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舊情
蕭琴有些神情不自然地回到眾人身邊,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卻聽追魂夫人笑著說道:「蕭姑娘身邊的男人可真不少,不是南宮家的公子,就是上官家的公子。驚魂,你可要加把勁,別整天凶著個臉,我若是女孩子,也不會選你。」
游驚魂憋著一股怒火,沉聲道:「夫人,你剛剛受了驚嚇,又在胡言亂語了。這兒也沒我們什麼事了,還是回家吧。」
「急什麼,我要等一個人。金菊、木棉,你們倆先帶著其他人都回去,我和少莊主還有些事情要處理。」
「是,夫人。」
金菊和木棉領命,帶著追魂庄數十位精兵猛將向樹林東邊離去。
游驚魂問道:「夫人要等什麼人?」
「你的一位師叔。」追魂夫人又向南宮夫人道:「和師妹,等一下我會接江師弟一同回庄,你要不要到我莊上敘敘舊?」
「自然要的。」
南宮夫人知道以自己目前的身份,絕不能當著南宮家眾人的面,流露出對另外一個男人的關心,如果能私下在追魂庄敘舊,就再好不過了。
追魂夫人拉過南宮夫人的手,和顏道:「和師妹,在這件事上我也算幫了你,姐姐我這裡有一個不情之請。」
「師姐請說。」
「仙樂教的蕭姑娘是我看上的姑娘,還請師妹不要跟我搶。」
南宮夫人先是一愣,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輕笑一聲,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師姐請放心,我根本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師姐若喜歡,不妨讓令郎娶進門,我還求之不得呢。而且,我早就為乙兒選得良配……」
「夫人!」
「娘!」
游驚魂和南宮乙齊聲叫道,一個窘迫異常,一個卻焦急無比。
最難受的還是蕭琴,雖然追魂夫人的話讓她十分難為情,但南宮夫人卻直接否定了自己。她心知南宮夫人一直對她心存偏見芥蒂,此時當眾說已經為兒子「選得良配」,更像是在告誡她不要打南宮家的主意。
南宮乙走到母親的身邊,低聲道:「娘,我求求你,就算不為我說好話,也別讓我難堪。」
南宮夫人道:「我一直就不喜歡蕭琴,如今她還做了魔教的護教。無論是南宮家還是我本人,都與魔教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此仇不報,我也不允許魔琴的後人嫁入我南宮家。乙兒,天下好姑娘多得是,對於她,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南宮乙沒想到母親會毫不留情地當眾說出這番話來,看了眼蕭琴,見她眼睛紅潤,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南宮乙又是心疼,又是心急,上前安慰也不是,駁母親之意也不是,一時間沒了主意。
追魂夫人抿嘴一笑,趁機走到蕭琴身前,拉住她的手溫柔道:「蕭姑娘,我與你娘當年也算恩怨頗多,最終還是相視一笑泯恩仇,平分太原城的勢力,多年來相安無事。如今莊上由驚魂主事,仙樂教又以你為首,正是進一步加深追魂庄和仙樂教感情的好時機。」
她一把將游驚魂拉了過來,向他使了個眼色。
若是平時,游驚魂定不會在這件事上順她的意,但他剛剛聽了南宮夫人那番話,又見蕭琴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不免動了惻隱之心,輕咳了一聲,說道:「夫人……所言極是。蕭護教,不知你今晚可否賞臉到我莊上一起吃個晚飯?一來算是慶祝我們共同擊退除魔大軍;二來,為你我……為你我所代表的追魂庄和仙樂教共商長遠發展之計。」
追魂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蕭琴連忙輕輕鬆開追魂夫人的手,說道:「我今晚……有約在先,恕不能赴宴。」
「既是如此,那就改日再說吧。」游驚魂冷言回道。
「你什麼態度!」追魂夫人橫了游驚魂一眼,隨即笑著對蕭琴道:「我知道經過今日一役,仙樂教一定有很多事要處理。不如我們約在五日後,九月二十恰好是驚魂的生日,當晚請蕭姑娘一定赴宴。如果你教中事務繁多,其他人沒有空閑,你一個人來也可以。就這麼說定了。」
追魂夫人雖然聲音細弱溫柔,卻給人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量。
「那……那就五日後,我與駱護教一同前往。」
蕭琴想不出推辭的理由,何況追魂庄的人情總是要還的。
她看了眼一臉心急的南宮乙,卻又黯然地低下了頭。
說話間,綠綺和環佩已撐船將江南雁帶來。他因常年生活在地牢,終日不見陽光,所以一路上都被蒙著眼睛。
綠綺和環佩將他帶到蕭琴身邊,為他解下蒙眼布。
江南雁緩緩睜開眼睛,依然覺得光亮十分刺眼,過了好半天才適應,看清了眼前之人,不解道:「蕭姑娘,你為何將我帶出來?」
蕭琴道:「從現在起,你自由了。」
「什麼?」
「有很多人想見你,你也一定有想見的人。」
「我沒有什麼相見的人……」江南雁向周圍的人看去,第一眼看到的是追魂夫人。
「阿語姐姐?」江南雁一臉驚訝。
