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邋遢少年

第4章 邋遢少年

眾人難掩驚訝之色。

玄遠首先恢復了鎮靜,面無懼色地道:「那你也承認墓碑都是你盜的了?」

柳林帖輕蔑一笑,斥道:「連聲師叔都不叫,摩崖老兒的弟子還真不懂規矩。」

「師父告訴我們,不用和被逐出師門的人講規矩。」

「好大的口氣!就讓我這個做師叔的來教訓教訓你這個不懂規矩的小子。」

柳臨帖的毛筆尖已經指向了玄遠。

「退開。」

玄遠沖逸秀和質樸喝道,抄起短筆迎了上去。

吟笑兒拉著千千站到一旁。她很詫異,昨天見柳林帖,他還算很客氣,一直沒動手,為何今天上來就出手了?難道已經從墓碑的「柳」字中悟出了破解招數?

玄遠卻是另一種想法,昨日柳臨帖一直未動手,估計只是前來試探。今天聽他說了秘籍之事,便忍不住用強了。玄遠不敢怠慢,揮起石筆,全力使出「柳」字招。這是他第一次使用這個招式。

他們的招式都奇特異常。只見玄遠出招動作幅度極大,手腳並用,極為誇張。而柳臨帖除了右手揮動長筆,身體的其他部位竟分毫不動,穩如松柏。

數招過後,吟笑兒發現玄遠比劃來比劃去,都是同樣的招式,這才明白他在反覆寫一個「柳」字。吟笑兒不禁暗暗讚歎,「柳」字招果然高明,僅憑這一招,玄遠便和內力相差懸殊的柳臨帖打了個平手。

但是玄遠卻暗暗著急。

他剛寫了五個「柳」字,字體已經開始變形了。第一次使用「柳」字招,乍看起來威力無比,但實際上並不能收放自如。再加上功力與柳林帖實在有差距,恐怕時間久了,便無法專心。

千千已經看出玄遠有些力不從心了,小聲對吟笑兒道:「師姐,我們要不要幫忙?」

「這個……不太好吧,這是他們門派內部的事情,咱們是外人。」

江湖一大忌,就是插手他人門派之事,吟笑兒雖然心裡著急,但也不便出手相助。她看了眼逸秀和質樸,這倆個孩子比她們還著急,顯然幫不上忙。

再看玄遠,卻不知何時中了柳臨帖一筆,隔得很遠也能聽見他的喘息聲。

「謝姑娘,千千姑娘,你們快想想辦法啊。」逸秀帶著哭腔求道。

「可是,我們是外人,不便插手。」

話雖這麼說,但吟笑兒打定主意,如果柳臨帖傷了玄遠,那一定要出手。

逸秀急道:「可是,可是又沒有人看見呀。」

「誰說沒有人看見?」

綠柳林那邊突然傳來了一聲大喊。

吟笑兒等人都是一驚,向樹林那邊望去。剛才聲音明明還很遠,但轉眼間便有一位少年向這邊走來。他身法之快,雖不及柳林帖,卻比玄遠高明得多。

這少年二十三四歲的年紀,濃眉大眼,一臉豪氣。他身穿一件略顯邋遢的粗布衣,左手拎著個酒瓶子,右手托著一根細竹棍懶懶地搭在肩上,嘴上還帶著醉醺醺的微笑。

「誰說沒有人看見?我可是看見了。不但看見了,還要管上一管。」那人笑著道。

吟笑兒和千千都不知這人是誰,但逸秀和質樸卻是又驚又喜,齊聲叫道:「二師兄!」

邋遢少年喝了口酒,懶洋洋地道:「你們還記得我這個二師兄啊,我還以為你們心裡除了玄遠大哥之外,就沒別人了呢。」他雖然嘴上說著「你們」,但眼睛卻看著逸秀,彷彿是對她一個人說的。

「二師兄,你別取笑人家了,三師兄就快敗了,你還不趕緊幫忙!」

逸秀的臉紅得像個大蘋果,不知是急的,還是羞的。

邋遢少年卻道:「三弟還能堅持一會,不著急,快向我介紹一下這兩位朋友。」他目光轉向了吟笑兒和千千。

「哼,我不想跟你做朋友,見同門有難,卻不出手相救,我不交這種朋友!」

吟笑兒聽說這少年是他們的二師兄,本來很高興,但見他絲毫不急的樣子,又變得十分惱怒,說起話來一點也不客氣。

邋遢少年撇嘴道:「喲,這位姑娘很關心我三弟,好讓人嫉妒,更不想幫忙了。」

吟笑兒更加惱火道:「你……他真是你們的師兄嗎?同門有難,他竟在這裡冷嘲熱諷,這種人怎麼沒被逐出師門?!」

一旁的千千聽了,靈機一動,道:「師姐,他不幫忙,我們來幫。說起逐出師門,那個白衣老頭不是早就被逐出師門了嗎?那就不算他們門派內部的事了。我們看到有人欺負朋友,出手幫忙,這叫做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經千千提醒,吟笑兒立即反應過來了,提著鞭子道:「不錯!而且那白衣老頭還盜了我姐姐的墓碑。」

