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昌南鎮蘇家

「娘子你別動！」

「七妹！這些事我們來就好了！」

「弟妹弟妹，你快去歇著！」

「別別，七妹你快放下，被你五姐知道了，又該說我了！」

……

轉眼間，橙兒和黑鷹離開董家村已經三個多月了，那二人倒是瀟洒地走天涯去了，什麼事都不知道，其實董永家近日啊，可是熱鬧極了。

幾天前，紫兒老覺得身體乏累，還嗜睡，這不，董永擔心娘子，找了個大夫，不診不知道，這一診治啊，可把大傢伙高興壞了——紫兒懷孕了，已經兩個多月了！

大家是高興了，紫兒卻鬱悶得不行，自從被大夫診出了喜脈，所有人都不再讓她幹活了，恨不得一天到晚找個人看著她，哦對，最好還得看著她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才好。

「董郎，我只是想織織布……」

「不行！」

「大姐，我來掃地吧！」

「不行，你乖乖待著休息！」

「表哥，我……我幫你抹桌子！」

「弟妹啊，你就快坐下吧！被阿綠看見，又要揪我耳朵了……」

「五姐……」

「不行！」

「六姐……」

「不行！」

「三姐夫……」

「誒誒，七妹啊，你三姐找我，我先過去了啊！」

……

與董永家的熱鬧不同，橙兒和黑鷹兩人依舊過著他們自己自在、逍遙、無拘束的日子。

這三個多月的時間，他們去了揚州城，看望了錢途，老友相見，徹夜長談；去到了洛陽城，欣賞了最美麗的洛陽牡丹；走過荒涼沙漠，結識了一大幫江湖義士；最遠的，他們去到了蒼山洱海，在大理城的美景中見證了何謂山盟海誓。

眼見著和黃兒的四月之期就快到了，橙兒和黑鷹決定繞道昌南鎮回董家村，回去之前再見識見識著名的「瓷器小鎮」。

「橙兒，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到昌南鎮了！」一匹駿馬在馳道上馳騁，其上，黑鷹緊緊抱著懷中顫抖的人兒，面露擔憂。

這三個月，橙兒的心疼病會不時發作，雖然有清竹給的藥丸丹藥，但只是治標不治本，只能壓制住一段時間。而每次病發，橙兒都會止不住地顫抖，看得黑鷹縱然是萬般心疼，卻也無計可施。更糟糕的是，黑鷹發現橙兒現在發病的頻率越來越快，由一開始的兩個星期，到後來的一個星期，到現在，已是隔三五天就會發作一次了。

「對不起，又讓你擔心了……」黑鷹帶著橙兒到了昌南鎮，第一時間就找了一間客棧住下，橙兒睡了一個時辰，才睜開了雙眼，映入眼帘的第一人，自然是黑鷹。

「還累嗎？要不要再休息一會？」黑鷹撫著橙兒的臉頰，輕笑著對上她明亮的眼眸，「還是想吃點什麼？」

「不了。」橙兒輕輕搖頭，坐起了身，「是在昌南鎮了？」

「嗯。」黑鷹點頭，扶著橙兒下床，「真的不再休息一會了？」

「我真的沒事。」看著黑鷹小心翼翼的眼神和動作，橙兒不覺有些好笑，「我哪有這麼弱！好不容易來趟『瓷器小鎮』，陪我出去逛逛吧！」

「好好好，那我們就先去逛逛，然後再找個飯店，好好吃一頓！」黑鷹無奈妥協，「但是你答應我，早點跟我回來！」

「是是，我答應，我答應！」橙兒吐了吐舌頭，拉著黑鷹就往外走，「別啰嗦了啦，我們走吧！」

看著橙兒孩童般的笑容，黑鷹也不覺微微上揚了嘴角，未來會怎樣他不知道，可是現在，他要珍惜和她一起的點點滴滴！

昌南鎮以瓷器出名，不得不說，這裡確實是一個忙碌的小鎮，瓷器店數不勝數，小攤小販更是不用說了，瓷器交易堪稱昌南一大特色。

「黑鷹，你快看，這個瓷盤真的好好看！」橙兒跑到一個小攤前面，對一個點綴著點點橙牡丹的瓷盤簡直是愛不釋手。

「姑娘真是好眼力！」攤主打量了一下橙兒和黑鷹的裝束，知道是來了大主顧，又怎麼會輕易放過，「這種白瓷，可是我們昌南遠近聞名的蘇家窯燒制的，您看這底下還有蘇家紅印，童叟無欺！這個白瓷盤，是在下偶然之中淘到的，只有這一個，若非急需用錢，在下也不會將它賣了！」

