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燙傷

傅宇沉從實驗樓下來時就看到陳答那輛傳說中在車庫裡落了灰的跑車，騷包的紅色很惹人注目，周圍路過的學生時不時停下來談論觀望，看看這輛車停在這裡幹嘛，車門上靠著的那個身穿藍色休閑裝，戴著墨鏡，頭髮抹的油亮光滑的年輕男人到底是在等誰。

傅宇沉徑直走過去的腳步頓了頓，腳尖九十度旋轉，很自然的轉身上樓，往反方向去了。他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陳答發簡訊，讓他自己先去牧也點餐，他自己一個人開車過去就好了。

他實在不是很想和陳答一起備受矚目......

傅宇沉的辦公室在三樓，懶得等電梯他就直接走了樓梯，狹窄的樓道里很昏暗，手機散發著微弱的光。修長的手指劃掉陳答控訴的簡訊，就這樣停留在手機鎖屏忽然躍出的女孩身上。

她穿著紅色的長裙，在陽光下轉頭沖著他笑。

傅宇沉眼底全部的光就這樣，隨著手機屏幕暗下去，消失得一乾二淨......

***

沒有讓陳答等太久，傅宇沉回辦公室拿了車鑰匙跟著去了牧也。找到包間的時候陳答菜還沒點完，看到他來就急匆匆把菜單扔給他，哀嚎道：「下次我只管吃行不行，一點菜我就頭疼！」

「按平時的上就好了，謝謝。」傅宇沉沒管他，接過菜單后直接遞給服務員。

「好的先生。」服務員快速在紙上記下什麼就出去了，門合上的時候門口的風鈴響了一下。

「嗯?你還經常來這裡吃嗎？」

「嗯。偶爾和學校的老師聚餐。」其實大多數時候是自己一個人來。

「羨慕呀羨慕，我前幾天還和老穆說好久沒吃牧也了，真的是到哪都找不到這麼好吃的菜，把我和老穆饞的啊！我待會給老穆多拍幾張照片，讓他只能看不能吃哈哈哈哈哈。」

「嗯，老穆說他過兩天要來。」

「靠，那算了，保命要緊......」陳答扭了扭屁股坐直了，「我還想在這多留幾天呢，這算算也快一二三四，六年沒回來了！我從機場出來還以為我跑到隔壁了，那條路修的他媽都認不出來......」

傅宇沉靜靜地坐著聽陳答給他講這次回來的感受，思緒不自覺有點飄遠。

陳答一邊講一邊手舞足蹈，還和他們大學的時候一模一樣，一講話就愛聲行並茂。那個時候陳答就總是這樣，芝麻蒜皮的小事也能講一天。忘性大，玩心也大。

自己剛剛「虧待」他的事他轉頭就給忘了。

這麼多年了，陳答一點兒也沒變。傅宇沉卻自覺變了，自己變了好多。

菜很快就上齊了，陳答拿著手機拍了好幾張照片后肯才動筷。

「我覺得我還是得發朋友圈，再配上老友相會，久別重逢的文案，來歌頌一下我們偉大的友誼哈哈哈，順便讓老穆也羨慕一下，我保准過幾天他來了也得來這拍幾張照片，你信不信?」

「老穆沒這麼幼稚。」

「他最近幼稚得很，前兩天還和我打賭來著，」陳答突然想起什麼，正襟危坐，語氣認真，「你說他可不可笑，他居然相信你和那個誰的謠言。」

「什麼謠言？」傅宇沉給陳答舀了一碗雞湯，伸手放在他的左手邊。

「你還不知道啊，」陳答一副瞭然的樣子，「最近好多老同學私底下都在講，說你和那個，那個渣女，你們複合了......」

「渣女?」

「就是那個莫什麼......」

傅宇沉還不知道他們私底下叫她渣女，愣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垂下的睫毛掩蓋住眸底的落寞。

「莫晗。」

「對對對，他們說你們......」

「嗯，複合了。」

「什，什麼?」陳答一時沒反應過來，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們......」

傅宇沉再給自己舀了一碗湯后才坐下，看著對面明明已經快30歲卻依然活潑的朋友，接著拋出一個更大的驚嚇。

「我們結婚了。」

「靠！」陳答像是從座位上彈起來，還沒等更多的話說出口，左手就不小心碰到剛剛那碗湯，滾燙的湯水傾倒出來，順著桌子把陳答肚子那一片的衣服浸深了。

「啊啊啊啊！」

這飯終究是沒能吃下去。

***

莫晗最近有點中暑，早上起床的時候感覺頭沉重得難受，想了想還是吃了點葯躺回去睡覺，臨時打電話跟程毅請了個假。她這一覺就睡了好幾個小時，待她再次醒來已經快下午一點了。

門外好像有人談話的聲音。

莫晗這一覺睡得並不舒服，連續做了好幾個夢，斷斷續續的都是這些年的亂七八糟。不知道為什麼，人們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卻極少夢到傅宇沉，這幾年也很少。

她想也許是因為傅宇沉是她夢裡唯一渴望的溫情，所以即使是夢也很少給予她想要的。

莫晗躺在床上放空了幾秒，望著傅宇沉家灰白的天花板，這是和他一樣沉鬱的顏色。窗帘被風吹得揚起，漏進了幾滴陽光，咕嚕咕嚕從窗前滾到床邊，又從她的拖鞋上滾回窗帘背後，再也看不見。

她已經記不清原先的傅宇沉是什麼樣子了。

現在的她也不配擁有那年的傅宇沉了。

莫晗從床上爬起來了，她能確定客廳真的有人談話的聲音。

是傅宇沉回來了吧。

她已經快一個星期沒有看見他了。

拉起掉到手臂上的弔帶，莫晗沒有多想就打開了房門。

但是饒是她千料萬料也沒有想過眼前會是這般景象。

她還記得陳答，自己拿拖鞋拍過他，傅宇沉的大學室友。

此時此刻莫晗和陳答四目相對，陳答一隻手還抓著藥膏，一隻手將衣服固定到胸口處，露出白花花的肉和斑駁的燙傷痕迹。莫晗的目光隨著他的手往下移，還不待看到什麼，突然冒出的一隻泛白的手將陳答的衣服扯了下去。

「靠！」

***

陳答二次受傷，傅宇沉將他的衣服拉下去的時候沒注意，直接把他的水泡劃破了。

莫晗換完衣服出來的時候傅宇沉正在給陳答包紮，白色的繃帶繞了腰兩圈，把陳答疼的齜牙咧嘴。

「你們吃了沒？」

「還沒，」傅宇沉分心看了她一眼，朝廚房抬了抬下巴，「從牧也打包回來的，應該還沒涼。」

「嗯，」莫晗蹲下去瞧了瞧陳答的肚子，「這怎麼燙的？這麼嚴重？」

「湯燙的。」陳答搶答。

「嗯？」

「......」

「沒事，燙得不厲害。」

傅宇沉手痒痒想給陳答綁個蝴蝶結，「陳答這肚子細皮嫩肉，看起來是可怖了點，其實沒多嚴重。」

莫晗深表同意，「也是......」

她低聲嘆了一口氣，「他比我還白呢.....」搖了搖頭無奈的走了。

傅宇沉打結的手一頓，貌似，打太緊了......

陳答想哭了。

他到底招誰惹誰？

「我也餓了......」

陳答覺得自己現在需要靠食物彌補受傷的心靈。

「等會，我給你訂了碗粥。」

「嗯？那我的美食呢？」陳答遠遠看著莫晗打開袋子把菜肴一一拿了出來。

「都是些辛辣刺激的，你不能吃。」

「我剛剛還能吃的。」

「現在不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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