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冷的昨天

第十一章 冷的昨天

孫馥卿滿是擔憂的神情里。有了一絲恐慌。孫家並不富裕。孫爸剛從幾年前開車撞死人的事故里緩過勁來。家裡的負擔,很重。孫母原本是一個通情達理,賢良淑德的女人。經歷了孫爸這件稀里糊塗的事件后,她變了。當初的事故,責任根本不在孫爸。按規章制度,正常行車。哪知道岔路上橫衝直撞,出來個小夥子。孫爸開的是大貨車,小夥子的小轎車直接被撞碎。小夥子當時就不行了。按照基本法律,這事可輕。可小夥子的家屬不依不饒。那按照大眾法律,死個人,你那錢要是出的少了,就不合情合理了。最後通過法院宣判,賠了二十萬。孫母當時就氣的進了醫院。對於這個經濟並不富裕的家庭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以前,孫爸常說一句話「助人為樂是快樂之本」。孫母總是笑嘻嘻的看著他。崇拜之意溢於言表。什麼事情都是孫爸說了算。她一個賢妻良母,也樂得清閑。事故發生后,家裡的大權,全歸了孫母。孫爸經常助人為樂。事故一出,囊中羞澀,拿不出錢。幾個姐妹兄弟唯恐避之不及。孫爺爺本就是老農,哪有什麼閑錢。孫爸作為大兒子,哪有成家之後再向家裡要錢的做法。何況家裡還沒有,難道還能逼得老人家賣祖屋?孫母當時就急了,急歸急,可她捨不得自己的男人。這是自個兒最心疼的男人。她看著孫爸,說了幾句話:以後你要是再給你的兄弟姐妹錢,我們就離婚。看看你,手頭有點余錢,就給他們買這買那。臨到你出事了,他們誰幫你?我就你這麼一個男人,對你好,是應該的。可如果你要是對我不好,我就跟我兒子過。

孫爸聽了,不置可否。反正事情總是要解決。再說當時的心情,確實很不好。他一口一口的喝著悶酒,不吭聲。

孫母看了看孫爸。第一次覺得自己的男人是這麼沒用。看著看著,又覺得這男人是那麼的可憐。誰要是再敢跟她面前說好人有好報,她絕對上去一個大嘴巴子。

孫母回了娘家。徹底拉下臉。跟父母借錢。兩老人也沒錢。都是農民,吃飽喝足,存不了幾個錢。子女也多。當初分家也都分的底朝天。身為女兒身的孫母,自然是分文沒有。孫母死磨硬泡:我們這些年,對二老也不錯。該給的絕對不比其他幾個兄弟姐妹給的少。只有多,沒有少。身為女兒,沒有分到一分一厘,我不計較。可我男人沒做錯事,可法院這麼判了,我們認。我這是回來借錢。如果連你們不幫我,誰來幫我。你們要我跟我丈夫家二老要?他們要是有閑錢,我哪會死皮賴臉的找你們。

最後孫母還是從二老手裡拿到了錢。這是二老積攢多年棺材本。家裡兄弟姐妹也湊了些。畢竟孫母是他們的大姐,又沒分到家產。不過還是一個個的讓孫母簽了借條。孫母眼睛里不易察覺的閃過狠戾的光。

回到家后。她將裝著二十萬的袋子砸在了耷拉在沙發的孫爸身上。

「你幹什麼?」對於自個兒女人的無理取鬧,他終究還是有些不適應。從沒見這女人這麼瘋癲過。

「呵呵呵呵!我幹什麼?我上輩子肯定是欠你一條命。我怎麼命這麼苦。我就是個女兒身,不然,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我就不用跟著你窩囊一輩子。你看看你那些兄弟姐妹的嘴臉。什麼都不肯幫。你還是長子?屁個長子,你有什麼資格做長子。」

「我笑你,你也可以笑我。我去我娘家借錢。我一輩子都沒有像今天這麼丟臉過。他們也是這麼一副死樣。拆遷的時候,他們每個人分了一百多萬。我呢,就因為我是個女的,我一分錢也沒有。一點兄妹感情都不講。借他們幾個臭錢,還要我打借條。好,不就是借條么,我寫。到時候看他們誰敢來跟我要。」