「你喜歡？」黑鷹看著橙兒略有發光的眸子，無奈地搖搖頭，認命地拿出了錢袋，「老闆，多少？」

「不貴不貴，只要……」

「公子且慢。」攤主正準備開價，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打斷了他，「公子和姑娘要是喜歡蘇家白瓷，在下有更好的推薦。」

「哦？」黑鷹上下打量了一下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男子，一襲墨色的緞子衣袍，袍內露出銀色鏤空木槿花的鑲邊，腰系玉帶，手持一把象牙摺扇，彬彬有禮地笑著，身後還跟著兩個身著褐色衣袍、暗金色鑲邊的下人，想來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真的嗎？你有比這更好的白瓷？！」橙兒兩眼放光，黑鷹著實無語，他還真不知道她那麼喜歡瓷器。

「是的。」那男子依舊是一抹淡淡笑容，只是臉上多了些許自豪的神色，「在下蘇墨，蘇家老二，喜好結交朋友，見二位喜愛家中燒制瓷器，斗膽請二位過府一敘。」

「原來你是蘇家二公子！」橙兒激動地喊了出來，和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小攤主那落寞的神情——遇到正主了，他的這筆生意算是黃了！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黑鷹輕笑著點點頭，一來是為了滿足橙兒，二來，他對這蘇家二公子有一種莫名的好感，倒也不介意多個朋友，「在下黑鷹，這位是橙兒，多謝蘇公子款待了。」

「黑兄、橙兒姑娘，這邊請。」相互認識了，蘇墨熱情地招呼著兩人跟自己走，短短几分鐘的接觸，讓他對黑鷹二人也是頗有好感。

蘇墨的房間和他這人一樣，看起來特別乾淨、整潔。房間布局也不複雜，進門首先見到的是一張小方桌，桌上簡簡單單地放了一壺茶和四個杯子，再沒有其它裝飾。房間左側有一張大書桌，整齊地碼放著一些書籍，書桌上還平攤著一張宣紙，「天道酬勤」四字躍然紙上，看得出，主人寫字時筆鋒頗有力。一道翠玉屏風，將蘇墨的房間分成了裡間和外間，想來屏風的另一側，就是蘇墨的床鋪了吧？蘇墨的房間整體都比較簡單，沒有過多的裝飾品，唯一算得上飾品的，大概就是書櫃旁掛著的那副美人肖像了吧。

「二哥，你們談，我先出去。」擺好茶點，蘇洛起身想要離開。

「洛兒，你也坐這吧。」蘇墨拉住了蘇洛，示意她坐下，「你不是問我累不累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累，很累。」

「二哥……」

「黑鷹、橙兒，你們是外鄉人，可能不知道我和蘇澤的恩怨，可昌南鎮的人都知道，我蘇墨搶了他蘇澤的女人！哈哈哈，我搶了他的女人？我搶了他的女人……」蘇墨突然大笑起來，起身走到那副美人肖像前，「你們知道這畫上的人是誰嗎？就是他說我搶走了的那個女人！」

「蘇兄，黑鷹與你相處時間不久，可黑鷹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不知蘇兄是否有何苦衷？」說實話，黑鷹真覺得蘇墨不像是一個會奪人所愛之人，他的直覺這樣告訴他。

「你是第一個，第一個這樣問我的人……」蘇墨撫摸著畫像，一臉感激地看向黑鷹，「三年前發生那件事之後，所有人都在指責我，沒有人問過我是否有苦衷，你是第一個！」

「若雲姐姐是個苦命的人，從小父母雙亡，是娘親從街上把她撿回來的。」蘇洛看著蘇墨，嘆了口氣，接過了話語，「二哥從小就很聽話，很少做錯事，可是大哥不一樣，他的性子和二哥就像是完全相反，每天都要惹出一些事，那時候，若雲姐姐是大哥的貼身丫鬟，大哥在外面受了氣，回來就打罵若雲姐姐，若雲姐姐身上的傷痕從來沒能消退……」

「那一天，我和洛兒去蘇家窯廠查看瓷器生產情況，回家路上，若雲突然從半道跑了出來，哭著跪在我們面前，要我們救她。」蘇墨獃獃地看著自己眼前的畫像，思緒又好像回到了出事那天，「我問她怎麼了，她說她再也受不了蘇澤的打罵，想要逃離，我和洛兒本就同情於她，當即給了她銀兩，默許了她的逃脫計劃。」

「這一切都是若雲姑娘自己的決定，與蘇兄你又有什麼干係？」黑鷹聽得糊裡糊塗，橙兒亦然，「更何況，若雲姑娘只是一個婢女，並非蘇大公子的妻妾，又何談是你搶了他的女人？」

