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密道
南宮行關上了密室的門,房間里就剩下蕭琴和吟笑兒兩個人。
吟笑兒看到蕭琴,既沒有開心,也沒有驚訝,而是癱靠在牆上,道:「我還以為你很有本事呢,結果連你也被抓來了。」
蕭琴知道她依然中著沉香散的毒,渾身無力,但她並沒有走過去給吟笑兒解藥,而是遠遠的盤膝坐下,道:「我是沒什麼本事,但至少我不會惹是生非,連累他人。」
這對師姐妹的關係,看起來和她們師父與南宮夫人的關係一樣,都不怎麼好。
吟笑兒「哼」了一聲,道:「我又沒求你救我。千千那丫頭呢?她應該跟我一樣,中了毒吧。」
蕭琴卻道:「有我在,她怎麼可能還中著毒。如果你求我,我也可以給你解藥,然後想辦法救你出去。」
吟笑兒怒道:「我死也不會求你,你自己不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先想想怎麼自救吧。而且我瞧你的樣子,你的眼睛也看不見吧?」
這是蕭琴唯一的軟肋。
「好吧,我改變主意了。你給我描述一下周圍的情況,我就把解藥給你。」
吟笑兒聽她有所妥協,自己也不是不知好歹,便道:「我們被關在一個兩丈見方的石屋裡,這裡空蕩蕩什麼都沒有。門在你右手邊的牆上,是個可以上下啟動的石門,機關在外面。我剛剛被關在對面的房間里,比這間要小一點。兩個密室之間是一條大概六尺寬、看不清兩端的走廊,我也不清楚入口和出口在哪裡。」
蕭琴尋思片刻,道:「南宮家一向以德高望重稱雄武林,為何家中還有如此見不得人的密室?你被關進來之後,可與什麼人見過面?」
吟笑兒驚道:「說這裡是南宮家?」
「被關進來半天,你竟然不知道嗎?」
「我一直以為那個行管家是江雲生的手下,雖然路上遇到一個什麼三公子,似乎提到了南宮家,但我再也沒見過那個人。那個行管家一直在問我你是誰,我們是何門何派,我自然不說。後來又來了一個看起來特別凶的夫人,也問我同樣的問題。結果沒問兩句……」
「沒問兩句就問出了你的師父師誰?」
「才不是,是她搜我的身,結果發現了師父留給我和千千的字條,還有荷包。看了之後,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沒再問關於我的事,而是……而是問起了姐姐和孩子。我都說完了,你該給我解藥了吧。」吟笑兒並不想再說下去。
蕭琴也沒追問,起身走到吟笑兒身邊,拿出藥瓶,道:「打開聞一聞,然後靠在牆上歇著,別運氣,過半個時辰自然就會恢復功力。」
吟笑兒照做,一股辛辣刺鼻之味讓她精神一振,深吸了幾口氣,道:「該你說了,你是怎麼被抓來的?千千那丫頭呢?」
蕭琴卻沒有回答問題,說道:「你還真不可愛,給了你解藥,連句謝謝都不說。我勸你還是跟千千學著點,嘴甜一些,也不會總吃苦頭。」
「哼,我幹嘛要在你面前裝可愛。你只不過比我大了一個月,別擺出師姐的架子來教訓我,明明我入門比你早得多。」
「哦,不在我面前裝可愛,那你要在誰面前裝呢?是那個叫疏野的,還是叫玄遠的呢?」
「你,你怎麼會知道他們?」吟笑兒沒想到會從蕭琴口中聽到這兩個人的名字。
「你不要有太多想法,我們只是路上偶遇。說起來還是疏野帶我和千千來的南宮家。」
蕭琴將下午到晚上發生的事情挑了些重點講給吟笑兒聽,也包括江雲生和南宮夫人的真正身份。當然,她和南宮乙、南宮夫人的對話,都被略了過去。
「那現在要怎麼辦?」
吟笑兒沒想到這件事居然會牽扯到南宮家和同門師叔,一時間沒了主意,只有問蕭琴。雖然她並不喜歡蕭琴,但知道她總會有辦法。
