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著於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執著於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明亮的圓月。

皎潔的月光。

月光下,有風輕輕吹過。櫻空釋微微皺起眉頭。前方,隱約可見一片濃深的寒霧,就彷彿深夜大海深處的漩渦一般。櫻空釋知道,那便是地平線處,從那裡,他可以直接進入他所要去的地方。沉思半響后,他的人影忽然毫無預兆地消失在天地之間。

大金國。

依舊是明亮的圓月,但不知道為什麼,櫻空釋總是覺得這裡的月光較之神界其他地方,顯得更聖潔明亮一些。也許是因為自從雪火金三族統一后,這裡是最安靜的地方了吧。因為所有嚮往明亮生活或者富有的人們,都想盡辦法走進了火族城堡或者雪族王城任雪城了,而這裡,也就漸漸荒廢了,或者說荒蕪了。

櫻空釋喜歡安靜的地方。

因為這樣的地方即有大自然的美麗氣息,又更易令人思考,或者就這樣安安靜靜地感覺時光從身上碾過去的滴滴答答的感覺。安逸,舒適,與世無爭。

而現在,大金國在他的眼裡,就正是這樣一個美妙的世界。也許不久以後,將軍也會來這裡生活。

櫻空釋輕輕地笑了起來。

幽暗的大街上,他闊步而行。溫柔的風不時地吹拂起他額前的長發,他的衣袍也在隨著他的走動而有節奏地上下飄舞著。他正視著前方,眼睛深邃明亮。

途中,繞過了幾個管卡,均都沒有人攔截他前行的道路。

精靈們冷漠地為他放行。

他彷彿早已經見慣不怪,絲毫不做任何介懷。

幾分鐘后,他的人,出現在了一個黑暗區域的面前。

他此行的目的,本就是為了來找佛妖!

可是,現在他卻忽然發現他沒有了舉步的勇氣。

也許……

也許上次他真的冒犯了佛妖……

又或者,是他深深地傷害了他……

幽幽的月光,輕輕灑下。

他獨自一人站在月光的暗影中,一時難做抉擇。

溫柔的風,不時地從四面辦法吹了過來。

算了吧!他輕輕咬了咬唇,眼眸開始變得堅決。既然已經來了,就必須進去勇敢地去面對佛妖,然後再問出他自己心中的疑惑!很多事情,往往都是越猶豫越難辦。至少,會浪費大量的時間。很顯然,這些時間,他浪費不起!

可是——

就當他終於下定決心,舉起腳步的時候——

一束月光忽然將他的人擋了回來!

他微微皺眉。能夠擋住他前行道路的人,在整個神界很少。所以他知道,這附近肯定埋伏有高手。佛妖雖然也是高手,但是,他卻絕對操縱不了月光。所以——

櫻空釋的眉頭忽然不被察覺地輕輕跳動了一下!

操縱月光……

難道是——

——殘雀!?

他的問題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他得到了一個令他滿意,但卻依舊令他更加震驚的答案。

「櫻空釋,好久不見。」

美妙如琴音的聲音輕輕響起。距離櫻空釋不遠處的陰影中,一個美麗女子悄然走了出來。一頭如瀑布般的銀色長發,頭髮長長地蔓延滿地,難以估計得長。而長發的顏色則和她手中的小提琴銀色的琴弦相互印照,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是散發出一種星辰般的美麗光芒。她走路的姿勢依然是那樣,先是一隻腳邁出,然後另一隻腳跟著蹭出。這是她唯一的缺陷!她的人,美若天仙;她的雙腿,卻是殘疾!但是,她臉上的笑容卻依舊是格外得明亮,彷彿她早已就接受了她的這個缺陷,甚至已經將它也看做了是她身體上一個獨特的美麗之處!

她的眼睛,迸發出一股黑玉般的幽深光芒,彷彿能夠吞噬世間的一切一般!

——也許生命本就應該有點缺憾,這樣的生命相比十全十美,也許會更美!

