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白色的灰

這裡是收費站，高速公路收費站。

遠處駛來一輛嗡嗡響的跑車。甭管有錢沒錢，買輛跑車最實在。浪費金錢不等於浪費生命。可你浪費在路上的時間，那都是真真切切的生命。跑車在手，快樂到永久。再說，跑車這一開起來，那可是堪比陸上飛機的存在。不不不，飛機快在無障礙的空中，在地上，不一定快得過跑車。別提戰鬥機，僅僅生活代步工具。

這跑車性能好。跑車都是這個樣兒，非得離收費站二十米左右才減速。誰叫它剎得住，還耍酷。

這倆跑車的車主，也離不開這定律。

正在你追我趕的兩人，頗為契合的迎上了這倆跑車。他倆也不想，奈何此車速度太快，與其說他倆有碰瓷的嫌疑，不如說這就是避無可避，萬有引力。

大福愣住了，從失去理智的憤怒中清醒，愣在了那裡。小青年倒是反應很快，朝偏離跑車的方向直線奔跑。跑著還回頭看了下愣在那兒的大福。跑車直直的朝著大福沖了過去。

小青年心裡一陣舒暢，跑的有些飄飄然，似乎覺得跑車，是上天派來的幫手。小青年做了個禱告的手勢，估摸著距離拉開了，便要停下來欣賞大福的慘狀。

跑車裡的人，似乎練過。緊急情況之下，他愣是以一個不可能的角度，避過了大福，一個漂亮的甩尾，貼著大福的褲腳而過。跑車路邊停穩，大福撲通一聲跪了。腿軟，一臉冷汗。

跑車車床搖下。駕駛座上的黃毛小子，打著響亮的口哨。

「老公，你好厲害。帥氣。剛才嚇死我了，我要懲罰你。」副駕駛座上，一位穿著大膽的少女，打開車門，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大福，立即轉身進入車內，摟住黃毛就吻。黃毛毫不客氣的回應。連續九次都沒有失敗。這已然成為了他的絕活。靠著這手絕活，在俱樂部里，沒有女人對他說no。他的格言：泡妞不靠臉蛋，不靠金錢，靠絕活。真的嗎？換倆普桑試試。估計那少女，連你的車都不會上。

兩人太過投入，切斷了自身與這個世界的聯繫。車窗已搖下，隔著車門，跪在地上的大福，沉浸在驚恐、不安、喜悅、傷感的頹廢世界里。車門內外，兩個世界。

「老東西，賤命真硬。」小青年看到了他並不想看到的畫面。他極其憤怒的低沉的說著，徑直走向跑車旁，與跪在地上的大福保持著安全距離。此時，右手邊來了一輛大貨車。

當小青年看到這倆車時，他正在空中飛舞。

大貨車司機，看到收費站就鬧心。接著看到遠處跑車內亮著燈，裡面一對g男女在啃咬。還好死不活的佔了過道。他只好轉向左邊。車子是轉了方向，他的眼睛卻盯著跑車內部的香煙：嘖嘖，現在的女的，真敢穿。

當他回過神來，來不及了。

「我次奧。」此時的大貨車駕駛員急轉方向盤，完全是驚嚇中的下意識行為。晚了，小青年飛了出去。

沒過幾分鐘，小青年，吐了很多血，死了。

大福被這突如其來的戲劇變化驚醒。他緩緩的站起身。看著倒在血泊里的小青年，他的心裡，寒意四起。剛才只是嚇著了。看到小青年這個慘狀，他有些后怕。如果剛才跑車並沒有跟他開玩笑，那麼，現在，他也躺在地上，與小青年近距離相望。

他頓時覺得，車子即使被扣了，也不算什麼大事。錢能解決的事情，算的了什麼事。冥冥中，他覺得，是兒子在天有靈，助他渡過此劫。、

收費站來人了。

「死人啦，小剛死了。」在探明小青年沒有呼吸后，那人大叫。同時立即報了警。收費站又來了幾人，將大貨車司機以及大福控制起來。至於跑車，他們沒有理會。黃毛見狀，立馬油門一踩，到了收費窗口，急忙忙的拿了卡，一溜煙的開走。嗡嗡聲，彷彿沒有了當初的威風。