「從這裡出去並不難,只要還有人進來,我們就有機會出去。難的是要怎麼解決這件事,你想殺了江雲生給你姐姐報仇,而南宮夫人想要千千賠他兒子的眼睛,還有孩子,你們肯定都想要……」
蕭琴伸了個懶腰,接著道:「不過這是你們之間的恩怨,跟我也沒什麼關係,所以我也不想怎麼辦。我能想到的就是先從這裡出去,跟千千匯合,然後想辦法聯繫師父,等她來了,自然會有解決的辦法。」
吟笑兒聽她說的句句在理,也想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便道:「那好,就先聽你的。我們要怎麼出去?」
蕭琴靠著牆壁盤膝而坐,將背後的琴解下置於膝上,道:「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一切等明天再說。我給你彈首《平沙落雁》,你早點睡吧。」
琴音響起,舒緩悠揚,恬靜優美,催人入眠。
此時已是深夜,吟笑兒本就累了,聽到此曲,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
等吟笑兒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
石門兩側燭台上的蠟燭還未燃燼,整個屋子和昨晚沒有什麼區別。
吟笑兒舒展了下身體,覺得內力已完全恢復。起身看向蕭琴,卻見她靠著牆,並沒有醒來。
吟笑兒悄聲向蕭琴走去,用手指去探了下她的鼻息,舒緩平穩,仍似熟睡。令吟笑兒奇怪的是,蕭琴一臉倦容,眼角似乎還有淚痕。
吟笑兒不解,她昨晚是做了什麼可怕的夢嗎?
她在蕭琴面前手舞足蹈地比劃了幾下,見她還沒醒來,就不再理會。環視了一圈房間,還真是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無聊之下,吟笑兒走到門口,拍了幾下石門,紋絲不動。她正研究著門上的幾處透氣孔,忽聽有機關挪動的聲音,外面一堵石門一起一落,接著有人進來了。
那人順著窄路向密室走來,先是開了對面那間屋子的門,發現裡面沒人,便轉向吟笑兒這間屋子。
吟笑兒不知來者是誰,也來不及叫醒蕭琴,便靠回牆邊,裝作依然中毒無力。
石門升起,來者卻是吟笑兒最不想見到的人——江雲生。
江雲生見吟笑兒無力地癱倒在地上,放心地走過去,輕浮笑道:「笑兒姑娘,幾日不見,你可好呀?」
吟笑兒怒道:「你還沒死,我怎麼可能好。」
「我說笑兒姑娘,你這又是何必呢?所謂人死不能復生,你就算殺了我,你姐姐也不能復活……」
「你還有臉提我姐姐!」提起姐姐,吟笑兒果然忍不住了,起身一掌向江雲生攻來。
哪知江雲生早有防備,輕鬆避開這一招。
吟笑兒沒有了最拿手的武器長鞭,只能使出練得並不是很好的風厲掌,但和自幼便熟練風厲掌的江雲生相比,如同以卵擊石,沒幾招就肩頭中掌,雙手被江雲生制住。
「我勸你還是給我老實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有本事你殺了我!」
「我從不殺人,不過我會對你做些其他的事情。雖然你脾氣暴躁不合我的口味,但畢竟長得不錯。」
江雲生的眼神輕浮的從吟笑兒的臉蛋一直遊走至胸口,忽覺有人拍了他肩頭一下,只聽身後一個聲音道:「那你看我長得怎麼樣,會不會對我做些什麼事情?」
江雲生一驚,猛地回頭,卻發現一張驚為天人的臉,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