她的身後,輕步尾隨著走出了一名男子。道士模樣,眼神溫柔,尤其是當他有意無意間瞟到櫻空釋面目的時候,眼波里的溫柔更是濃得化不開,就像是微風輕輕拂過的湖面。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櫻空釋覺得這個人的面目很熟悉,尤其是他的那雙眼睛……那種眼神,甚至能夠直直地打動他的心!可是,這名道士彷彿也在故意忽視他一般,自始自終,不去看他。

「恩。」目光重新定落在殘雀的臉上,櫻空釋輕笑著點頭,「當年,若不是殘雀前輩多加照顧,也許我早就死在半途了。」

他的臉上帶著感激的笑容,但他的心中其實卻已經充滿了戒備。當年,殘雀極其隨意送給他的一個月光就可以幫他戰勝金塵,順利逃脫。那麼,若是殘雀要對他不利,一樣也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那是你的宿命。」殘雀笑得漫不經心,就彷彿在說一件根本就無所謂的事情一般,「櫻空釋,我想問你,你今天來這裡,想要做什麼?」

「見一個朋友。」

櫻空釋如實回答。

「佛妖?」

殘雀的眉睫輕輕挑了挑。

「是。」櫻空釋輕輕地點了點頭,「他於您一般,當年有恩於我。所以,我來拜見一下他。」

「那麼,」殘雀的聲音冷了下去,「前段時間你為什麼又要刺激於他!?你可知道,當初你那番強烈的說辭,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嗎!?」

櫻空釋黯然低下頭,沒有說話。

可是,這並不代表他知道錯了。他認為,這件事情,他根本就沒有做錯!

「所以,」看見櫻空釋低下頭后,殘雀的聲音也溫柔了下來,「這次,你該怎麼做,我想你自己心裡也應該有數。」

「我不知道我自己該怎麼做。」

櫻空釋緩緩地抬起了頭,以一種近乎逼問的口氣問。

「還用我告訴你怎麼做嗎!?」

殘雀的聲音瞬間又提高了很多分貝。

「櫻空釋,你回去吧。」她的身後,那個道士模樣的男子開口說話了。他漫不經心地仰起頭,淡淡地望著頭頂的圓月,緩聲說,聲音很輕很輕,就彷彿是深夜裡帶露的白霧般,「你應該知道,只要有我們在這裡,你是絕對見不到佛妖的。你又為何要一意孤行呢,難道非逼我們對你動手嗎?」

「我想,」櫻空釋輕輕地笑了起來,「我很少做沒有意義的事情的。所以,既然我來了,那麼無論如何,我都要見佛妖一面。」

「好!」殘雀連聲大笑,「果然不愧是櫻空釋!說得好!」

說話間,她細蔥般的手指已經開始遊走在小提琴琴弦上了。

「前輩,」然而,她的身後,那個中年道士卻突兀地開口說,「教訓區區後輩,不勞前輩您出手。我去打發他走吧。」

殘雀美麗的眼睛輕輕轉了轉,彷彿在思考什麼。

「好。」很快,她輕輕點頭,說,「你去吧。給他點教訓就成。記住,做到兩點,點到為止,適可而止。」

中年道士男子感激地沖她點了點頭。

月光如銀色的水液般輕輕地灑落在地面上。

櫻空釋終於看清了中年道士男子的面目。

一雙大而無神的眼睛,但目光卻極其溫柔,一如高空之中的彎月。臉上有很多傷疤,已經辨不出了他原來的容顏。光滑的下頜處,有很多黑色的硬鬍鬚。這樣的面容,在月光的照射之下,彷彿在無形中透露出一股濃濃的滄桑感來。

他肯定,經歷過旁人所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他曾經,肯定為誰傷了心。

他的現在,又到底是在為了他心中的什麼人,努力地活著?