大貨車司機，懊惱不已，不停的拍著腦袋。他焦急老實的呆著，不理會小青年同事的髒話謾罵，默默等待警車到來。

警車很快便來了。直接帶走了大貨車司機。留下一個穿著便服的人。

「你叫劉大福是吧。你先回去吧。你這兩天手機不要關機，必須隨叫隨到。他的車，你們也別扣了，罰點錢，就行了。別為難人家。」穿著便服的人說完話，便上了另一輛警車而去。

「交付1000元罰款，麻溜的走。」

劉大福傻眼了。居然會是這麼一個結果！這也太不可思議了。他趕緊點頭哈腰，又恢復了一個精明生意人的樣子。把錢一交，腳踩油門，貨車勇猛的疾馳而去。

「禍兮福所倚啊，禍兮福所倚！」劉大福有些開心的說著。話從嘴裡出來，他又開始蔫了吧唧。禍，兒子沒了。福，終於不用賠大錢了。他寧可用福去免掉禍。貨車勇猛的勢頭不再，轟轟隆隆，孤單的行駛在路上。

貨送完回到家，大福叔喝了個大醉。雖然賠了錢，可心裡是又開心又悲傷。好酒，就要這個時候喝。喝他個天昏地暗，喝他個消愁斷傷。一醉便了，誰管醒時頭痛欲裂。既然忘不了，明日依舊，也要此時不知，不曉，不覺痛便好。

一輛拉風的計程車，一個穿著暴露的女子，還有臉白了些的豪情男子。

這位計程車司機，當然是威風八面的司空墨。副駕駛座上的女子，並不是乘客。是他昨天從交友軟體上加的妹子。這麼晚，拉著妹子去哪裡？妹子與他在某些方面都有些急迫。這樣的妹子，他並不會帶回家中。即使帶回家中會比較省錢，他也不會這麼做。

凌晨，司空墨醒了。也不打招呼，從妹子的錢包里，摸出150元，將押金條子放在錢包里。他開門，走了。

門輕輕關上。妹子睜開了眼睛。她早就記住了司空墨的車牌號碼，她倒要看看，這個無恥的男人，到底偷了她多少錢。打開錢包，她看到了那張押金單。點點鈔票，少了150元。

「呵，還真是有趣。」她無奈的笑了笑。此時手機響了。是交友軟體里的信息。

「拿了你一百五十。押金單退了正好一百五十。再見。」

「哎呦，我次奧……」女子本想回個信息鄙視下司空墨，卻發現自己被對方刪了好友。她心裡氣不過，又撥打對方手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女子自嘲的笑了起來。將手機放在床邊，也不管心裡氣的過氣不過，蒙臉就睡。

「得，下次絕對不能留電話。」看著手機上的來電顯示，「靳瑩瑩」，司空墨有些煩躁，將手機丟在副駕駛座上，如是說。

他這幾天活的倒是挺快活。每到15點過後，他就用交友軟體。不停的搜索妹子。他覺得離開李小花，是明智的選擇。這才不幾天，就換了好幾個妹子。每天不重樣。就是請吃飯與開房花去的錢有些肉痛。可他自己給自己吃了一顆定心丸：不肉痛，怎麼吃到肉。

他很想邀請小哲一起來享受生活。他也明白，有些事情，你有心分享，別人卻不會領情。

「小哲，你個呆慫。」司空墨愜意的操控著方向盤，似笑非笑的罵著。

醫院。

林勝男對自認的便宜女婿是越來越歡喜。每次來，都能看到王博在細心的呵護柯曉。

柯曉本來不情願。烈女也怕纏。從小到大，除了母親，也沒誰對她這麼好。她有些飄，也就不拒絕了。乖乖的，張開嘴巴，吃著王博喂來的飯菜。

「女婿有空來家裡坐坐。」臨走，勝男阿姨熱情的回頭打招呼，說出口，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在女兒憤怒的眼光中，落荒而逃。柯曉哪裡知道，她的目光，在勝男阿姨驚鴻一瞥中，滿是嬌羞。