江雲生見過無數美女,但向這位姑娘清冷中帶著一絲魅惑的美,還是第一次見,不禁看呆了。
就在他呆住的一瞬間,自己腰間、大腿、大臂上的幾處穴道一一被封住,頃刻間動彈不得。他從未見過如此厲害的點穴手法,向那女子的手看去,卻發現她手中拿著一根翠色竹簫。
「原來你醒了!」吟笑兒狼狽地從江雲生身下躲開,站到蕭琴身後。
「其實在你起來探我鼻息的時候,我就醒了。」
「那你為什麼還裝睡?」
蕭琴嘴角一翹,「因為我好奇你除了在我面前張牙舞爪的比劃之外,還能做些什麼。」
吟笑兒又羞又氣,但畢竟蕭琴救了自己,也只能忍著不發作,轉向江雲生,狠狠踢了他小腹一腳,怒聲道:「你剛剛胡說八道些什麼?真不知要殺你幾回才能解氣!」
江雲生吃痛,苦笑道:「如果我死了,肯定是笨死的。房間里有如此天仙般的姑娘,我居然沒有注意到。如果死在這位姑娘的手下,我也是甘心了。」
吟笑兒聽江雲生不僅沒有理會自己,反而誇起蕭琴的美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反手給了他一巴掌,怒道:「你真是死到臨頭還在油嘴滑舌,殺你也輪不到她來。」
蕭琴倒沒有生氣,對江雲生道:「我不會殺你,我師妹現在也不會。你告訴我們要怎麼出去,這次就放過你。」
「蕭琴你說什麼?為什麼要放了他?」吟笑兒不解。
「這裡是南宮家,我來此處也只是為了救你出去,不想節外生枝。目前最重要的就是離開密室,和千千匯合,剩下的事情等師父來了再說。」
「不行。你昨晚也說了,這件事與你無關,你自然可以輕易放了他。但我不行,我要替姐姐報仇。」吟笑兒決不讓步。
「你要報仇我不攔著,但不是現在,我們需要活著的江雲生作為人質將我們安全帶出南宮家。而且你光是殺了他,也不能把孩子搶過來。你覺得以你的一己之力,能對抗那個武功遠高於我們的南宮夫人嗎?」
吟笑兒說不過蕭琴,氣憤地又給了江雲生一拳,道:「快說,我們要怎麼離開這裡?不說的話,你會死的很難看。」
江雲生忍了她幾下拳打腳踢,也沒什麼好氣,道:「就算我說了也會死的很難看,而你要是殺了我,你也會死的很難看。」
吟笑兒除了再向他肚子上踢一腳,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蕭琴攔道:「行了,別打他了,打他你也會手疼腳疼,用這個試試。」她掀起褲腳,拿出來一把匕首,道:「用這個扎他的大腿,先別太用力,一點一點扎進去,再轉動兩下,看他說不說。」
江雲生驚起了一身冷汗,「慢,慢著,我說……」
蕭琴滿意一笑,解開他下盤的兩處穴道,用匕首抵住他的咽喉,道:「江二少,我們走吧。」
三人出了密室房間,吟笑兒向左右兩側看了一眼,才發現並不是看不到盡頭,而是兩端都是石牆,左邊離得近一些,右邊遠一些。
江雲生道:「向左走,走到石門旁有個燭台,握著燭台向左轉一圈,石門就能開了。」
蕭琴道:「從這出去是什麼地方?」
「自然還是南宮家。」
「那右邊呢?」
江雲生猶豫片刻,道:「右邊是死路,只有左邊一條路。」
蕭琴點頭道:「好,師妹,我們去右邊看看。」
江雲生雖然很不情願,但也只能跟著她們向右走去。
果然在路的盡頭髮現了燭台。
吟笑兒道:「原來這邊也有機關,你為什麼要騙我們?」
江雲生不語。
吟笑兒握住燭台向左轉動,卻怎麼也轉不動。
「怎麼回事,轉不動。」
「向右轉試試。」蕭琴道。
吟笑兒又試著向右轉,果然動了。只見眼前的石門緩緩上升,一條望不見底的窄路鋪開在前方。
「這邊果然有路,出去是哪裡?」
