,可勝在用心。

那青年也寫完了,寫的是半闋古詞。字體確實很見筆力。

齊佳道:「我徒兒顯然技不如人,這局我是輸了。不過我並不善大篆。要切磋些別的估計還有一戰之力。但是,我要是挨個兒求救,未免太耗時間。莫若這樣,咱們各自寫一百個大字。用自己最擅長的字體。寫完了掛出來,讓大家都來點評,可好?」

「行。」青年顯然沒把齊佳放在眼裡,也不和旁人商量,一口應承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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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弓馬為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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