「那個，你不要多想。」

「沒，阿姨喜歡開玩笑。我是知道的。放心。來，啊！」

柯曉不太情願的張開嘴。

「那個……我今天可以出院了。」吃著飯，柯曉斷斷續續的說著。

「好啊。我送你。」

病房的另一端。伍玲瓏還在昏迷中。醫生說已無大礙。只是需要點時間。病人現在很虛弱。伍玲瓏的父母眼中的淚，嘩嘩的流出。

「只要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只是短短几天，玲瓏的父親，頭髮白了一半。兩人相擁而泣。

孫馥卿已經出院。在跑車方，交付了醫藥費，並賠償了幾萬元的精神損失費后，他便與父母出了院。走出醫院，他悄悄的回頭看了一眼醫院。在韓絮的吆喝下，他像做錯了事的孩子，立馬轉過臉，跟緊父母。為了不讓兒子瞎想心思，韓絮故意繞了個圈，就是不從伍玲瓏病房前走。

這天的陽光有些忽明忽暗的變化。忽然就下起了雨，太陽明明還在那。

「陪我去一個地方。」柯曉說著，態度堅決，自顧自的上了計程車後座。王博也不說話，坐進了副駕駛。

小哲睡的那是一個腰酸背痛腿抽筋。這才剛洗涑完畢，手機收到一條簡訊。像是好久沒來消息的柯曉，居然發來了信息。

「我住院了。」小哲心裡一緊，剛要打電話過去詢問。

「已經好了，今天出院去看你，你在不在家？」

「在。」小哲無可奈何，這孩子，一向就是這麼古靈精怪。

「等我。」

「好。」

柯曉希望計程車能開的慢些。她還沉浸在回憶里，計程車就快要到達目的地。她從未像現在這般，盼望計程車能開的慢些，再慢些。

「你在這裡等著我。」下了車，柯曉說道。

「好。」王博不多說，彷彿猜到了些什麼。當然是勝男阿姨透漏的消息。

「你是不是喜歡我。」柯曉忽然轉身問道。

「這個……」王博本想脫口而出，可話卡在了喉嚨里，說不出來。

「你個爺們，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滾。」柯曉毫不留情面。

「我tm就是喜歡你。」王博吼著。

「很好。記住你說的話。還有，以後不許對我吼。」柯曉說完，走近那扇門。王博就遠遠的站在那裡看著。他很想知道那屋裡到底是何方神聖。雖然柯曉剛才的態度好像已經表明了要跟他在一起。可他就是覺得，那間屋子裡，是一個強勁的對手。甚至只要對方一句話，柯曉便會毫不客氣的將他當垃圾一樣捨棄。

走到門前。柯曉傻傻的站在那兒。不由自主抬起的腳，懸挂在半空中。時間彷彿停格在這一秒。她腦海里浮現了很多場景。都是關於小哲。這是儲存在她腦海里的電影。一些本以為忘記，一時想也無法想起來的小事，此時清晰的在腦海里放大。本以為不會再出現在她心裡的那些事情，出現了。她兩眼濕潤，不舍，怨恨。她恨小哲，恨不得在對方開門的一瞬間，給他一個斷子絕孫腿。她又恨自己，為什麼不早些將話說清楚。

