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自己懂就可以了
可莫晗卻搖了搖頭,看著傅宇沉的眼睛說道:「你不會知道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講,你剛剛的一句理解到底有多麼珍貴。」
莫晗說話的時候,眼角帶著些許紅潤,在傅宇沉看來,很明顯是要哭了。
「你……」
傅宇沉不好意思說出口,只用手在眼睛附近比劃了兩下。
莫晗立時尷尬地笑了笑,隨手抽出兩張紙巾來一邊擦眼睛一邊抽著鼻涕說道:「糟糕,我可能是喝多了點酒,沒事兒的,待會兒出去再吹吹風,酒醒了就好了。」
傅宇沉聽了這話,也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想到什麼似的問道:「對了,你昨天電話里說的要和我聊的莫樺的問題,就是這個嗎?」
莫晗於是也想起來自己本來的用意,立時搖了搖頭說道:「不是的,只是我最近發現,小樺的壓力好像真的很大,但是我平時和他相處的時間很少,所以想和您問問,小樺在學校里,有沒有什麼奇怪的表現?」
傅宇沉原本想要搖頭,可是卻忽然想到了白天看到孤鳴喊莫樺去換水的那一幕,便遲疑了一下。
而就是這短暫的遲疑,叫莫晗立時有些擔憂地問道:「怎麼?真的有不妥的地方嗎?」
傅宇沉立即搖頭說道:「沒有。目前來講,莫樺的表現還是很好的,在我之前的老師都提到莫樺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至於和同學之間的小摩擦,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多少都會有一點,不是什麼太出格的事兒的話,也不算什麼大事兒。」
傅宇沉說著,還給了莫晗一個安慰性非常強的笑容說道:「你放心吧,如果真有什麼事兒,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傅宇沉的話,莫晗已經信了大半,可還是有些擔心地問道:「那你之前要和我說的小樺的學習問題,又是什麼呢?」
傅宇沉立時笑道:「哦,那其實是個誤會,之前我看莫樺的作業本上都沒有家長簽字,所以以為你不怎麼關心他的狀況,就要和你聊聊。現在既然發現事實不是這樣的,這個也自然就不是什麼問題了。」
莫晗聽了這話,便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低頭沉思了片刻之後,便又抬起頭來對傅宇沉微笑道:「那就多謝您對我們家小樺這麼關心了,你是個好老師。」
這句話說的如此官方,弄得傅宇沉一下子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愣了好長時間,才終於看著烤盤上已經焦了的鱈魚,隨手夾了一塊兒來到盤子里吃了兩口,到咽下去的時候,都不知道是什麼味道。
最後還是覺得嗓子眼裡噎得慌,禁不住又拿起酒瓶來倒酒,獨自喝下一杯之後還覺得不夠,便乾脆拿起酒瓶來直接喝了起來。
莫晗坐在對面看著傅宇沉突然暴躁起來,眉心隱隱皺了一下,不覺伸手去拉住了傅宇沉的手腕,被這麼突然一拉,傅宇沉有些驚訝,坐直了身體看著一臉溫柔的莫晗,一時又愣住了,眼前的這個女孩兒,好像永遠都有能讓他在一瞬間喪失自主能力的法子。
「別一個人喝悶酒,和我干一杯吧。就當是……慶祝這次家長會圓滿結束。」
莫晗說著,又拿起自己的酒瓶,遞過來準備和傅宇沉乾杯。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傅宇沉聽到這話之後,嗓子眼更加堵得慌了,總覺得剛剛那塊鱈魚一直沒下去,就堵在那裡,就連端著酒瓶過去和莫晗乾杯的力氣都沒了。
莫晗見傅宇沉不動彈,也並不尷尬,自己站起來去和傅宇沉的酒杯碰了一下,微笑著說道:「很感謝這麼好的招待,我幹了,你隨意!」
說完,莫晗就自己咕咚咕咚地把剩下的半瓶酒都給喝了。
傅宇沉看著莫晗皮膚細膩的喉嚨間有序的起伏,忽然鬱悶至極,隨手也抬舉起酒瓶,一口氣將酒喝了。
等到放下酒瓶的時候,兩個人竟然出乎意料的和到了一個拍子上。
看著已經有些微醺的傅宇沉,莫晗的嘴角微微翹著,隨即站起來看了下手錶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莫晗說完,就打算轉身出門。
傅宇沉便也想跟著站起來,結果才剛一站起來,就覺得腳底發軟,眼神迷離。
「噗通!」
莫晗聽到聲音一回頭,就發現傅宇沉整個人趴在了地上,驚訝之餘,連忙回過身去將他扶了起來。
「傅老師,你沒事兒吧?這也沒喝多少酒啊?」
莫晗一邊說著,還一邊輕輕拍著傅宇沉的臉,想要叫他清醒一些。
方法倒還算有效,傅宇沉果然睜開了眼睛,而且還一把掙開了莫晗,直接站起來就往衛生間跑去。
沒一會兒,裡面就傳出了嘔吐和沖水的聲音。
這時,傅宇沉掉到座位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莫晗看了一眼,便回頭提醒傅宇沉道:「傅老師,你電話響了。」
可是傅宇沉好像並未聽見,莫晗原本打算放任不管,等傅宇沉出來再處理,可是稍稍一瞟,才發現是傅宇沉的母親王阿姨的電話。
