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失約

傅宇沉對她的關注是細緻的，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

莫晗將自己徹底沉到水下，她緊緊閉著眼睛，抵擋著水的侵襲。

只有回憶是無法抵擋的。

大學的時候他們的戀情有一段時間是在地下進行的。背著所有人，連對方的室友都不知道。為了約會不被熟人撞見，他們兩人經常往偏僻的地走，因此還發現了許多不錯的店和景點。

那是一條回學校的捷徑，抄過一個小村莊。那路修的漂亮，鋪著嶄新的石板，兩旁還種著各種各樣的花。

傅宇沉最先發現那條路的，他想帶她走一次。

他想給她驚喜。

或許所有女孩都會喜歡這樣的浪漫吧。莫晗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她骨子裡的倔強是刻著自卑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別人的區別在哪裡。

她沒有告訴過傅宇沉她的隱秘。

那夜她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清風吹散夏夜的悶熱，城市一隅藏著蟬鳴。三兩老人還在門前的石桌上擺著棋盤，一棋一子咋咋呼呼頗有返老還童的樂趣。

「莫晗，腳疼嗎？」

今天他們走了很長一段路。

「還好。」

「我背你吧，」傅宇沉突然停下來，溫柔地望著她，「好不好。」

他的眼神很認真，是詢問，也是力量。

「好……」她聽到了自己的回答。

傅宇沉將她小心的護在背後，一邊走一邊挑著無聊的話題和她談論著。

「傅宇沉……」

「嗯？」

「我們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呢。」

「嗯。」

莫晗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處，「一直背我走好嗎？」

傅宇沉笑了笑，他的嘴角一直有個若隱若現的梨渦。

「好。」

莫晗想親他了。

後來許多次午夜夢回，莫晗總是會恨這夢為何不能代替那夢。

是對她失約的懲罰嗎？

誰能知道22歲的莫晗在那個夏夜裡是真的想過一生。

這是她第一次失約。

再見到傅宇沉的時候，傅宇沉已經是惠民中學的老師了。

那時候的他，褪去了稚氣，穿著裁剪得體的西裝，沉穩，幹練，但看見突然出現的莫晗的時候還是弄斷了一支粉筆。

沒有想到，莫晗的弟弟莫樺是傅宇沉的學生。

導致第二天一整天，傅宇沉的心情都是特別好的，無論是進辦公室還是教室，都是意氣風發的，周圍人都覺得從前那個迷人的傅宇沉又回來了，心情也都跟著好了起來。

畢竟有這樣賞心悅目的人在身邊給你看著，有什麼煩惱不能被凈化呢？

上課的時候，傅宇沉的心情也特別好，便突然恢復了之前的課前點名。

「今天的值日生是誰？麻煩點下名。」

傅宇沉隨口說了這句之後，便抬起頭來等著值日生上來拿名冊，結果掃了一圈，就只看見教室末尾處，莫樺的同桌劉思瑤一個人站了起來，唯唯諾諾的，正準備往前走。

立時一臉驚訝地說道：「又是輪到劉思瑤值日了？不過怎麼每次都是你上來領名冊？你的搭檔是誰？今天換他來吧。」

傅宇沉說著，又沖著劉思瑤微微翹起了嘴角，那樣如春風拂面般的笑容，我總以為能化解任何苦澀，然而卻沒能化解劉思瑤眼中的委屈。

見劉思瑤沒有回答，也並沒有其他人站起來，而且在場的大部分同學也都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傅宇沉禁不住又朝劉思瑤看了一眼。

眼前的這個女孩兒，梳著一對兒低馬尾，戴很大的高度近視黑框眼鏡，一張小臉文文靜靜的，一副受氣包模樣。

一雙被鏡片放大了很多的眼睛，委屈巴拉地盯著前門邊上的一個空位，忽然就低著頭不說話了。

傅宇沉便知道這裡面有隱情，於是自己翻出了值日表看了一眼，才發現劉思瑤的搭檔原來是那位傳說中的大小姐……高嘉彤。

而仔細掃了一眼之後，果然沒有見到高嘉彤的影子，如此，他便什麼都明白了，於是便站直了身子微笑道：「劉思瑤同學就先坐下吧，今天的點名，老師自己來。」

「董娜娜。」

「到！」

「王東東。」

「到！」

……

「高嘉彤。」

沒人回答。

傅宇沉想當然地在她的名字上劃了一下。

「趙升升！」

還是沒人回答。

傅宇沉又抬起頭來朝莫樺後面趙升升的位置上看了一眼，果然沒人，隨即，便在趙升升的名字上也劃了一下。

「孤鳴！」

依舊沒人回答。

傅宇沉看了一眼名單，也是已經到了最後一個學生了，於是隨手在孤鳴的名字上也劃了一下，抬起頭來說道：「班長，麻煩下課的時候給沒來的同學說一聲，以後遲到的同學每遲到一節課就交十塊錢班費，另外無論是誰，沒有請假條的話，整節課不來就扣平時成績五分，扣滿一百分就不用參加期中和期末考試，直接墊底。」

班長有點蒙，禁不住扶了下眼睛說道：「老師，高嘉彤和孤鳴，也要遵守這個規定嗎？」

「高嘉彤和孤鳴，難道不是我們班的嗎？」

傅宇沉說話的時候，一本正經的模樣又凶又颯，叫在場的很多學生都看呆了，心裡無比地佩服傅宇沉的勇氣，因為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有老師敢對高嘉彤和孤鳴開刀，雖然孤鳴也是這個學期開始才剛轉到他們班來的，但是孤鳴從前在其他班的名聲可是不怎麼好的。