「我也不清楚,我從未走過。」
「你……」
吟笑兒又想拳腳相向,被蕭琴攔住了。
「算了,他既然不願意說,就說明我們從這出去是對的。」
吟笑兒道:「可是,裡面黑漆漆一片,如果再走得遠些,就完全沒有亮光了。」
蕭琴道:「你身上可有火折?」
「沒有,我身上什麼都沒有,東西全都被他娘給搜去了。」
「那你呢?」蕭琴問江雲生。
「我自然也沒有,誰在家身上還帶著那東西。我勸你們還是別走這條路,這路通向哪我不知道,但我可以保證,左面那條路出去,就是南宮家。」
「哦?這麼說這條路出去,可能就不是南宮家了?」蕭琴將匕首交給吟笑兒,道:「你來看著他,我帶路。這門就不要關了,光亮能照到哪裡算哪裡,反正是明是暗,對我來說都一樣。」
吟笑兒接過匕首,道:「這種情況,瞎子的確比正常人強得多。」
「什麼,你的師姐是個瞎子?」江雲生大為詫異。
儘管蕭琴並不介意別人知道自己眼睛看不見,但聽他們一口一個「瞎子」,心中不悅,冷冷地道:「如果你們再廢話,我就關上門自己一個人出去。」
吟笑兒知道自己說錯話了,不敢吱聲。
江雲生雖然閉上了嘴,心裡卻道:「如此甚好。」
眼前逐漸一片漆黑,吟笑兒拉著江雲生緊緊跟在蕭琴身後,也不知道前面的路還有多長。
「喂,我們還要走多久?」
「我都說了,這條路我也沒走過。」
「你家密室的路,你怎麼可能沒走過!」
「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們都是要一路走到底,是吉是凶,都有我做人質。」
「你還充起英雄來了……」
「你們倆能不能閉嘴。安靜點,我才能聽清前面的路是否安全。」蕭琴有些不耐煩。
二人瞬間無聲。
就這樣走了一刻鐘的時間,還沒有走到頭,連蕭琴也不禁懷疑這條路是否真的有出口。但既然進來了,就不能走回頭路。就算再長,也一定會有盡頭,要不然又何必費勁挖出這樣一條路呢。
儘管蕭琴看不見,但她能斷定這條路是專門開鑿的。腳下頗為平整,兩邊的牆壁不算粗糙,通道也稱得上寬敞。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阻礙、機關或陷阱。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吟笑兒忽道:「我覺得前面有點亮光。」
蕭琴放慢了腳步,仔細去聽前方的動靜。如果真有亮光,就表明快到出口了。
果然又行了數十步,密道內逐漸變亮。吟笑兒已經能夠看清道路,就和蕭琴換了過來,由她來帶路。
終於走到盡頭。
吟笑兒抬頭向上看去,大約一丈高的上方似有一個圓形洞口,被什麼東西疏疏密密地遮住,光線就是從這裡射進來的。
吟笑兒見牆壁上每隔一尺就有一個凸出來的鐵梯,顯然是可以藉此爬上洞口。她向蕭琴描述了一下情況,道:「你行動不方便,我先上去,再想辦法把你們拉上來。」
「等一下,如果上面有人的話……」
「你放心,如果有人的話,我就大聲叫喚提醒你。」
蕭琴低聲道:「不,如果上面有人,你反而不要出聲,這樣我就知道了。」
吟笑兒雖然不知蕭琴是何用意,但也答應了。她順著梯子一路向上爬,不一會就到了頂端。她用手使勁向上推,發現是一個頗有重量的草蓋頭。她將蓋頭微微掀起,向外看去,只見近處一片草叢,遠望是片樹林,不似有人,這才把草蓋頭全部掀開,爬了出去。
哪知就在雙腳站穩的一瞬間,忽覺後頸微涼,側頭看去,卻是一把劍抵在自己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