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一別白山情更濃:第九節
第七章:一別白山情更濃:第九節
石戎看著完顏空笑眯眯的道:「前輩帶小子來這裡有何吩咐?」完顏空慢慢的道:「這是我的房間,你只要在這,誰也不敢進來。你的仇人是誰?以你的本事,騙得人昏天黑地,我不相信你會怕誰。」石戎笑道:「騙的人多了,人家不肯再信你的話,那你不怕也不行了。」完顏空一笑道:「這話有理。」他看一眼石戎身上的白狐皮襖笑道:「穿著如何啊?」石戎一笑道:「此皮襖穿上之後讓人神清氣爽,百戰不殆,抵的上十萬雄兵。」
完顏空不由莞爾道:「你是穿了這件皮襖之後才決定來找我金教麻煩的嗎?」石戎笑道:「穿這件皮襖之前晚輩就已經安排努爾哈赤來了,穿上這件皮襖之後晚輩也急著趕來了。」完顏空笑道:「怎麼說,老夫這個皮襖送的正當其時了。」石戎站起來一禮道:「謝前輩增衣之情。」
完顏空聲音一正道:「你能代表努爾哈赤嗎?」石戎道:「無論何事,晚輩都可以為他作主。」完顏空一點頭道:「好,你我一擊掌,訂約合作。」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石戎也是一樣伸手,二人目光相對輕擊三掌,完顏空一擺手道:「你從後門滾吧,找到努爾哈赤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石戎道:「晚輩還不能走,晚輩要知道徐光啟見到韓傑都說了些什麼。」原來他們剛才一直隱在暗中,韓傑出場,李萬梁大戰索萬年這些事都看到了。
完顏空道:「這個容易,你等一會。」轉身出去了,功夫不大,費英東走了進來,拱手向石戎道:「恭喜,恭喜。佩服,佩服。賢弟竟能使我家教主改變看法,真是千古奇事。」石戎沒心情和他開玩笑急切的問道:「徐光啟怎麼說:」費英東道:「我派去的人回來說,徐光啟把這的事全說了,並極力勸韓傑為李成梁隱瞞,促成這次封賞大會。」石戎一驚道:「這徐光啟很有能力啊。」費英東道:「可韓傑卻有這份魄力,他提出一但事情泄露怎麼辦,徐光啟就答不上來了,於是韓傑就拒絕了他的提意。」石戎搖搖道:「朝中儘是這些怕擔則任的人,李成梁再有辦法也是枉然。」費英東道:「也不一定,努爾哈赤屏他對李成梁的了解,認為李成梁一定會重新把各部聚到一起。」
石戎想了想點頭道:「努爾哈赤是不會看錯李萬梁的。我這去找他,李成梁能合,我就能拆。」費英東道:「努爾哈赤去和左秩比武了,他們約了在曹寶守的西城門。」石戎道:「那我更要快走。」轉身剛要走,費英東又道:「教主讓我轉告你,既然韓傑不敢行封賞,我們就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了,明天我們就走,讓你定一下咱們在什麼地方見面。」這個出乎石戎意料之外,他心中暗道:「好啊,今天結盟,明天就走,你們仍可不得罪李成梁啊。」他想了一下,道:「就在老禿頂子山額亦都的地盤吧,我們回去必經那裡。」
費英東乾咳一聲又道:「祝慶跑了。」石戎這回真的呆住了,半響才道:「你怎麼能讓他走了呢!」費英東道:「他是今天下午走的,估計已過了薩爾滸了,我想他師父的事他不可能知道了。」二人相對苦笑,此事日後定會成為兩家合作的絆腳石,可是現在卻都無能為力。
石戎出了金教的住所,剛要奔西門就見黑暗之中徐光啟的那個小書童躡手躡腳向都府而去,他心頭一動在後面跟了上去,小書童很快到了都府門口,掏出一快腰牌遞過去,門口的守衛立即放行,石戎則按老辦法越牆而入,眼看著小書童走到一間箱房前,石戎閃身來到窗前,添破窗紙向里觀望,一眼看去他的心險些嚇的跳出來,屋裡坐的正是李成梁兄弟。