話雖如此,但吟笑兒手握長鞭,千千暗捏了兩枚繡花針,站在二人不遠處卻不知如何插手。

只見那二人越斗越緊,玄遠的字也越寫越小,他的招式早已被柳臨帖看破,不再是威脅。

眾人正著急,卻聽邋遢少年大喝了一聲:「都讓開!」

邋遢少年將酒壺中的酒全部倒入口中,飛身至玄遠和柳臨帖身旁,丹田運氣,從口而出,將滿口酒都噴到了二人身上。

眾人都大為吃驚,不知他究竟想幹什麼。

但柳臨帖竟立刻惱怒了起來,見自己的白衣污漬斑斑,顧不得手上的招式,在臉上、身上一通擦拭,口中叫嚷著:「好臟,好臟,臟死了,臟死了……」

眼看柳臨帖亂了陣腳,玄遠立即撤出,於此同時,邋遢少年趁虛而入,揮起竹棍比劃出一套與玄遠形似而神不似的「柳」字招,雖然招式一樣,但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玄遠是玄妙高遠,而邋遢少年則是舒展豪放。

剛剛還對他存有偏見的吟笑兒和千千,立刻刮目相看了起來。

玄遠看著身形靈動的二師兄,一臉羨慕憧憬,淡淡地道:「『惟性所宅,真取不羈。若其天放,如是得之』。他就是我二師兄疏野,剛剛如果他在言語上有得罪二位姑娘,我代他向你們賠罪。」

吟笑兒和千千雖不是很懂那四句詩是什麼意思,但也都一臉嚮往,早就忘了剛剛疏野都說了些什麼令人討厭的話了。

數招過後,柳林帖居然敗了。

「你們別高興的太早!」

他氣急敗壞地消失在了眾人面前。

柳臨帖消失不見就是一瞬間的事,但是眾人卻呆了半天,怔怔地望著他離去的方向。

逸秀最先跑到玄遠身邊,關切地問道:「三師兄你沒事吧?」

疏野湊上前來說道:「他當然沒事了,有這麼多人關心。」

玄遠乾咳了一聲,微笑道:「當然了,有二師兄舍酒相救,我又怎麼會有事呢?」

「那你應該請我喝酒!」

「二師兄,為什麼你剛才吐一口酒就把柳臨帖嚇退了,難道酒有毒?」

逸秀不解,吟笑兒和千千也不解。

疏野笑道:「當然有毒。」

逸秀奇道:「什麼毒?為什麼你自己喝了卻沒事?」

「因為我有解藥。」

「原來如此,那三師兄為什麼也沒有中毒?」

「因為我這毒對他不起作用。」

疏野笑道,玄遠也笑了。

「那是什麼毒呀?」

「酒的臟和我的口臭!」

逸秀捏著鼻子,一臉嫌棄地道:「你騙人,好噁心。」

玄遠解釋道:「因為柳臨帖有潔癖,剛才他未必是被擊退的,很可能而是被臟退的。」

逸秀雖然還是不信,但是柳臨帖總算走了,而玄遠也沒有受傷,所以她還是高興的笑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二師兄你真聰明!」

疏野道:「我救了你的三師兄,你是不是應該替我介紹一下這兩位姑娘是誰了吧。」

疏野還是不忘去認識那兩位姑娘。這樣兩位美麗動人又多情的姑娘,有誰不想去認識一下呢?

「救三師兄是應該的,幹嘛要我報答。」

逸秀裝作生氣的樣子,卻高興的笑了,因為疏野說了句「你的三師兄」。

「哈哈,害羞了。好吧,老三,我救了你,你來報答我吧。」疏野轉向玄遠道。

玄遠微微一笑。他是不喜歡笑的,但是跟這位二師兄在一起,卻總是忍不住笑上一笑。

「這位是吟笑兒姑娘,是我的客人,其實我們也是剛認識。這位叫做千千,是吟笑兒姑娘的師妹。」玄遠道。

「叫什麼?淫笑……?哈哈!」疏野覺得這個名字有趣至極。

「是吟詩的吟,笑容的笑,兒子的兒!」千千解釋道。

疏野點頭道:「哦,吟笑……兒。你是千千,千千這個名字好。」

吟笑兒聽他言語中有調笑的意味,惱道:「哼,那你的名字好不好?」

疏野笑著問道:「我叫疏野,你說好不好?」

「不好!」

玄遠怕這個師兄不拘小節、口沒遮攔,再說些惹姑娘生氣的話,便插口道:「謝姑娘,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再給你刻一個碑,用不了多長時間。」

