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真的,做錯事情了?
所以,我開始按照我的計劃行事。我利用浮焰特性獨立的個性,間接地殺死了她。當我看到她死後的面目的時候,我隱約覺得,她是我所見過的死得最舒服的一個人。我看見櫻空釋哥哥——漸漸地,我從違心喊櫻空釋為哥后,從心底認可他是我的哥了——的面容上,一片一片的憂傷無聲飄過,我看見夜針劇烈顫抖的肩膀和他眼角大滴大滴的淚珠無聲淌落,我看見一貫緘默不語的冷箭茫然地抬頭望天,他短短的頭髮第一次被雪花湮沒,他第一次收回自身所有的幻術走進了雪空下,仰望著茫茫蒼天,一整天一整天地開始不說話。
他們都沒有哭出聲音。但是我卻似乎聽到了他們心中的呼喚。
我漸漸懷疑,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後來,當櫻空釋哥哥去往神界的時候,金通忽然來到了幻雪神山。我一直記得他出現的那個深夜,狂風呼嘯,他的人,帶著冷漠的殺氣,從天邊慢慢走來。我看著他,沒有說話。我知道他是金塵魔下的第一戰將,所以對於他的吩咐,我並沒有任何反抗或者違背的餘地。我只能遵照。因為在我而言,他直接代表著金塵。
他徑直走到我的面前,望著我,冷聲問,玉幽,你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沒有得手?
我面無表情地說,因為沒機會。然後,我的聲音變得沉重了,我說,金通,即便是你來做卧底,你也是很難成功的。因為櫻空釋和冷箭,還有夜針,他們幾乎是不可戰勝的。
金通開始冷笑。他冷笑著說,玉幽,不要再找什麼借口了!!什麼叫不可戰勝!!?這個世界上,只有金塵王,是永恆的霸主,是永遠的神界的王!是櫻空釋他們永遠也不可戰勝的!!!然後,他的目光開始變得集中,他冷冷地瞪視著我,凝聲說,玉幽,我知道這件任務格外艱巨。所以,現在,我和你一起來完成。玉幽,趁著櫻空釋還沒有回來,我們先要將冷箭殺死!我們要將櫻空釋這幾個得力助手一一殺死,讓他徹底孤立,然後我們再一起,用盡各種手段,殺死櫻空釋!到時候,也許金塵王會親自出馬!
我輕輕地笑了。
金通盯視著我,怒聲問,玉幽,你笑什麼!?
我笑你怎麼會這麼天真!單單是一個冷箭,就已經夠讓你應付的了。你現在卻一下子說到殺死櫻空釋了。你不覺得很天真嗎!?我想問你一句,你覺得,你殺得死冷箭嗎?以你的幻術,你會是冷箭的對手嗎?
那你就不要管了。你只管將冷箭引出來就行!
我做不到。我只能告訴你們,只要你們找得到置然,並能夠將她引出來,那麼你們也就等於引出了冷箭。
然後冷箭開始大笑。大笑中,他的人影漸漸消失在了天地之間。可是,我對他的自賣卻很不屑。因為金通的幻術,根本就不是很高。
然而,第二天的上午,冷箭就真的失蹤了。之後的很長時間裡,我開始擔心。因為,冷箭一直再沒有回來。我開始想起了冷箭對我的好,我開始覺得自己這次真的做錯了。我希望透玲可以找到冷箭。我知道透玲的幻術深不可測,有她的出手,大有可能找到冷箭然後再將冷箭帶回來。因為透玲畢竟本就是幻雪神山的人。然而,直到櫻空釋哥哥和夜針從神界歸來,冷箭都沒有再回來。因為他已經死了。他是死於雷劈!當知道這個消息的第一刻,我忽然覺得眼前升起了大片大片的黑暗。我想起了金通是大金國的人。我知道他肯定是運用了大金國的某些上古陣型,引動雷電,才成功殺死冷箭的。因為憑他們的本事,根本就不是冷箭的對手。他們頂多能和置然打個平手。
下一刻,當我轉過身的時候,我的視野開始變得模糊。我知道,所有的陰謀,都已經在開始掀起了一個角。一切,都已經快要走到盡頭了......
所以當天晚上,我又用毒殺死了透玲。她在我的身邊安然地睡覺,然後再在睡眠的過程中走到了死亡。我覺得她死得很平靜。
緊接著,深夜,我又聽到了我們的殺手組織傳來的信號。我看見了天邊的一束銀色的光線。然後我順著這個信號,找到了他們。那個時候,我突然覺得可笑。這樣一支給很多人帶來死訊的組織,所用的信號卻偏偏是單純而美麗的銀色光線,想起來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們看見我,一起低下頭,異口同聲地說,主將,我們來了。
黑暗,從四周包裹著我們。
明天,開始行動!