對於父母,莫晗有著很複雜的感情,所以一看到傅宇沉的母親來了電話,莫晗覺得一定要讓傅宇沉接到這個電話,於是她拿了手機去敲衛生間的門道:「傅老師,你母親來電話了。方便我進去給你接一下嗎?」
莫晗說話間,還順手推了一下衛生間的門,可傅宇沉竟然在裡面上了鎖,她根本推不動,沒法子,莫晗只得擅作主張幫傅宇沉把電話給接了。
王阿姨是個急性子,還不等莫晗開口,就急匆匆地說道:「大兒子,去金大鍋吃飯了?是不是和昨天那個小姑娘一塊兒去的啊?媽媽怎麼還瞧見菜單里有啤酒啊?你可別嫌媽媽啰嗦,你啤酒過敏,喝了以後是會毀容的,知道嗎?你當心把人家小姑娘給嚇跑了再!」
莫晗一聽這話,也顧不上去和王阿姨解釋,急忙上前去猛敲著門說道:「傅老師!傅老師你還好吧?」
可是敲了老半天裡面都沒反應,莫晗情急之下,連忙跑到走廊里去,打算喊服務員進來幫忙。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有隻大手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莫樺姐姐,別擔心,我沒事兒了。」
莫晗回過頭來的時候,就看見傅宇沉臉色慘白,原本扎得整整齊齊的領帶這會兒已經被解了下來,把脖子圍的嚴嚴實實的,即便是這樣,也好像並沒有完全遮住繼續向上蔓延的丘疹。
從傅宇沉的表情上,莫晗可以看出,此時此刻,他一定奇癢難耐,但是卻在莫晗面前強忍著不肯出手。
單手把西裝外套披在左肩上,裝出一副很拉風的模樣。
瞧著這樣的傅宇沉,莫晗雖然心裡很擔心他的病情,卻還是忍不住噗笑了一聲,隨手把手機遞到傅宇沉的手上說道:「明明知道自己啤酒過敏,我剛剛問你的時候,為什麼又不拒絕呢?」
傅宇沉一臉尷尬地接過電話,無奈地說道:「其實最近也有喝過其他的酒,一直都沒有出現過過敏的現象,就忘了還有這回事兒了。」
說到這裡,傅宇沉禁不住伸手去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有些窘迫地指著外面說道:「時間也不早了,還是趕緊回去吧。」
可莫晗卻還有些擔心地抬起頭來看著傅宇沉問道:「真的不用去醫院看看嗎?我是說和父母一塊住的話,臉上的傷口不要緊嗎?」
傅宇沉立時想起自己臉上的傷,要是回去被王阿姨瞧見了,肯定會刨根問底的,心裡也打定了要在外面住一晚的主意,但卻並沒有和莫晗說明。
而是伸手輕輕在莫晗的後背上拍了一下說道:「走吧,還是先送你回家吧。」
說著,兩個人就下了樓,攔了輛計程車,開始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想著剛剛傅宇沉的形象,莫晗總是忍不住想笑,卻又怕真的笑出來以後,傅宇沉會覺得窘迫,於是只得轉過身去,把窗戶降下來對著車窗外面笑,可笑著笑著,又覺得這種晚風吹散頭髮的感覺很好,於是又忍不住將手伸了出去,感受著風從指尖飄過的感覺。
「小姑娘,可不能把頭伸出去啊,你可別害我!」
聽到這話,莫晗又立時將頭縮了回來,和司機說了聲抱歉,只是臉上還一副意猶未盡的神情。
傅宇沉在旁邊看著她那副樣子,禁不住想起早一點的時候跟在她後面步行的那一個小時,忽然忍不住問道:「你好像很喜歡吹晚風啊。」
莫晗微笑著點了點頭,反問道:「難道你不喜歡嗎?柔柔的,暖暖的,尤其當你展開雙臂、岔開五指的時候,想象著自己被整個世界擁抱著,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覺得自己不是在孤軍奮戰,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種力量在默默地支撐著我。
有人寫詩的時候喜歡用『倒在悲風裡』來描寫凄慘的感覺,但是我偏喜歡這風,為什麼說它是悲慘的呢?明明是那樣的有力量,叫人欣賞和艷羨。」
傅宇沉並沒有馬上去接莫晗的話,因為雖然這段話里有些地方是只專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孩子的邏輯,但是它整體上散發出來的力量卻叫傅宇沉驚訝,竟然從這樣的角度看風?得是有多麼強大的內心和樂觀的心態,才能有這樣的想法啊?
那一刻,傅宇沉覺得莫晗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這時,計程車停在了路邊。
「師傅,到了。」
見傅宇沉掏出卡來結算,莫晗有些訝異地朝他看了過來。
「你家不是住花園小區嗎?就送我到這裡就行了,這條路我很熟的。」
傅宇沉卻搖了搖頭說道:「我的車停在了市場邊上,我待會兒得找代駕幫忙開回去。正好順路,就一塊兒下車吧。」
莫晗聽了這話,也便不再過問,自己先下了車。
傅宇沉很快也跟著下了車。
「阿嚏!」
可能是喝了酒又吹了風的原因,莫晗忽然打了個噴嚏,她自己還挺納悶,因為自從家裡出事了之後,她的身體一直出奇的好,連個噴嚏都不曾打過的。她還曾經自嘲道:「我的身體非常懂事,知道我太窮了沒錢治病,所以也不敢生病。」
本打算揉揉鼻子就和傅宇沉說聲再見,結果後背忽然一陣溫暖,原來是傅宇沉將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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