「只要他一句話，我就會一直留在你身邊。只要你一句話。」她對自己如是說。她還是沒有敲門的勇氣。她再次發了一條簡訊：我在門口。

門開了。柯曉進了門，門關了。遠處的王博，心裡酸溜溜的，摸了摸鼻子，點燃了一根煙。

「我要戀愛了。」柯曉開門見山。

「是好事。」小哲頭皮發麻，從嘴裡擠出幾個字。

「怎麼，你不高興。」柯曉咬著嘴唇，雙眼緊緊的觀察著小哲的反應。

「瞎說，怎麼可能。喲，真快。要不改天帶來讓我看看是誰，作為你最好的閨蜜，我好幫你參詳參詳。別給壞人給拐了。」小哲很快就將所有的不快掩飾，嬉皮笑臉。

「真的？」柯曉的嘴唇都快咬出血來。

「那可不是。我們的柯曉大美人終於找到如意郎君了。不行，不行，要不今晚就約出來，咱幾個喝個痛快。」小哲繼續胡扯著。表情很是到位，完全沒有一點不適。

「包良哲！」

「咋了？」小哲一陣心虛。是有多久，柯曉沒有稱呼他全名了。

「你真的……真的很高興？」柯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絕逼是真的。」小哲一臉坦然與真誠。

「好，好，好。你要一起喝酒是吧，你要幫我把關是吧。我現在就叫來讓你把關。」柯曉恨恨的說著，就要撥打電話。

「你這是鬧哪樣？幫你參詳參詳而已。你要跟誰談戀愛，是你自己的事情。難道還要我將所有人攆走？大學已經幫你擋了四年了。你已經不是小孩了。你長大了，知道嗎？」小哲立馬亂了。

「去tm的長大，去tm的小孩，去tm是我自己的事情。要不是你，我能耽誤四年？」

「你今天就是來找事的。我看你是沒有戀愛，故意來找茬的。不想理你。」

「我沒談戀愛？我找茬。好，我現在就叫來給你看。」柯曉又要撥打電話。

「鬧什麼鬧。不就是談個戀愛嗎，了不起啊！」

「你混蛋。」柯曉說完，就上手。與小哲扭打在沙發上。

過了一會，兩人都滿臉通紅的停手。這哪是打架，這讓旁人一看，完全是香艷的打情罵俏。

「白痴。我真的要談戀愛了。」柯曉還不死心。她就是想從小哲這裡聽到些什麼。

「好，是好事。」小哲訕訕地說道。臉上閃過一絲落寞，很快又掩飾住。

屋子陷入了一片寂靜。

「小哲。」

「嗯。」

兩人慵懶不堪，又略顯傷感的呼應著。

「我再問你一次。」

「什麼。」

「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柯曉抬起頭，盯著小哲的雙眼。

「有過。因為你是我哥們。」

「你給我說實話，你到底有沒有……」

「沒有。如果你說的是關於男女之間，絕對沒有。」

「怎麼會沒有。」

「沒有就是沒有，哪有什麼理由。」

「那你為什麼幫我擋了那麼多情書。」

「現在的男人太壞，在你還沒有發育好的時候，我不能讓你選擇了畜生。這事作為朋友的基本義務。」

「難道就沒有別的？」柯曉死死的盯住小哲的雙眼，勢必要從中分辨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眼角的淚花又出來透氣。

「沒有啊。瞎想什麼呢。」

「你女朋友呢？」

「你以為都跟你一樣閑啊，人家不要上班？」小哲笑了笑。

「好。那就幫我把關吧。」柯曉一看到小哲笑著說起他女朋友時的樣子，腦子就炸了。

「過來。」她打通了王博的電話，說了兩個字，立馬掛了。

不久，響起了敲門聲。柯曉俏皮的站起來，像個歡快的小姑娘，跳著去開了門。

「這就是我男朋友。」柯曉玩著王博的手，故作開心的說著。

「額。你……」王博有些受寵若驚。出於禮貌，他想打個招呼，當看清屋裡另一個男人的長相時，他結巴了。

「你好。我是柯曉的男閨蜜。見到你很高興。」就像王博一眼認出了自己一般，小哲也一眼認出了王博。此時，他完全忘記這裡還有一個異性存在。心裡滿是老友重逢的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