吟笑兒想了想,搖頭道:「算了,還是不立了。姐姐客死他鄉,只是暫時葬在這裡,也沒有必要立碑了。」

「可是……」玄遠覺得這樣有些說不過去。

疏野卻道:「別可是了,咱們也不要在這耽擱,快跟我回蘇州去吧!」

「蘇州?」

眾人幾乎同時問道,語氣中都充滿了驚訝。尤其是吟笑兒和千千,因為她們也要前往蘇州。

疏野道:「為了避免柳林帖再找麻煩,你們還是離開杭州的好。何況,我這次來就是為了找你回蘇州的。」

玄遠問道:「蘇州那邊有什麼事嗎?」

疏野看了一眼吟笑兒和千千,似乎不想當著她們的面說,低聲道:「難道你捨不得走嗎?」

雖然聲音很小,卻被耳尖的千千聽到了,她看了眼吟笑兒,嘆氣道:「就算他捨不得也沒有用,因為師姐也要離開了。」

吟笑兒惱道:「什麼我要離開,別忘了你也要和我一起去蘇州。」她故意說出了蘇州。

「原來姑娘們也要去蘇州,那好極了,我們今天下午就動身,可以一起上路。」

疏野對於和兩個姑娘一起去蘇州表現出很期待的樣子。

千千卻搖頭道:「可惜呀,我們大後天才動身,師姐昨晚就決定了,改不了的,我們不能同行了。是吧,師姐?」

千千一臉得意的壞笑。

吟笑兒恨不得用繡花針將她的嘴縫起來。她尷尬一笑,道:「是啊,我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過兩天才能離開。」語氣中頗有遺憾之意。

「其實我們也……」

玄遠剛想說「其實我們也不用走的那麼急」,卻被疏野打斷了。

「也是,其實我們也並不熟,就不相互打擾了。反正姑娘們也要去蘇州,有緣自會再會。」

「哼,那我們就此別過了!後會有期。」

吟笑兒白了疏野一眼,拉著千千,帶著滿腔的惱怒頭也不回地走了。

玄遠有些悻然地看著兩個姑娘離開的身影,問道:「剛才為何要打斷我?明明之前還說要與她們同行,怎麼馬上就改口了?」

「因為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覺得還是少惹這種姑娘微妙。」

疏野的表情變得有些嚴肅。

「哦?她們看起來像是不好惹的姑娘嗎?」

「那你對她們又有什麼了解呢?」

「據我所知,千千是本地人,在鎮上開了一家醫館,以針灸治病而聞名。而那位姓謝的吟笑兒姑娘是她師姐。不過說來奇怪,雖未見她們真正出手,但從她們走路、呼吸的方法來看,並不像是同門。」

疏野點頭道:「不錯,她們一個用鞭子,一個用繡花針,怎麼想都不是同門。而且,那千千姑娘指捏繡花針的手法,讓我想起了師父曾經提過的一個人。你可記得寧不須這個名字?」

玄遠臉色微變,道:「寧不須?聽師父說,她是那一輩名震江湖的武林三大美女之一,人稱『繡花魔女』……」

逸秀忽然打斷道:「武林三大美女?那另外兩個美女是誰呢?」

女孩子總是會對這樣的問題感興趣。

疏野道:「這都是上一輩人的傳說了,據說另外二美,一個是魔教的魔琴秦水柔,她是魔教三大護教之首,曾稱霸武林一時;另一個是追魂夫人,不過她究竟是什麼來頭,沒人能說得清楚。」

逸秀皺眉道:「怎麼聽起來都不像是好人。」

疏野道:「這你可說對了,她們都不是什麼善類。聽說繡花魔女很變態,雖然長得美,卻討厭男人,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用那狠毒的繡花針,讓她討厭的男人做不了男人。」

逸秀奇道:「什麼叫讓她討厭的男人做不了男人?」

「嗯,就是,就是……哎,你問你的三師兄,這種變態的女人,我怎麼會知道。」

逸秀嗔道:「變態的女人連你都不知道,三師兄怎麼會知道?」

玄遠白了疏野一眼,接著道:「但不知是什麼原因,她在十幾年前就銷聲匿跡了,我們這輩人中很少有人知道她的名號。難道你懷疑千千姑娘跟那個女魔頭有什麼關係嗎?」

「我也只是猜測而已,或許是我看錯了,銀針嘛,治病救人常用的東西。況且,千千姑娘長得那麼可愛,不會和女魔頭有什麼關係吧。」

玄遠知道他這個二師兄雖然為人粗獷,卻心思細膩,不會胡亂猜測。

疏野又道:「算了,別瞎想了,不就是個小丫頭嘛,我們還能怕了她不成。其實我不想與她們同行也是另有原因的。此次回蘇州,是奉師父之命去參加南宮大公子的婚禮,順便給南宮老爺送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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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於君指上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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