「我也不會把事情做太絕。他們如果只是要要,不一直要。我也就不追究。要是整天來煩我。我給他告法院去。看是這幾十萬值錢,還是那一百萬值錢。」

「孫保良,我韓絮怎麼就嫁給你了。」說完孫母就哭了,孫爸依舊是一聲不吭。將孫母摟到懷裡,哭了。

當時,孫馥卿就躲在房間里聽著。本來覺得忽然撒潑的媽媽很可怕,爸爸在他眼裡是個超級英雄。他正要出來替孫爸說兩句。當看到父母摟在一起哭。他原本有些氣憤不平的心,忽的就碎了。他也哭了。有時候,哭並不是哭自己的悲傷與過往。只是看到身邊最親近的人難過,心就碎了。

此後,孫母就成了家裡的頂樑柱,真正的一家之主。孫母接管了孫爸對孩子的教育工作。開始灌輸一些適者生存的道理。

電視上一出現老奶奶被撞,陌生人扶起,卻被老奶奶誣賴的新聞后,孫母就及時開展了家庭會議,會議的過程不細說,結果給了一個沉重且堅定不移需要執行的基調:除了父母,就算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跌倒了,堅決不能扶。最簡單的做法,打電話。

過了一年,韓家兄弟姐妹果然上門討錢。孫母也不作聲。打了個電話給律師。律師不一會就到了。將手中的材料遞給了韓家兄妹。當時就炸鍋了。事後也不了了之,都是聰敏人。倒是將孫母給記恨上了。逢年過節從不叫她。她倒是挺踏實,樂得清靜。期間,孫母逼著兄弟姐妹將借條給了她,她當著他們的面燒了。

「爸,媽。你們的五萬塊錢。我會給你們。畢竟是你們的棺材本。」說完,孫母對著二老磕了三個重重的響頭,頭也不回的走了。二老怔了怔,知道這個女兒,沒了。還好當初沒有分錢給她,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終究還是人家的。

「孫保良,以後我就只有你了。」

「老婆,是我對不住你。兒子,你要是不聽你媽媽的話,我打死你。」

孫馥卿獃獃的躺在了床上。腦海里回憶著父母的往事。他略有心悸的看了看母親。他知道,伍玲瓏,終究是個相處了沒多久時間的外人。他也過夠了那時的苦日子。家裡一貧如洗,「最喜歡」吃的東西,就是青菜豆腐湯。他很懂事,也是不得不懂事。每次孫母問他要吃什麼,他總說青菜豆腐湯就好。肉太油,太膩。吃了會長胖。

如果伍玲瓏真的傷的很重,他們這才剛好了沒幾年的家,又得回到從前。那正是他長身體的時候。初中,別人有校服,他沒有。大熱天,別人有錢買冷飲吃,他沒有。別人家裡有空調,他就一邊流汗一邊做著作業。很多次汗水都將作業本打濕。教師們也誤解他,為了不做作業,故意潑水耍賴。好在他成績不錯,不至於放學被留在學校。

與同學發生矛盾,對方先動手,他氣不過,還手了。回家后,孫母不問青紅皂白,又是罰跪,又是毒打,打了之後還要跪倒天亮。之後,他再也不敢打架。因為,不管對錯,只要動了手,都是自己的錯,還不如忍氣吞聲,回家還能睡個安穩覺。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學會了打小報告。遇到對方挑釁,他總找到個恰當的時間,讓教師及時的發現正在犯事的敵人。在同學們的眼裡,他就是漢奸。上了大學后,他才終於擺脫這個頭銜。

在大學里,遇見了來自同一個城市的伍玲瓏。以前在家,管束的實在太嚴。別看初中高中同學「漢奸漢奸」的叫著。他還是蠻帥的。自然有曖昧的姑娘親近。管束嚴格,加上囊中羞澀。也就一一作別。遇到伍玲瓏,一發不可收拾。何況發現伍玲瓏也是完璧,就動了一輩子的念頭。

孫母知道此事後,臉色立刻變青了,癱坐在沙發上。兒子終究是兒子,是來討債的,是不可能守著老母親過一世的。還是孫保良好。她不聞不問,任其自然發展。現在的年輕人,她算是看透了,也就三分鐘熱度。其實她心裡比誰都緊張。只是找不到一個機會,拆散他倆。她不想這麼快就失去兒子。她還沒有準備好。

如今,機會來了。她當然知道,事故的責任不在兒子這裡。多少會有一點,但花不了幾個錢。可她就是看不慣那個整天跟她兒子膩歪在一起的姑娘。小丫頭片子,老娘辛辛苦苦養了幾十年的娃,你就這麼輕而易舉的將魂勾走了,憑什麼?