李成梁沉聲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把人都哄出去了嗎?」李成材低著頭道:「小弟知錯。」李成梁長嘆一聲道:「張大人過世之後,朝廷事務被那些老朽們把執著,一再聲明不要挑起邊釁,你不是不知道,怎麼會這麼不小心,把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呢?」李成材閉口不言,李成梁又道:「我讓你協助尼堪外蘭,其實就是一種監視,你怎地還和他一起胡鬧起來了,還幫他找什麼女婿,這事你管得著嗎?」李成材低著頭道:「請兄長責罰。」
李成梁擺擺手說:「我雖然埋怨你,但我並不想責罰你,我也知道,你為人過於忠厚,鬥智遠非努爾哈赤的對手。」李成材道:「不止努爾哈赤,他手下還有一個漢人,叫石戎,表字天兵,在這圖倫城大部分事情都是他搞的鬼。」李成梁意味深長的向窗上一掃道:「我正想會會這個狗頭軍師。」石戎心頭一震,剛要動就見一個僕人走進來回道:「回大人,外面有一個小孩,說他叫毛文龍,求見大人。」李成梁向外一笑道:「讓他進來。」
小書僮走進來向上一跪磕了個頭道:「毛文龍見過大人。」李成梁點頭道:「起來吧。」毛文龍站起來,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李成梁道:「徐光啟見了韓傑之後都說了些什麼?」毛文龍道:「徐先生勸韓大人幫助大人控制遼東,說,若韓大人不幫忙,遼東就將永無寧日。」李成材喜道:「這位徐先生果然像大哥說的,是位有識之士。」
李成梁不動聲色的說:「韓傑怎麼說」毛文龍又道:「韓大人不同意,他說,他後天最多就是對您的提意不提出反對,絕不會保證為四節度使的事求封,說,一但有事,他不願和您一起……吃官司。」李成材長嘆一聲,李成梁看他一眼說:「這早就在意料當中。」他向毛文龍一揮手說:「你回去吧。」毛文龍又行了個禮轉身退了出去。
李成材心急的的道:「兄長,韓傑這個態度,那兄長的一翻心血豈不是白費了嗎!」李成梁走到窗口一字一句的說道:「這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所以我也早就有了應對之策,哼!遼東大事豈是幾個雉子就可以改變的!」李成材急切的道:「兄長以何應對?」李成梁道:「我原先想誆金教一同入我帳中,所以我才提出了四大節度之說,現在既然事已不成,那我們就將尼堪外蘭推到火上去烤,不就完了嗎。」
李成材疑惑的道:「兄長的意思是……?」李成梁道:「本來我不想這麼做,因為一但這樣做遼東勢必進入混戰之中,但朝廷那些大員既然不見黃河不死心,那我就把他們引到黃河,我後天就向所有各部宣布,我將向朝廷為尼堪外蘭請封大汗,統轄遼東女真各部。」李成材大吃一驚道:「那各部能信嗎?」李成梁道:「我說了,韓傑也在場,這個事情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請得下來的,既然我有了這個意思誰還會不信呢?只要大多數部族相信他們就會做出反應,膽小會聚到尼堪外蘭的身邊,免的惹禍,膽大的則會起兵反對,那時盡可以讓尼堪外蘭去殲滅,打他個赤地千里,兵火連天,女真各部也就沒什麼實力了,那時朝廷還會不讓我們出兵嗎?」李成材醒悟的道:「這樣一來遼東就可以控制了,就算沒人造反,只要設了這個餌就不怕尼堪外蘭不上鉤。」
