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修行

「每天都要乖乖地去上學。」

「當然。」

「然後每節課下課都要去看姐姐。」

「這個就是讓我每天都去上課的目的嗎……」

丁寒正在廚房裡刷碗，論生活能力若是和一般人相比丁寒依然是遠在水準之上，基本的各種家務做起來都很輕鬆。然而如果說丁寒是「擅長家務」，那麼丁凜就是「超人等級的擅長家務」，二者的差距可以說相隔一個不同次元，只能望而興嘆。所以不是丁寒不做，在姐姐面前丁寒如果厚顏說自己懂做家務這就如同被華雄砍了的俞涉誇口說要和呂布單挑一般，這不僅僅是不自量力，而且是一種悲劇，所以現在丁寒只能做點刷碗倒垃圾順路買菜之類的小事。

每天晚餐后的這一小段時間是姐弟二人能夠以比較正常方式進行交流的時間，總算可以相對平和地談一點事情，不過丁寒認為這只是因為姐姐屬於吃飽後行動力下降的類型。

「明明就是為了姐姐才到那裡上學的，小寒越來越冷淡了。」

果然是吃飽后容易發懶，丁凜把胸部放在桌上嘟起了嘴唇，這種不良的儀態如果被外人看見也許會讓無數人的幻想破滅吧，或者也可能會產生無數不同種類的全新幻想，後者的可能性較大。

「不是一回事！」

「小寒應該快掉找個女朋友好好學學怎麼去愛女孩子。」

「沒興趣。」

「會變成基佬的……」

丁凜故意把聲音壓低，卻又剛好保持能讓丁寒聽得清楚的程度。

「小聲說我也聽得見！」

洗完了餐具，丁寒把浸泡了一段時間的蘋果逐個撿到水果籃里，隨手挑了只啃了起來，家裡自然有電視機，而且有三台，丁寒和姐姐都沒有看電視的習慣所以利用率非常的低，平時丁寒只用來玩遊戲。姐姐丁凜則是對電視或者網路之類缺乏興趣，只喜歡報紙和書本，而且對舊書的偏愛要勝於新書，家裡的書本數量的不斷增加曾經一度成為嚴重問題，後來買了專門藏書的房子才把這件事情解決。

「好不容易和小寒又在一起上學了，至少中午要在一起吃飯。」

「根本就不是一個校區的……」

「至少是一個學校吧。」

「天天中午哪能行，我有空去，行不行？」

「好，每星期至少要五次！」

「一次！你以為一星期總共有多少天。」

「四次，不能再少了。」

最後經過激烈的辯論和死纏爛打，終於以兩次成交。

丁寒被搞得頭疼不已，輝煌聯合原本是四所不同的學校，現在則分成主校區與舊校區兩個不同的體系，名義上是同一所學校，內部卻不是一個系統。中午和姐姐一起吃飯這件事本身沒什麼問題，但是輝煌聯合主校區的範圍特別大，一來一去所有的午休時間就全部浪費在這裡了。不過丁寒這時突然想起了白天那些今後的同學們，估計學校里也不會有什麼正經的課程，去或不去上課也未可知，也許從今往後要適應一下其他同學們的生活方式才對，不能總用一般學校的邏輯來衡量這裡。

小學和初中丁寒都是和姐姐在同一學校，原本在選擇高中前丁寒為了去自己想去的高中花了接近半年的時間說服姐姐，其中不僅是無數血淚，更有諸多不平等條約。沒想到天算不如人算，摯友鄭海濤意外身死，探尋真相乃至復仇卻只有進入輝煌聯合這一條道路，不得不感慨命數該當如此。

爭霸這種事情也是，幾個月前這還是一個和丁寒幾乎沒有關係的詞，而現在它已經成為將來三年間丁寒人生中的重要意義。

「小寒晚上別太晚，今天早晨又沒起床。」

「知道了。」

丁寒靠在客廳的沙發上目送姐姐回房間，丁凜很忙，三年級的畢業生不僅有學業和在學生會的事務，而且同事還是數部暢銷小說的作者，現在正在全力打造新作。可惜丁寒除了漫畫和雜誌以外基本不懂看其他的書，所以即使看過姐姐寫的小說也不知道怎樣評價，相關的論壇丁寒倒是接觸過一些，看過幾次后也沒什麼收穫，就記得兩伙人互相噴對方沒看過書而已，最後發展到互相問候老母。