孫馥卿靜靜的想著,眼中流下了淚水。寂靜無聲。他就像是遇到了愛人與母親同時掉在水裡的難題。他不想讓母親傷心。他也知道,母親這是捨不得。他也怕,怕真的會一貧如洗,回到從前。現在這個社會,一貧如洗,不會有丈母娘親睞。那就斷了吧,至少,他的第一個女人,也是她。誰也不虧欠。

醫院另一間病房裡。有著哭腫了雙眼的兩個中年人。伍玲瓏還在昏迷中。她的父母以淚洗臉。他們並沒有去找柯曉理論。也沒有去找孫馥卿。他們明白事理。對於事故真正方的父母,他們也沒有過多的糾纏。他們只要一個結果:讓我女兒醒來,好好活著。其他免談。不要跟我談錢。只要你一塊錢能讓她活過來,你就花一塊錢。

肇事方父母更是兩眼淚花,從伍玲瓏的父母眼裡,他們看到了真誠與對兒女的大愛。他們又想起死去的孩子,心中自然悲痛萬分。這錢,他們一定出,算是為死去的孩子贖罪。忙著生意,疏忽了對孩子的管教。他們覺得這錢,把他們給玩了。拼了命的為錢奔波,到頭來,再多的錢,也保不住他們的孩子。在死者家屬的群情激憤下,他們一臉懊惱,保證一定會妥善處理。伸手招了招遠處的律師,慢慢的走了。死者家屬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畢竟,肇事者也死了。就這麼悲痛的看著兩個中年人,步伐襤褸的走了。

這幾天,王博這小子,沒事就來醫院看柯曉。柯曉一臉的理所當然。她是女漢子。一眼就瞧出了王博的打算。本來,她估計會將王博趕跑,誰讓那個沒良心的做了那麼多對不起她的事情。就允許他戀愛,不允許她處個男性朋友?

這天,王博又來,被林勝男撞見了。勝男阿姨心裡樂得啊,立即問這問那。柯曉瞬間就臉紅了。勝男阿姨這明擺著我女兒嫁不出去,你快娶過去的架勢啊。一聽說王博是派出所的。勝男阿姨更是歡喜得不得了。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嘮了好一會,幾乎將王博的家世給了解的八九不離十,勝男阿姨滿足了,走時說了這句話。還偷偷摸摸的朝柯曉挑了挑眉毛,暗暗的豎了豎大拇指,那意思「小樣,還挺會裝,不聲不響就給我找個了鐵飯碗的好女婿」。

這勝男阿姨一走。房裡的兩人尷尬了。

「這,我母親就是神經兮兮的,你不要太在意。」柯曉終究是個女漢子,率先打破了沉悶。

「沒事。我看阿姨就很好。」王博靦腆的說道。

「你走吧。難道你不用上班嗎?別以為跟我媽媽說了幾句話,我就會對你產生點什麼。都什麼時代了,決定權在我手上。我知道你什麼意思。對於你的幫忙,我很感謝。就這樣吧。」柯曉忽然就來氣了。

「好。我走,我走。明天再來看你。」王博微笑的說著,心知此時不能急。要善於放長線釣大魚。妹子拒絕得越直接,這人就越是好。好女孩啊,可不能錯過。似乎從勝男阿姨剛才的交談里,他還聽出柯曉真的還是女孩的消息。那也真不算大問題。就算不是,這個女孩,她也追定了。為什麼呢?傻的可愛呀!

