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什麼都沒有了

距離太近了，近的連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的清清楚楚，傅宇沉砰砰砰的心跳聲越來越清晰，而且這越來越快的心跳聲簡直該死，他覺得現在要是不做點什麼或者說點什麼，下一秒他可能會原地爆炸的。

於是他完全放空了自己，緩緩抬起手臂，想讓它隨著自己的心走。

但他好像還沒表現出什麼的時候，莫晗就已經從他的臉邊錯了過去，指著點菜屏幕右上角的一瓶紅酒說道：「我喝點酒也可以吧？不過還是算了，烤肉的話還是配啤酒更好一些。傅老師可以喝酒嗎？要不要給你也來一瓶？」

莫晗回頭看向傅宇沉的時候，才發現他這會兒就像是個霜打了茄子一般，有點泄氣，就連回話的語氣都有一些敷衍。

「啊？好啊，反正今天也不用開車。」

莫晗的嘴特別小，但是胃口卻一點都不小，吃飯的時候特別專註，一口一口地往嘴裡塞著肉，腮幫很快就鼓起來了。

傅宇沉都怕她肉嚼不爛就咽下去，一不小心再給噎著，所以一隻手一直放在酒瓶上，幾乎是時時刻刻都在準備給莫晗倒酒沖一下。

可是預想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莫晗不光沒有噎著，還以他意想不到的速度迅速地吃光了三盤五花肉，兩盤豬皮，一盤羊肉卷和一盤肥牛，眼下正在將一整盤鱈魚擺在烤盤上，還有些驚奇地看著傅宇沉問道：「傅老師，你不吃嗎？」

傅宇沉連忙搖了搖頭說道：「哦，我不是很餓，你喜歡的話就都吃了吧。」

說著，傅宇沉還打算趁這個機會給莫晗倒點啤酒，叫她把肚子里的東西壓一壓。

結果莫晗就自己直接拿起酒瓶吹上了，這叫傅宇沉非常不適應，尷尬了老半天才又有些猶豫地說道：「你在別的男人面前，都是這樣隨便的嗎？」

這話一出，立時遭來了莫晗疑惑的眼神。

傅宇沉也覺得分外尷尬，立時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一般像你們這麼大的女孩子和別的男生一起吃飯的時候，不是都會管理一下個人形象，稍微收斂一些的嗎？」

莫晗聽到這話，立時噗笑一聲，好在嘴裡的酒都喝下去了，也並沒有出現什麼叫傅宇沉受不了的狀況。

「可那是在喜歡的男生面前需要做的事啊。而且我最潦倒的模樣，你都已經見識過了，不是嗎？如果我再在你面前惺惺作態，你應該也會覺得我在裝腔作勢吧？」

莫晗這話說的傅宇沉啞口無言，除了點頭，他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什麼可以做的。

對於素來善於玩文字遊戲的他來講，屢次在一個文化水平並不高的女孩兒面前受挫，這很奇怪。所以他又一次愣在了原地。

莫晗瞧著他這個模樣，便抬眼看著傅宇沉微笑著問道：「你平時給學生上課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嗎？」

「啊？」

傅宇沉一下子回過神來。

莫晗卻忽然搖了搖頭，繼續笑著說道：「算了，其實也不關我的事兒。」

傅宇沉好像一瞬間就明白了莫晗剛剛所指，立時搖著頭說道：「不是的，我在學生中還是很受歡迎的，不信的話，你可以去我的課堂上看一看。」

話說到這裡，傅宇沉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又朝莫晗看了過去，見莫晗的表情也變得不似剛剛那麼輕鬆之後，便猶豫著問道：「其實我一直比較好奇，你為什麼一次都不來我們學校呢？

莫樺這個年紀，雖然他一直表現的非常優秀，非常獨立，但其實大部分都是裝出來的，他的內心還是非常需要呵護也是非常敏感的。別的家長都去參加家長會，就他的家長不去，在同學之間，難免會產生不小的非議的。」

莫晗吃飯的動作戛然而止，工工整整地擺好碗筷之後，才抿著嘴微笑著說道：「傅老師，我也是從這個年齡段走過來的，我懂的。但其實……是小樺不想讓我去學校的。」

「莫樺？」

聽到莫晗的答案之後，傅宇沉覺得非常的不可思議。

但是回想起這段日子他每每和莫樺提到莫晗的時候，莫樺的表現來看，莫晗的這個回答也倒是有可能的。

但傅宇沉還是不能理解。

「為什麼？難道是因為你們家裡的情況？難道莫樺覺得你出現在學校會叫他的完美形象受到影響？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太不應該了！身為一個男子漢，他應該正視自己的身份背景，並樹立起正確的價值觀，難道他的優秀還不足以讓他擁有強大的自信心嗎？」

一想到莫晗為了他們那個家付出了那麼多，卻被莫樺提出這種要求，傅宇沉就打心眼裡氣不打一處來，這會兒又想到莫樺之前的種種傲慢、跋扈的表現，他已經在心裡確定了莫樺就是個雖然學習成績還不錯，但是絕對有性格缺陷的小孩兒了。

可是莫晗卻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傅老師，你誤會了，莫樺不想叫我去學校，其實是為了我著想。」