這好像就是有人氣的表現……吧……

至少在努力方面不要輸給姐姐，這是丁寒的最低目標。

「差不多開始了。」

把手裡的蘋果核丟進垃圾桶，丁寒也走向了自己的房間，現在天還沒黑透，所以丁寒拉上了窗帘，讓室內保持介於看得清與看不清的狀態，然後打開了衣櫃。

衣櫃里有一個藏在暗處的機關。

機關，看起來很神秘，其實這個機關的技術含量非常低，只要搖動裡面的把手，天花板看似吊棚的部分就會大開，上面會垂下四十條底端墜有鐵球的細小鏈條，鏈條也是鐵制，約有一般人的小指的一半粗細。

想要得到力量，自然要靠修行，雖然也有先天的天才，或者後天的奇遇之類，但那都是別人的東西。

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辦法永遠是點滴的積累，一步步的跨越眼前的山峰。

丁寒調整著周圍垂下的鐵鏈，讓它們長短不一，又把一些縮回吊棚之上暫時不用。每次都要調成不同的長度，其中有個共性就是只要是丁寒站在最中間每一條鐵鏈都伸手可及。

「開始吧。」

隨便選了一條鐵鏈，丁寒伸手彈了它一指，鐵鏈受到力的作用，前後擺動了起來。

「今天就還是90度好了。」

那條鐵鏈再度擺動到丁寒面前時，丁寒整個人已經變得寂靜無聲，呼吸的動作由深至淺，幾乎歸於虛無。這是丁寒開始認真的表現，常年修行「大六識拳」使得丁寒已經有了短暫屏蔽外界聲音的能力，他可以選擇聽到什麼以及聽不到什麼。然而自身的呼吸聲卻是這門拳法的門檻，因為呼吸是生命的根源之一，吸入清氣在體內循環一周后再呼出濁氣，一切發自於生命的本能，所以呼吸即心聲，必得修鍊到最高層次「法境」才能破解。

大六識拳這門拳法，講究修鍊眼耳鼻舌身意，強化人體的各種感官而獲得力量，不同資質的人會顯現出不同的效能，比如丁寒的「耳識」就表現在聽覺。

丁寒再度出指，速度比剛才更快，鐵鏈再度搖擺回去，一來一回，卻是正正好好的九十度角。這次未等鐵鏈第三度擺回，丁寒一指又點向了第二條鐵鏈，然後就是第三條，不一刻，擺動著的鐵鏈數量已經增加到十條。

只見鐵鏈搖擺之間的位置與順序各不相同，此消彼長相互往來，往往一時擺到丁寒身前的不止一兩條，丁寒雙手來回翻飛，無聲無息地上下騰挪，每一指點在鐵鏈上的力道務必使鐵鏈的擺動幅度為90度，這又是難上加難了。然而丁寒身在陣中依然氣定神閑，再加上他身形本來輕盈靈巧，每一次出指都盡量把不必要的動作精簡到極致，是以顯得遊刃有餘。

集中精力的簡便方法多為封閉某個感官，比如閉眼，閉上眼睛往往就能讓其餘感官變得更加敏銳，這是有道理的，然而在拳法上行不通。大六識拳講究極度開放所有感官，即眼耳鼻舌身意，開放五感之後接受的信息，再由身體某個器官進行整理篩選，選出最準確的信息並傳給大腦，再優化成最佳的處理措施。

比如一條鐵鏈可以有如下幾點被人感知：能看到搖擺的動作，能聽到擺動的聲音，3，能嗅到金屬的味道，冬天可以舔一下，後果自負，用手就可以觸摸得到，最後一條暫時不用管，那就是在可能的情況下，大腦能夠完成以上的全部模擬。

丁寒對著鐵鏈點出一指，就在觸覺方面接收了信息，鐵鏈擺動到丁寒面前，那就是從嗅覺到視覺接受了信息，運動自然有聲音，就是聽覺的信息。以上幾種信息被丁寒所感知到之後，此時他還不能說就已經知道了最後的真相，因為還要一個裁決者。這就要看每個人的資質了，比如丁寒擔當這個裁決者的就是聽覺，以聽覺為核心，輔以五感收集到的全部信息，最後丁寒就能清楚這條鐵鏈需要在什麼時刻，以多大的力度點出這一指。

