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上)

第十八回(上)

李瀍等五位王爺隨著仇世良匆匆入得宮去。

待到諸人行到甘露殿時,早見一太監垂首候著,見著幾位王爺便哈腰笑迎,「奴才王守澄給太子殿下,幾位王爺請安。」

李永面色焦急,「免了免了,王守澄,父王現在怎麼樣了?你倒是說啊。」

王守澄笑說,「恭喜太子賀喜太子,皇上現下已無大礙,奴才方才舉薦了手下一人前來應診,此人精通醫道,皇上得他醫治,應該無大礙。」

李永喜上眉梢,「果真?此人何許人也,竟能有如此回天之術。」

王守澄向裡帶著路,邊走邊說,「此人奴才手下一個官員,名為鄭注,太子定要好好賞他才是啊。」

李永點頭,「這是自然。」忽又聽到寢殿內有動靜,於是問道,「已是子夜,是何人仍在父王寢殿內?」

王守澄道,「是國舅大人及蕭太后。」

李瀍久未回宮,心裡疑惑,蕭太后家中幾乎無人,何來國舅?

李成美待王守澄離得遠些,才持著扇子靠近,「五叔不知了吧,其實皇上一直有重樹外戚的打算,於是暗地遣了使者去福建尋找蕭太后的弟弟,居然接連有三人冒充,不過這一個,似乎是真的了,蕭太后也待他極其的好呢。」

李瀍點點頭,原來還有此事……看來這國舅也是個需要小心的人物呢。

李永與四位王爺行到殿內,見一美婦斜坐床邊,握著文宗的手,美目淚光盈盈,隨即拜倒。

「皇上萬歲萬萬歲,太后萬歲萬萬歲」。

李瀍悄悄望去,卻見蕭太後身上穿的居然是桂管布衣料,平凡至極,心中頓生好感。

蕭太後轉頭去擦了一把淚,又回過身來點頭,「都起來吧,皇上現在還虛著呢,你們得了心安便回去吧。」

李永上前幾步,「皇祖母,王公公薦的那人可好?」

蕭太后一怔,「永兒說的可是鄭注鄭大人?他可真是醫術高超,哀家還以為你父王今次,定是……定是要隨了先王去了呢……記得順宗也曾得過此病……多虧了鄭大人,不然哀家,今次真不知如何是好……」說著又去抹了面上淚水。

李永心上大石落下,「既然皇祖母也說父王無礙,永兒自是安心了。」

蕭太後點點頭,忽然瞧見李瀍,「這不是穎王殿下嗎,許久不見,這一向可好?你母妃韋氏可真是惦記你呢。」

李瀍急忙上前行禮,「勞太后惦記……」

「嘿嘿。」

眾人心中一驚,皆向殿內西側青銅獅子處望去。

只見一白須黑衫老者正騎在其中一頭青銅獅子上晃著腿兒,好不自在的啃著油膩的豬蹄,隨後又把那些油漬蹭在自己身上,看見眾人望向他,有些不自在,「姐姐,這些孩兒為何都看著我,叫人吃不下去。」

蕭太后嘆了口氣,寵溺的笑了笑,「你也下來吧,莫叫孩子們笑話,好歹也是國舅爺,倒比孩子還不懂事。」

李瀍這才明白,原來那比蕭太后看起來年紀還大上幾分的人,卻是她的弟弟,堂堂國舅爺。

國舅看看手中豬蹄沒了肉,嘴巴一癟,隨手扔了它就跳下獅子來,「姐姐又哭了?我看我侄子可沒有大事,只要過了今年冬天,一定會好。」

蕭太后招了招手,俾女們立即補了吃食給這位國舅,「你們莫要見怪,國舅與哀家失散已久,又失了記憶,才會這樣,今日也是不早了,不如你們先行回去吧。」

眾王再行禮,如是離開。

卻是李瀍今日才回,又以年紀最長,故而李永專門遣了仇世良為他打燈回府。

又過了許久,才下了馬上回到十六宅,忙碌一天,竟是發現宮中出了不少變化,不僅人脈,還有地位。甚至連那底細都值得懷疑的國舅,蕭太后竟然信了他的失憶之說,這才叫人奇怪。