「為了你？」

傅宇沉再一次被莫晗一語驚人，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怎麼會是為了你呢？」

莫晗抿著嘴角，努力讓自己保持微笑，但可能是用力過猛，以致於她臉上的一對兒梨渦深深陷入，就連傅宇沉見了，都知道接下來莫晗要說的話，對她而言是非常艱難的。

所以他給自己倒了杯酒，想要去和莫晗干一杯，緩和一下氣氛。

但莫晗卻並未端起酒杯，抬起頭來有些尷尬地笑著說道：「說起來您可能不信，其實兩年前，我差一點就是燕清大學的學生了。」

傅宇沉聽了心裡一愣，之前聽老闆娘說過莫晗的成績很好，當時家裡出事的時候也剛好參加了高考，但卻萬萬沒有想到，她考上的是燕清大學，因為那也是他的母校。

此時此刻，他有些感慨命運的兒戲，如果不是因為那場事故，說不定他和莫晗，兩年前就已經相遇，如果是那樣的話，一個樣貌可人的小師妹，會不會像現在這般，如此的叫他心煩意亂呢？他想不出答案。

瞧著傅宇沉如此驚訝，莫晗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就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於是她端起酒瓶喝了口啤酒，又繼續說道：「但是後來因為家裡的事情，沒能去上學。小樺是怕我觸景生情，心裡委屈，所以一直不叫我去學校看他，也不叫我過問任何學校里的事兒，就連他進惠民中學的事兒，也是他自己處理的。」

聽到這話，傅宇沉立時有些懊惱，從今早對孤鳴，包括剛剛那樣想莫樺，身為一名老師，總是這樣先入為主的做法實在是讓他太羞愧了。所以他嘆了口氣，一臉無語地用手捋了下劉海兒。

但仍舊覺得心裡堵得慌，便也乾脆拿起酒瓶來喝起酒來。

莫晗瞧見他這個動作，知道他一定是心裡非常鬱悶，才會有這種舉動，不想讓氣氛變得太尷尬，所以又繼續說道：「你還不知道吧，大家都說是惠民中學找到了小樺，但其實是小樺找到了惠民中學哦。」

傅宇沉一聽這話，立時有些驚訝地朝莫晗看了過來，顯然是對莫晗的這種說法覺得有些不理解。

莫晗也不賣關子，喝了口酒之後又繼續說道：「我家裡剛出事那會兒，正好趕上小樺要升初中，我要上大學，原本父母覺得小樺的資質這麼好，應該給他創造一點條件，所以想等著賺了一筆錢之後，到市重點附近去買一個學區房，好讓他到那裡去讀書，結果卻出了那種事兒。

但是小樺的資質那麼好，我真的不想耽誤他，可當時那種情況，就連家裡的親戚都對我們敬而遠之，根本沒有人願意幫我們。

為了還債，我接下了父母的豬肉鋪子，每天早出晚歸開始賣豬肉，可是我發現除去還債的錢，剩下的養活我們兩個都難，就更別提給他找一個好一點的初中上學的事兒了。

那段時間，我真的很絕望。而小樺雖然什麼都沒說，卻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然後突然有一天，他跑過來和我說，叫我不要再操心他的學習問題了，他能進惠民了。」

聽莫晗講到這裡，傅宇沉忽然微笑著說道：「這個我也聽說過，是莫樺參加最強智者的時候，被我們招生班主任發現了。不過我也一直很好奇，為什麼莫樺在海選的時候拿了那樣的好成績，卻忽然退賽了？」

傅宇沉說完，一雙滿是好奇的眼睛便朝莫晗看了過來。

可是莫晗卻沒有繼續說話，只是沖著他微笑。

這讓傅宇沉立時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你的意思是……莫樺去參加那個節目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上電視，而是為了叫我們招生辦主任看見他？」

莫晗苦笑一聲，點了點頭說道：「你很聰明，其實你應該知道，憑我們家那種情況，莫樺是不可能去上電視的。不然被債主看見之後，對我們倆無疑是二次打擊。」

聽了這話，傅宇沉整個人都驚呆了，難以想象一個十四歲的孩子竟會有如此心機，就連招生辦那麼精明的老師都被他擺弄的團團轉，而且還甘之如飴。

「你不會去告密吧？傅老師？」

莫晗忽然有些拘謹，出於相信，她剛剛說出這些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很多，但是全部都說出來之後，卻又有些后怕，如果是因為自己的一時大意而叫事情敗露，極有可能就此斷送了莫樺的前程，叫人把莫樺當成怪物。

雖然心裡無比震驚，但是瞧見莫晗臉上的擔憂之後，傅宇沉立時搖了搖頭說道：「為什麼要去告密呢？畢竟莫樺也沒有做什麼錯事啊。他的成績和能力足以讓他匹配學校給他的一切，而在不影響其他人利益的前提下，努力去爭取機會的人不應該受到譴責。」

傅宇沉說這話的時候，一雙晶瑩透亮的眼睛無比真誠，叫莫晗看了之後感覺自己的整顆心都被凈化了，很久，都沒有這麼毫無戒備的，願意去相信一個人的時候了。

於是莫晗欣慰地點了點頭，低下頭去微笑著說道：「謝謝，謝謝你傅老師。」

眼見著氣氛又尷尬了起來，傅宇沉忽然又呵呵笑了兩聲。

「謝什麼？這沒什麼好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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