不知道為什麼,櫻空釋忽然本能地想到了這些問題。然後他苦笑。不管如何,他必須保證自己能夠在幻術上勝出面前的這個道士,然後再用一些辦法和殘雀巧戰個平手。只有這樣,他才能夠見到佛妖,達到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美麗的月光下。

道士徑直走到櫻空釋的正面。

然後。

他深深地、深深地望了櫻空釋一眼。

「請看清我的招式,」他語重心長地對櫻空釋說,「但同時也要小心你自己的破綻暴露在我的面前。」

櫻空釋微微怔了怔。

「謝謝你的提醒。」

他的嘴角,緩緩地勾勒出一絲禮貌的笑容來。

隱約中,有風徐徐吹來。

道士首先出招了。他出戰的瞬間,全身忽然出現了一層月光,就彷彿是他的作戰盔甲。櫻空釋不疾不徐地接招,數個回合后,便便驚訝地發現,他居然一直都打不破道士周身的這層月光盔甲,只能閃躲應對道士的頻頻攻擊。

這場較量,道士絕不會輸!

但一切真的是這樣嗎?

櫻空釋心念微動,他的人瞬間便脫出了道士的攻擊圈。然後,他單掌向上,一股冷風直灌高空。之後,在道士微驚的目光中,在殘雀驚詫的目光中,一片黑雲忽然從天邊疾馳而來,迅速遮擋住了月亮皎潔的光芒。

習習風中,彷彿有樹葉輕輕搖曳。

櫻空釋的嘴角閃過一絲笑容!

電光石火間——

他猝然出招!

道士周身的月光因高空月亮的消失,而突然徹底地隨著消失了。櫻空釋的拳風急揮而來,他本能地閃躲,周圍的空氣迅速冰冷,併發出了一種「噝噝」的聲音,就彷彿有水液正在凍結一般。可是,就當櫻空釋的拳風還沒有揮舞到他面前的時候,一陣幽雅的琴音如雷鳴般轟轟傳來,瞬間就將完全佔盡優勢的櫻空釋擋了回去。也因此,道士的危急情況得到了緩解。

櫻空釋弓著身連連倒退了數步。他漫不經心地晃晃彷彿已經有些麻痹的雙臂,心中的驚訝也漸漸消失。

殘雀是不可戰勝的!不管他用什麼辦法,他感覺他都贏不了殘雀的一招半式。可同時,引起他驚訝的還有一點。方才,道士本能的防備幻術路數那麼熟悉,就像是,就像是雪族一些高絕的幻術!

烏雲散去。

月光重新灑在了他的身上。

櫻空釋緩緩地抬起頭,眸中彷彿燃起了某種熾烈的光芒。他瞬也不瞬地緊緊地凝注著已經退到殘雀身後的道士,心中卻一直在回憶著道士方才本能施展幻術的動作。

他的左手五指微微彎曲……

周圍的空氣迅速為之凍結……

並可以聽到水液「噝噝」凍結的聲音……

沒錯!櫻空釋眸中的疑惑迅速消失。這,這的確是雪族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幻術招式,曾被他和他的哥哥卡索使用過無數次!

「你是什麼人!?」

櫻空釋凝步走到殘雀的面前,然後繞過她,凝神站立在道士的面前。

道士不屑地撇過頭去,冷傲地說,「我輸了。這我承認。我覺得輸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請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我和你素不相識!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區別?」

「是嗎!?」櫻空釋冷笑,「我們素不相識,這我承認!但是我問你,你怎麼會我們雪族的幻術!?」

「他和你們雪族沒有任何關係!」月光下,殘雀的身影忽然如風般出現在了櫻空釋的面前,她的人,隔在了櫻空釋和中年道士的中間。她冷冷地盯著櫻空釋,凝聲說,「他之所以會運用你們雪族的幻術,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我的僕人!我想教他什麼幻術,自然就教他什麼幻術!我若是願意傳授他火族的幻術,呵呵,他一樣可以學會!」之後,她冷冷地哼了一聲,接著又迅速轉移過話題,「櫻空釋,既然他已經承認輸了,還請你就不要再咄咄逼人了!來吧!儘早出招吧,若是你同樣勝得出我,那麼,你若是想要做任何事,我都不會再強加阻攔!」