將到府門口,卻夜中傳來一陣音樂,其樂聲悠揚婉轉,如春風拂面,如仕女低吟,如芙蕖微露,如朝霞出塵,裊裊然繞樑三日,娉娉然不絕於耳。

「一襲冷衫,潺潺雨聲,愁綿綿,獨吟憑睡欄,憂過萬重山。雲過峰亂,覆舟唯添暗,吟水寒,縱琴斷,此生獨來過雲間。」

李瀍心中一動,抬首望去,卻見那女子紅衣似火,俏立瓦梁之上,雙手持那囚牛角,紅唇微啟清唱,不是王緋衣又是何人。

王緋衣唱的忘情,越發動人。

那仇世良也是識趣兒,見到李瀍也似心動,不再言語,垂了首便立在旁的候著。

直到一曲終,兩聲嘆。

李瀍聽得有人同嘆,驚訝向屋內望去,卻見得是楚緲塵,暗想原來她也有同樣的心情,忍不住就要喊出她的名字,讓他也知道自己與她聽到了同一曲兒。

「穎王殿下!」

卻是王緋衣飄然自屋頂上踏下,衣袂烏髮隨風向身後揚起,宛如天仙下凡。王緋衣喚得這一下,面上又添了幾分紅潤,「今日可順利?」

李瀍失了與楚緲塵說話的機會,心中有些失望,但見王緋衣關切,也是歡喜,先不答應,謝過仇世良又入了府門,才開始說話。

軒轅十四早知阿依瑪絲被獻給了太子殿下,自是不依,原本就鬧了一天,此時見李瀍回來,更是又哭又喊,定要討了阿依瑪絲回來才好。

楚緲塵聽得心煩,又止他不住,早拆了棉被將棉花塞入兩耳,樂得自在。

楚天罡卻就算修得好習性,還是忍他不得,單手加持一道靜音咒,便由得他胡鬧,轉而細心問了來。

「原來文宗已無事,看來這鄭注果真有幾分本事。」

李瀍飲下王緋衣呈上的茶,感激一笑,「不知師父這邊,又有何發現?」

楚天罡皺起眉頭,「為師今日算之又算,終不能完全推出這第三顆魔舍利應在何處,不過,今日午時,卻是太極宮處妖氣濃厚,想來這深宮之中,是有妖孽做祟的,說不定,文宗中風,就與此有關……」

「難道是天邪門人所為?」李瀍也猜測道。「會不會,是那國舅爺?」

楚天罡疑惑,聽得李瀍把事情道來,「果真怪人也,你要仔細安全,這宮中有幾股強大氣息的存在,為師也沒有把握與其對敵。」

軒轅十四哭得累了,自己打破靜聲咒,伸個懶腰走了出來,「怕什麼,爺爺我還在呢……等一等……」他突然頓住,然後在李瀍身上使勁嗅了嗅,「你身上,有種熟悉的氣息。」

李瀍自己聞了聞,「為何我什麼都聞不出來?」

楚緲塵笑著拔掉耳朵上的棉花,「那是因為只有狗鼻子才聞得見!」

軒轅十四大怒,「你個小兔崽子,居然罵到了爺爺頭上!」

星麟子冷漠說道,「怕是只有十四才會對號入座吧。」

眾人頓上一頓,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可氣煞了軒轅十四。

李瀍笑罷,忽然想起來一事,「生師妹,今日想起可真是后怕,當時如不是安王到了,你怕是就要被許給太子殿下了。」

楚緲塵驚訝,「什麼?你說我被許給那個病癆鬼?這是為何?」

「那時陳王有心在太子面前提起你,便是想引你與他認識,這深宮之中,處處危機,你若不想被纏上,頂好假裝傻子。」

楚緲塵點點頭,「那沒鳥蛋的男人,好生歹毒,居然想要害我,下次見了,我定叫他好看。」

李瀍心裡忽的一寬,笑了出來。

這一切,卻又叫王緋衣看在眼裡。

此時已晚,李瀍睏乏無比,差了下人收拾出廂房給四人,便分別睡下了。

待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楚緲塵被軒轅十四一腳揣醒,睜眼便看見他壞笑著站在床邊,「臭小子,今天你可是走了大運了。」

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見他笑得如此奸詐,料定不是好事。

梳洗完走到正廳,果然見到李瀍一臉愁色的坐在那裡,如是問道,「師兄,到底怎麼了,十四一大早就來鬧我。」

楚天罡也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一張紙。

李瀍將紙收進口袋,「今日是太子府宴請眾王,說有三喜,一是為我接風洗塵,二是引見鹿先生與眾王,三是納妾阿依瑪絲。」

楚緲塵奇怪,「那十四應該哭死才是,為何要來笑我?」

「因著這請貼里不只提到邀請穎王,」王緋衣坐在角落,冷冷的說,「還有你。」

「我?」楚緲塵愣了一愣,「看錯了吧師兄。」

李瀍搖頭,「時辰近了,今日如何也是避不過,因著還有三個王點著名要見你,我如何也沒了辦法……你記得不要離開我左右,免得被人撿了空子。」

楚緲塵呆住,「師兄……去我倒是不懼,只是……」

「只是什麼?」

「我可否不再穿那胡女的衣裳,就是女人的衣裳,我可否不穿?」楚緲塵一臉哭相,「我怕極了那些不自在。」

軒轅十四跳著過來,點著她的鼻子,「你前世定是個男娃娃,今世投錯了胎,怪不得穿個女人衣裳都那麼奇怪,哈哈。」

楚緲塵也不在意,隨著李瀍入屋裡取了些他十三四歲時的男裝,便進去換了。

半刻后出來,王緋衣竟也眼前一亮。

此少年英姿,雖然單薄,卻眉眼如星,鼻高唇紅,柳眉入鬢,黑衣金邊,烏髮束冠,端的一美少年是也,只見他面帶微笑,行至王緋衣面前行禮,故意將聲音扮得渾厚,「小生有禮。」

這下連王緋衣,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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