至於高嘉彤，人家雖然傲了點，可是學習好啊，哪個老師不喜歡學習好的學生呢？

一時間，大部分學生的心裡都不約而同地冒出來一個字……「剛」。

班長立時點了點頭，但是眉頭卻已經皺到了一處，一臉擔憂地小聲說道：「哦，好。」

傅宇沉像是瞧出了班長的窘迫，心裡掂量了一下之後，便又擺了擺手說道：「還是不必了，這種事情還是老師親自去做比較好，下面我們開始上課。」

傅宇沉說完，剛剛轉身要去黑板上寫題目的時候，教室後面的門忽然被人一腳踢開，一個濃眉大眼，梳寸頭，嘴裡叼著根棒棒糖的大長腿男生，雙手插著兜，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梳著飛機頭，比他矮一丟丟，但是同樣白凈俊秀的男生。

走在前頭的那位，便是孤鳴，而跟在他身後的，是趙升升。

孤鳴進來之後，並沒有停頓，徑直走到了座位上坐好，一臉不屑地朝黑板的方向看了過來。

而趙升升要比他客氣的多，他先是把後門關好，隨即又沖著傅宇沉鞠了個躬說道：「對不起老師，我們路上遇到點事兒，遲……」

可他話還沒說完，孤鳴就立時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道：「還不快進來？跟那兒費什麼話？再耽誤大家上課。」

趙升升一聽這話，連忙白了孤鳴一眼，之後又不好意思地沖著傅宇沉鞠了個小躬，就直接往座位走來了。

「出去！門口站著去！」

趙升升一聽這話，身上打了一個寒顫，一臉驚訝地看了傅宇沉一眼之後，便又轉過身去打算出門。

「不是說你。孤鳴，你出去站著，反思好自己的問題之後再進來。」

一聽這話，整個教室里的學生都驚呆了，在這個學校里，竟然有人敢動孤鳴？就連莫樺都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朝傅宇沉看了過去。

孤鳴就更不例外了，看著傅宇沉的時候，眉頭皺的叫周圍的學生都有些不寒而慄。

趙升升一聽這話，立時又向傅宇沉解釋道：「老師，其實我們……」

可是孤鳴卻忽然站了起來，撇嘴一笑道：「有點意思啊，行，那我到門口反思去。」

說著，孤鳴就站了起來，徑直朝後門走去。

趙升升見了，立時拉住了孤鳴的胳膊說道：「孤鳴，你別鬧了，好好和老師解釋一下不就行了？」

可是孤鳴理都不理趙升升，一把睜開他的手之後，就直接出了門，趙升升生怕孤鳴一氣之下就跑了，連忙追出去看了一眼，結果就瞧見孤鳴老老實實地站在門前，那也沒去，還偏過頭來對他笑著說道：「你出來幹什麼？趕緊回去上課去！」

因著之前被人安利過孤鳴的身份，這會兒孤鳴又是這個態度，傅宇沉是真的被氣到了，既然已經決定要守護好一個教師的初心，就要一視同仁，賞罰分明，不能叫這樣的人呆在教室里，影響了學生們學習的氛圍。

於是雖然學生們這會兒已經猶如驚弓之鳥，但是傅宇沉心裡卻是坦坦蕩蕩的，見趙升升最終又回來老老實實地坐在了椅子上，傅宇沉就站直了身子，繼續講起課來。

傅宇沉的課堂一向很有趣，學生們還意猶未盡，下課鈴聲就已經響了，作為班主任，傅宇沉不得不交代兩句。

「同學們，下個禮拜就是咱們整個初三的第一次月考，希望你們都好好複習，不辜負自己這段時間的努力，各個都能考出好成績來。平時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不論是自習課或者下課期間，都可以來找老師，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完，傅宇沉就拿著課本出了教室，經過孤鳴的時候，他板著一張俊臉隨口說道：「和我來辦公室一趟。」

說完，就徑直往辦公室走去。

結果沒走幾步，就聽見孤鳴對著教室里威脅似的說道：「哎，全班楷模，換水桶去！」

一聽這話，傅宇沉立時轉過身來，皺眉朝孤鳴看過去，就見他正斜倚著門站著，滿臉挑釁地朝教室裡面看著。

沒一會兒，就見莫樺扛著水桶出來，經過孤鳴的時候還偏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雖然滿是不屑，但卻並沒有什麼過激的言行出現，只是動作停頓了一下之後，就立即扛著水桶往水房的方向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劉思瑤也跟著跑了出來，一臉埋怨地瞟了孤鳴一眼之後，就追著莫樺說道：「莫樺，還是我自己來吧，大不了我待會兒把水桶滾回來就是了！」

傅宇沉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心底對於孤鳴這個人的不認同又加深了一些，再加上想到剛剛莫樺、劉思瑤和孤鳴之間的眼神交流，就知道這種事情並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於是他轉過身來，臉上的表情比剛剛更嚴肅了，忽然厲聲說道：「孤鳴！和我到辦公室里來一下！」

這一聲說大不大，卻足以讓整個學年在走廊里玩的學生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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