追魂夫人皺眉道:「說了多少遍了,叫我大師姐。」
江南雁微微一笑,「是,大師姐。二十多年過去了,你居然還是如此年輕貌美,真不愧是武林第一美女。」
「江……師兄。」
一個顫抖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江南雁轉過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雙眼噙淚、渾身顫抖卻又極力剋制的美貌女子。雖然女扮男裝,但江南雁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和師妹……」
江南雁收起了輕快的笑容,快步走向前去,卻又在半途停了下來。他發現,她的身邊不僅有兒子南宮乙,她的身後還站著一群跟她穿著同樣衣服的人。
她是南宮夫人。
江南雁擠出一絲微笑,說道:「和師妹,好多年不見了。」
「二十三年零四個月。」南宮夫人的眼淚還是沒忍住落了下來。
南宮乙擔心母親失態,扶住她的手臂,叫了聲「娘」。
追魂夫人見二人都克製得十分痛苦,知道此處不是敘舊之地,便道:「既然蕭姑娘肯放人,那我就把師弟接回莊上。請不要忘記五日後之約,我們先就此告辭。」
蕭琴點了點頭。
「大師姐?」江南雁還有些搞不清狀況。
追魂夫人道:「江師弟,你跟我走就是了,回去再跟你解釋。」
雖然一頭霧水,但江南雁還是應了聲「是」。轉頭瞥見站在不遠處的駱秋涼,瞧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不禁有些驚訝、彷徨。他想上前道個別,卻見她身邊有個年輕男子握住了她的手,並不友善的目光似乎在說:「你別過來」。
江南雁是個聰明知趣的人,最終只是沖駱秋涼微微一笑,走到追魂夫人身邊。
南宮夫人轉身對南宮甲道:「我有故人要會,就……」
南宮甲會意道:「夫人,您請便,等一下我會帶著家眾先回客棧,等您的事情解決了,我們一起回家。」
南宮夫人微微點頭,向人群中看了一眼,說道:「雨息,你跟我來。」
從南宮家眾人中走出一個瘦弱男子,面色微黑,嘴上續著八字小胡。一打眼看去其貌不揚,但仔細看時,蕭琴卻發現她竟是二師姐江雨息裝扮的。
「原來二師姐也來了,要不要上前跟她打招呼?」
「乙兒,你也隨我來。」
南宮夫人一手拉著江雨息,一手拉著南宮乙,跟在追魂夫人身後,並沒有給蕭琴上前打招呼的機會。
「蕭姑娘,告辭了。」
追魂夫人與蕭琴別過,帶著眾人騎馬向樹林深處而去。
南宮乙自然不能就這樣跟著他們離去,他鬆開母親的手來到蕭琴身邊,不顧眾人的目光,握著她的手說道:「琴兒,你能給我點時間嗎?我先隨娘一起去一趟追魂庄,解釋完那邊的事情后就回來找你。」
「要多久?」
「今晚,今晚一定回來,記得在渡口給我留一條船。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別人說什麼,我的心都不會變,也希望……你不要動搖。可以等我嗎?」
蕭琴仰頭望著他真摯的目光,微微一笑,小聲道:「我等你,就在河邊等你,今晚無論多晚我都會等。」
南宮乙鬆了一口氣,不舍地鬆開蕭琴的手,騎***邊追過去。
心中瞬間空落的蕭琴,與南宮甲簡短作別,將最後一撥人送離了樹林。
河畔從一早的烏泱泱恢復了如今的空蕩蕩,雖然只是半天功夫,卻像是過了好幾日。仙樂教總算解決了一大危機,但蕭琴一點都開心不起來,還有好多事情等著她解決。
她要安葬犧牲的姑娘,要撫平教中不滿的聲音,要向四位長老說明發生的一切,要處理肖墨的事情,要與駱秋涼解釋她的種種私自決定。
余長老對於蕭琴所做的一切都還算滿意,只是對她私自放了江南雁頗有微詞。蕭琴此舉本就是出於私心,只好閉口聽從余長老和駱秋涼的數落。她篤定自己此番功大於過,又滿腦子想著南宮乙的事情,對於她們的指責都是一耳進,一耳出。
療傷過後的肖墨一直昏迷不醒,獨幽在房中看護。蕭琴尚不知要如何處置肖墨,只好等她醒來再與駱秋涼和幾位長老商量。
雖說一下午都在處理教中事務,但心不在焉的蕭琴將大多事情都推給了駱秋涼。駱秋涼知道她另有心思,也沒有為難她,想起上官靈鈺說的那句「今晚不見不散」,便早早放她下山赴約。
酉時一刻,蕭琴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兩刻鐘來到樹林。
深秋,夜色早早降臨,河畔林間一派寂靜,只有地上的黃葉不安分地隨風飄起又落下。蕭琴在一棵粗大的銀杏樹下席地而坐,遠望長河落日,手中把玩著竹簫。此前那支簫被侍命一劍砍斷,這支是找木角門的姑娘幫她重新定做的,簫尾拴著南宮乙送給她的雙獾玉墜。
「雙獾首尾相連,寓意永不分離嗎?可是他有家人有師父,還有什麼理由留下來陪我?而沒有他的仙樂教,我留下來又有何意義?」
一陣惆悵,蕭琴倚靠在樹榦上,忽覺渾身酸麻,疲憊不堪,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之中,似有人靠近,近到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呼吸。
「君意?」
「是我。」
蕭琴猛然清醒,卻發現上官靈鈺的臉近在咫尺,一雙明秀的眼睛流露出些許不滿、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