「好!」氣憤之餘的櫻空釋冷聲大喝,「我就領教一下你們這些很少世出的前輩的高招!」

他在說話的時候,人影急速繞過殘雀,直向中年道士撲去!彷彿,他對殘雀的說辭一點也不引以為信,依然強烈懷疑著中年道士的真正身份!殘雀猝然回身,然後她又輕輕怔住了。

她一直都不離身的小巧提琴,忽然消失了。

小提琴在高空中閃出美麗的弧線,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黑暗深處。

櫻空釋的身軀站在殘雀的對面,輕輕地笑了笑。

「呵呵。」殘雀啞然失笑,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濃濃地讚賞之意,她連聲說,「不錯,不錯。櫻空釋,這第一回合,你贏了。」

「停!」櫻空釋匆忙介面,「你說什麼!你說我贏了是吧!?」

「我只是說,」殘雀開始苦笑,「你只是在第一個回合用你的小聰明佔了一點小小的上風。」

「你剛才明明不是這麼說的!」

「但我卻僅僅的確只是這個意思!」

櫻空釋不說話了。他忽然覺得面前的這個殘雀前輩很不誠實,剛剛說過的話即刻否認,一點也不厚道。但是,他很快又輕輕地笑了。這些,其實也的確是他緊緊抓住對方言語里的某個過失不鬆口。他什麼時候也學會了夜針,開始用小聰明耍無賴手段了!輕笑過後,他整個人便變得淡然了起來。不管如何,他總算將他懼怕的小提琴扔到了黑暗之中。黑暗,是屬於佛妖的地方。既然殘雀不同意讓他進入黑暗之中去面見佛妖,那麼她自己自然也不好意思去黑暗中拿回她的小提琴了。若是如此,她接下來的攻擊,櫻空釋從心底就不那麼懼怕或者顧及了。

殘雀開始出招了。

她的雙臂在胸前輕輕劃出一個圓,然後無數的月光忽然彷彿在一瞬之間全部彙集在了那個圈裡。

櫻空釋輕輕地笑了笑。

他伸出右臂,一股炙熱的拳風直直地擊了過去!

殘雀胸前,圈裡的月光忽然燃燒了起來。

然後,在她再次微怔的目光中,櫻空釋的身軀翻滾著向她擊了過去。同時,櫻空釋周身飛去了無數透明的冰渣,這些冰渣可以保證他不會受到任何燃燒月光的攻擊。

殘雀突然撒開了手!

同時,她和她身後的中年道士身軀輕提,便竄到了高空中。

櫻空釋的攻擊落空了。

無數燃燒著的月光向他包沖了過來!

他的五指輕輕彎曲,無數的冰渣從他渾身迸發而出,迎向了那無數的燃燒的月光。

一陣尖銳的聲音之後,櫻空釋的身軀也發出了一聲破空的呼嘯聲,自下而上,直直地擊向殘雀的身軀!

他的人,忽然變得如出鞘的劍!

他的人,借力發出!

他的人,旋轉起來!雙掌舉在頭頂,洶洶冷風呼嘯著醞釀在他的頭頂!

高空中的他,由出鞘的劍迅速轉變成了一個氣勢兇猛銳度無比厲害的螺絲釘!

同時,暗空之上,忽然彷彿被什麼東西割裂一般,月光消失,道道閃電頻頻閃出,狂風更是呼嘯而起!

——這一擊,櫻空釋已是全力付出!

殘雀迎風站立在高空中。她的人,本就比櫻空釋早離開地面。此時,她的腳下,是櫻空釋螺絲釘般的全力攻擊,她的頭頂,是狂笑的猛風,月亮也已消失不見,道道閃電更是頻頻隱出。

她想要回擊,卻已經沒有借力的東西!

——所以,她只能急速後退,試圖躲開櫻空釋的攻擊。

然而,她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櫻空釋的攻擊,直直地抵在了她的腳底,直將她單薄的人震了出去。同時,狂風呼嘯著卷下,頓時令她分寸大亂。之後,雷鳴轟轟傳來,幾道閃電,直直地向她頭頂擊了過去!

一旁,中年道士忽然黯然地低下頭。然而,他明知現在的殘雀身處險境,卻也不去幫忙。彷彿他知道,殘雀絕不會什麼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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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城後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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