如果是一條鐵鏈那倒也不難，鐵鏈的數量較多就要考慮行動的先後次序，一次行動必須要前後考慮數步，這才是其中最難一關。也許點開了這條鐵鏈之後，另一條搖擺過來的鐵鏈就在身體正後方，而再下一刻頭頂較高之處還有一條，這條又與相反方向位置極低的一條同時抵達，時機算得不對鐵鏈之間更有可能相互纏繞，這就更麻煩了。人都是父母所生，沒有三頭六臂，是以一慮不周滿盤皆輸。

目前丁寒還沒有可以同時練習四十條鐵鏈的功力，現在的功力又比幾個月之前其實是要遜上一籌。大六識拳主要是修心，丁寒卻由於某些事件心神受到嚴重損傷，雖然意外有所獲益，現在卻還不清楚究竟利弊孰大，不過單就大六識拳這門拳法來說，丁寒現在最多只能同時練習不到二十條鐵鏈，這確實是大大倒退了。

十六，十七，擺動中的鐵鏈數量在不斷增加，逐漸形成了天羅地網，丁寒在其中愈發不敢放鬆，等加到第十八條的時候，丁寒身體的動作已經開始有了一點僵硬的預兆。

在丁寒眼裡，這些擺動著的鐵鏈並不是一個整體，因為四面八方都有鐵鏈，丁寒所感知的是各個方位的模塊，需要彼此切換與拼裝才能維持計算出最終結果，所以無論是體力還是精神都在迅速消耗，這種僵硬正是思維和身體動作開始出現延遲的信號。

極限了嗎？

丁寒眼中世界的可見度越來越低，耳中傳來的聲音也逐漸紊亂，各種各樣的嘈雜怪聲不是來自那十九根鐵鏈，而是丁寒內心中的混亂所生成的錯覺。

也許極限了。

丁寒知道，模糊的世界那邊有什麼東西存在，只要抓住那個東西就是自己突破的時刻，成敗？放棄追求便只有敗！

所以，丁寒點出了第二十條鐵鏈。

眼中的世界已經快要崩塌了，從一個小小的角落開始化作飄搖的粉末。耳邊聲音從雜亂的怪聲變成悠長的空洞迴音，簡直震耳欲聾。

寒氣？

虛空當中有什麼東西呼嘯著劃破黑暗，露出了尖利的獠牙。

冰冷的感覺立刻籠罩了丁寒全身，那個東西的狩獵目標，正是自己的咽喉。

避？無可避！

丁寒的動作是雙手左右分開，完全露出了當中的門戶，也就是說——正面無法防護。

恰好，丁寒的雙腳還離開了地面，整個人處於空中下墜的時刻。

這尚且好說，偏偏下一瞬間自己的左肋側面30厘米處，左耳前方正中心，右肩上自後向前，三條鐵鏈正好擺了回來。

咦？

看到了！

本來已經無法觸摸的世界突然點燃了明亮的燈火，每一個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

鐵鏈搖擺的規律，以及那個……飛來的……

丁寒僵硬的動作突然流暢了起來，左手上翻，右手斜插入左肋側，飛速點開了兩條鐵鏈，而這時身體剛剛落地，右肩上的那條鐵鏈卻已經來不及出手，無論左手右手。

「咔！」

由於身體落地，剛才飛向自己咽喉的那件物體已經變成飛向自己面部正中，丁寒情急之中張口叼住了那個東西，向右猛一甩頭，恰好撥開了那條鐵鏈。

「後街大果？」

熟悉的味道讓丁寒一愣，跳出了鐵鏈陣的區域，沒有丁寒操控的二十根鐵鏈頓時纏得亂七八糟。

還真是個貨真價實的冰冷東西。

「都說先敲門再進來了！」

抽出嘴裡的冰棍，丁寒向著門那邊吼著。

門外丁凜吐了下舌頭轉身就溜。

「有工夫來扔冰棍姐姐你也去修鍊一下啊！』

「姐姐我已經天下無敵了！」

不出半息，丁凜就已經逃進自己的房間哐地一聲關上了門。

「這可真是……」

該說什麼好？丁寒一陣無語，剛才瀕臨極限的時候恰好被這根冰棍刺激了下神經，所謂突破就是激發身體存在的潛力，是以突破多在生死關頭，而今一根冰棍也能突破，怎能不讓人無語。

可見這年頭突破也沒有節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