王博轉身離開。柯曉耳邊響著「明天再來看你」,臉上閃過一絲笑。

女人是最敏感的動物。

上官珍珍離開了。她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回到這個城市。她必須走了。她很羨慕柯曉。不要問為什麼羨慕。她就是羨慕。這幾天,小哲雖然並沒有說什麼。依舊沒心沒肺,沒羞沒躁。可她覺得,小哲的心,空了,也塞滿了。滿的容不下她。她知道,她並不是真的羨慕柯曉,她羨慕那個女人,那個去報社找過他的女人。

屋子裡沒了女人,卻多了一個男人。司空墨收到小哲發來消息的那天,拉著小哲喝了個四腳朝天。第二天就住了進來。之後,兩人再也沒喝過酒。司空墨重生了。每隔一星期,必定領回一個不同於上回的時髦女子,在卧室里快活。小哲也就在沙發上對付一宿。

小哲心裡,很是愧疚。他覺得很對不起上官珍珍。上官珍珍走的時候,一張字條都沒留。打電話過去,也是空號。他覺得,他就是一個還未長大的小孩。根本不配跟任何女人在一起。他每每睡不著覺,便叫上司空墨,去網吧雙黑。

在遊戲里過夜生活,在汗水裡度日。這日子,過的就快了。不知不覺,一個月過去了。

這天,越發的冷了。工廠里等著要煤用。這邊經銷商也是忙的不可開交。貨單排的滿滿的。實在找不到人了。正好跟老劉熟絡。萬般無奈下,打了老劉的電話。老劉是什麼人?一口答應。工廠急等著,老劉也顧不上待時而動。火急火燎的開著。當然,裝煤這件事情,小哲就不用跟車了。

好死不活,老劉被攔住了。超載嚴重。罰錢是小事。還找了專家來測試煤炭質量。老劉暗道倒霉。心想怎麼就自己碰上這事了。難得拉回煤,不僅罰錢,煤也給扣了。

老劉這一瞅,就看見躲在一處,賊眉鼠眼的一人。這不是上次得罪了的那個執法人員嗎?老劉看著那人,往地上吐了一口痰。這事他也不能著急。畢竟人家是有真憑實據。他也只能吃個悶虧。只能坐等處罰下來,好將煤送到地方。

剛將實情告訴了經銷商。對方就說沒辦法,怕是他老劉得罪人了。上面對這車煤,強硬的採取了扣押。壞就壞在,現在做生意,都是欠賬。經銷商老闆還指望這車煤能拿到現金。沒了這車煤錢,他也拿不到下一批煤,上面已經夠給他面子了,已經欠了好幾批。他說:老劉啊,你就給對方認個錯。面子不重要,錢到手才是真的。不然你可就連我也害了啊!

老劉掛了電話,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彆扭的朝著那個執法人員走了過去。

「上次是我不對。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小老頭子一般計較吧。」

「你是不是找錯人了。」

「要不我給你跪下。只要你不計較,我什麼都不在乎。」

「我是按規章制度辦事。你不僅超載,煤炭質量也不行。污染環境是大罪。這事別說我,就是我們領導來了,他還是得按照規章制度辦事。你求我有什麼用。我們又沒仇沒怨。」可那小眼睛戲謔的看著老劉,閃過一絲絲得意與陰狠。

「我錯了。我不該得罪你。你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吧。」老劉撲通一聲跪下了。抓著小青年的袖子。

「你神經病啊。關我屁事。我要是有那本事,我還會在這裡上班。撒開,不然我報警了啊!」話是這麼說,小青年心裡爽著呢:讓你得瑟,這不跪下了么。我還以為你膝蓋骨是直的,不會打彎呢!果然窮山惡水出刁民,奴性!

「求求你了。」老劉依舊低聲下氣。雙手卻劇烈的顫抖著。

「我不是你爹,你不是我兒子。你不要跪……」

小青年那句「跪我」的「我」字還沒有說出口。老劉就發了瘋站起身來,與小青年撕扯開。

那句「兒子」刺痛了老劉故意麻痹的內心深處的痛。老劉覺得他這個做父親的,丟盡了兒子的臉。

小青年嚇壞了,費力的掙扎著,向外跑著。老劉發瘋的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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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青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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