我用很冷很冷地聲音沉聲說。
所以之後,當櫻空釋哥哥一人佇立在浮焰墓前的時候,我們便發動了暗襲。然而這個暗襲,在櫻空釋哥哥看來,卻是微不足道。所以當櫻空釋哥哥開始反擊的時候,我便出現在了那股冷風的身後,然後哥哥救了我。我被高大的哥哥抱在懷裡,我將頭輕輕地放在哥哥的肩膀上,冷風從我們的腳下洶湧而過,頭頂的雪花紛揚而落,我望著哥哥沉默孤獨的側臉,我望著哥哥挺拔秀力的鼻樑,我望著哥哥迸發著銳光的眼眸,忽然覺得這個世界很美麗很美麗。
可是,當我們落地的時候,我看見浮焰的墓碑上,一片積雪迅速融化。我開始覺得可怕,我覺得,我在悄悄地、悄悄地毀滅著這一切一切的美麗。
哥哥在和我的殺手廝殺的時候,為了我,刺死了一名殺手,那個時候,我恍惚覺得,哥哥一直一直都對我很好。我從出生到現在,只有在櫻空釋哥哥身邊的這段時光,真正地體會到了被人疼愛著的感覺,真正地明白了生命中的愛是多麼得絢麗,真正地體會到了友誼的偉大。而那名被我哥哥一刺即死的殺手,眼角流出了溫柔的淚珠。他望著我,他的目光彷彿在說,主將,解脫吧,我們的命運在他人的操縱之中,只是一張白紙,只是一個簡單的殺人工具。然後他就真的死了。我望著地下一個又一個殺手的屍體,長開口,喉嚨里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恍惚中,我聽見了周圍雪花簌簌跌落的聲音,我看見了一個一個的生靈在對我微笑,我聽到高空中,烏雲大片大片掠過的聲音,然後我的眼淚流了下來,然後我聽見浮焰的聲音,她急呼,玉幽,算我求求你了,救救櫻空釋哥哥吧......
我猛然驚醒。
櫻空釋哥哥已經將最後一名殺手打到了。而遠處,一支厲箭正向他急刺而來。
這一刻,沒有任何思考,我的身形化作一股暖風,救下了我的哥哥。然後我聽見那支厲箭射空了,它直直地射進一旁的土山上,將整座山都快要削平了。
我望著哥哥緩緩醒轉的目光,安靜地哭了。我真的走到這一步了。我已經敵友不分了。我叛離了原來的那支隊伍。我望著哥哥俊美如孩童的容顏,輕笑著說,哥,我會一直保護你,一直保護你,不再讓任何人傷害你。哥......
周圍,紛揚大雪從天而降。
然而,一切就真的像是命運早已安排好的。懸崖邊,我的哥哥,櫻空釋終於完全洞曉了我的陰謀。我為了讓哥哥能夠狠下心來,殺死我,我故意冷笑著面對著他,我故意痛下殺招。沒有人知道我內心的矛盾,正如沒人知道我心底的呼喚。我在和哥哥相擊第二掌后,我便收回了體內所有的幻術。然後,我的身軀便像是一隻蝴蝶,飄墜跌下了懸崖。那個一直屬於我的懸崖,而我。早已經在懸崖邊際行走了很長很長的時間了。我聽著周圍的狂風,用儘力氣大喊,我希望我的櫻空釋哥哥可以聽到,我大聲喊,哥,不要恨我.....
哥......
不要恨我......
這一句件簡單的話,便已是我所有的心聲。我希望我的櫻空釋哥哥可以明白。
美麗的雪花,開始紛紛飄落。
......
............
當櫻空釋痛哭著從玉幽夢境中驚醒的時候,發現夜針正站在她的身旁,陪著他,伴著他。頭頂的天空,無數的雪花安靜得飄飛,就如同一個一個美麗的精靈在獨自飄舞一般。周圍的幾棵大樹,尖銳的樹梢直直地刺破天空,彷彿一個醒目的傷疤。而夜針的眼角,有晶瑩的粒粒淚珠,在寒風中悄悄凝結。
「夜針?」櫻空釋輕輕地、輕輕地低聲問,「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沒有。」夜針抽噎著望望頭頂的天空,用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回答,「釋,一切......一切都是命運在做慫......」
他悄然低頭,滴滴淚珠,淌落而下,輕輕地跌進了腳下的積雪裡,還有一些,飛舞著跌向了面前的深淵。隱約在高空中,淚珠隨風凝結,變成了粒粒耀眼的珍珠。
櫻空釋黯然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