「他們早已經秘密有了夫妻之實。」蘇墨慘淡一笑，「我也是到那天才知道，蘇澤那個禽獸不如的傢伙，早已和若雲行夫妻之實，娘嫌此事傳出去丟人，竟然秘密給蘇澤和若雲舉辦了婚禮，明面上若雲還是蘇澤婢女，可是私底下，若雲早已經是蘇府的大少奶奶！」

「其實之前知道這件事的人很少，若雲姐姐失蹤以後，這件事才被爆開，那時候有很多人取笑大哥娶了一個婢女，有失顏面，為了轉移百姓的注意力，大哥把事情添油加醋一番，推到了二哥身上。」想起那段日子頹唐的蘇墨，蘇洛的心還是依然不好過，「大哥到處宣揚自己和若雲姐姐有多恩愛，可是二哥嫌他們倆丟人現眼，橫插一腿，強行帶走了若雲姐姐，不讓他們見面，於是輿論開始紛紛指責二哥，說他棒打鴛鴦，拆散有情人，可是這當中實情，又有多少人知曉呢？」

「他問我搶走他女人的時候有沒有當他是大哥，其實，都只是他那強烈的佔有慾在作怪！」蘇墨一拳捶在桌子上，卻依舊發泄不了他的不滿與委屈，「我知道他怪我什麼，他把若雲當成了他的私人物品，在他心裡，我搶走了他的東西，他接受不了，他必須要反擊我！可是若雲是人，是活生生的人啊！他像對待物品一樣去對待一個人，換做別人，也無法冷眼看待吧？！」

「蘇兄，黑鷹相信，換做他人，也會做出與你同樣的選擇！」聽著蘇墨的講述，黑鷹更覺得他是一個值得結交的朋友，「只是你為何不公開事情真相呢？」

「黑鷹公子有所不知，」蘇洛嘆了口氣，開口替蘇墨解釋，「大哥跟我和二哥並非一母同胞，他是我二娘所生，大哥出生后沒多久，一直沒有懷孕的娘突然懷孕生下了二哥，後來又有了我。只可惜好景不長，我六歲那年，娘病重去世，爹把家裡的一切都交給了二娘打理，讓我和二哥也改口喚她娘親，只是畢竟我們並非二娘親生子女，只要和大哥有關的事情，她都會偏袒大哥，其實我和二哥在這個家裡，沒有太多的話語權。」

「又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橙兒忍不住撇撇嘴，想起那個自殺身亡的傅拓傅公子，他就是因為父母過於遷就，最後才釀成了悲劇。

「罷了罷了，不說這些事，今天是請二位前來欣賞家中瓷器的，別因為這些事打擾了興緻。」蘇墨搖搖頭，儘力拋開不開心的情緒，換上一開始那滿是和善的笑容，雖然看起來還是有些勉強，「洛兒，你讓管家取幾件家裡的新品瓷器來，請黑兄和橙兒姑娘指點指點。」

「蘇兄客氣了，我們都是門外漢，哪裡配得上『指點』二字。」黑鷹輕笑，他啊，可是一點都不懂瓷器，不過是橙兒喜歡，才答應來蘇府看看的。

……

「橙兒，你很喜歡蘇府的瓷器嗎？」黑鷹和橙兒在蘇府待了很久，見識了昌南鎮一流的制瓷技術，直到日薄西山，黑鷹才帶著戀戀不捨的橙兒告辭離開。

「你不覺得很好看嗎？」橙兒倒不是精通瓷器鑒賞，只是蘇家瓷器上燒制、刻畫的圖案真的很吸引她，怎麼說呢，她就是喜歡那種風格吧。

「蘇家瓷器自然是一流創作。」黑鷹笑著握住了橙兒的手，「你若是喜歡，我們就向蘇兄買一套瓷器吧？」

「你說真的？！」橙兒驚喜地看著黑鷹，眼裡流露出期待的光芒，「可是蘇家燒制的瓷器一定很貴吧……」

「沒事，難得凡間有能讓二公主看得上眼的，我自然得滿足你啊！」黑鷹會盡他最大的努力讓橙兒高興，如今只是買套瓷器，他又怎會不樂意？

「黑鷹，在我心裡，天上人間沒有什麼比得上……」橙兒看向黑鷹的眼裡多了一絲羞澀，臉上微微有些泛紅。

「什麼？」黑鷹疑惑地看著欲言又止的橙兒，等待她開口。

「不告訴你！」橙兒轉身往前走，一抹溫暖的笑容就那樣掛在嘴邊，「你答應要給我買蘇家瓷器，可不要反悔啊！」

「嘿，你這人……」黑鷹無奈地笑著，跟了上去，「我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嗎？」

「那我可不敢保證，要是蘇墨開價太高，你後悔了怎麼辦？」

「蘇兄會樂意成人之美的！」

「誰知道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