李成梁向著窗外道:「你都已經聽見,還不走嗎?」石戎放聲長笑道:「多謝李大人指點!」縱身而走。李成材驚道:「外面有人?」李成梁點點頭道:「我知道,我就是說給他聽的。」李成材茫然不解的道:「此為何故?」李成梁道:「外面那個肯定就是努爾哈赤的狗頭軍師,他聽道之後一見無計可施自然就要走了,這城裡也清靜清靜。」
李成材道:「原來大哥是在騙他。」李成梁道:「不!我確有意烤烤這尼堪外蘭,他太沒用了,現在不把他放到火上,我們就沒有退路了。你馬上去一躺葉赫部,把我的意思傳達過去,就說這一切,只是為了哄哄尼堪外蘭,我真正借重的還是他們,免的卜賽聽到我要為尼堪外蘭請封而節外生技。」李成材道:「那左秩那裡呢?不去解釋一下?」李成梁一笑道:「左秩一心想讓野人女真有一個大的發展,對四大節度抱了很大的希望,一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甩袖而去,怎麼解釋也沒用,但他既然想要改變野人女真,那日後還得來找咱們,所以他那就不必解釋了。」李成材這才明白道:「我這就去。」快步出了屋子,李成梁推開窗子長吸一口氣涼氣,看著天空的冷月心頭生起一股疲累的感覺,長長一嘆,人似乎衰老了許多。
曹寶在城頭駐地的營帳中,左秩和努爾哈赤對坐氈上,四目相對惺惺相惜,左秩提起一個大瓮,手指在瓮底一戳,兩個指洞露了出來,左秩拿過兩個大碗接住流下的酒液,兩碗斟滿大瓮成空,努爾哈赤點頭贊道:「好酒!」左秩道:「外人見了都是贊我的『鐵指功』好,只有大貝勒才知道再好的功夫,只要人去練就能成,這好酒卻不易得。」努爾哈赤道:「左統領對酒也要很好的鑒賞力啊,平時日進多少啊?」左秩看著酒碗中碧色的液體道:「我已經三年沒嘗酒味了。」努爾哈赤道:「左統領一出仙露宮,野人女真就從將死而重生,左統領三年之中不識酒味也值了。」
左秩道:「你也在為部族而奔走,我的心事只有你才能知道啊。」努爾哈赤道:「外人將左統領傳的如同殺人惡魔一般,但努爾哈赤清楚,這是野人女真惟一可行的生存之路,左兄為了部族寧冒天下之大不韙,是我男兒本色也。」左秩略有些激動,將酒端起道:「請!」努爾哈赤也端起酒碗,二人對碰一下,一飲而盡,努爾哈赤大聲道:「痛快!」左秩也長笑道:「三年來今日第一次這般清爽。」兩人對而長笑,左秩一甩手將酒碗丟開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公也!然左秩一生所求於公正成水火之勢,左秩不得不與公一戰了!」
努爾哈赤把酒碗放好道:「今日一戰,若你我二人死了一個,那萬事皆休,若你我僥倖不死那此碗就是今夜的見證,保佑你我日後能一起為了部族而戰。」左秩站起來向努爾哈赤一揖,雙手在後取出那對乾坤風火輪。
努爾哈赤也站了起來,緩緩的將大刀橫在面前,刀鋒向下,刀面向外,目光凄涼道:「你我這一戰當真無可避免嗎?」左秩雙輪分開,目光堅定的道:「當此大戰之時,請大貝勒卻勿分心!」
努爾哈赤的刀向起一立長笑一聲道:「哈……,左統領不勞費神,努爾哈赤曉得。」話音一完大刀上的殺氣漫溢開來,左秩雙手向前一送,一對火團光華四射,卷向努爾哈赤,轉到他的眼前二分而四、四分為八、八分十六暴卷而來,努爾哈赤一刀劈下光團四散,左秩發出一聲低吼,雙輪火焰尖對準努爾哈赤,左划右舞用的竟是劍招,雖說輪尖極短但劍氣橫溢,不亞如一柄三尺長劍揮來舞去,努爾哈赤大刀收回僅以刀首銅珠向外擊出,便如一隻手椎一般敲打著輪子尖,二人一個以長做短,一個以短做長,變化兵器竟圓熟無滯。
二人連斗二十幾個回合仍不見高下,左秩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大貝勒好武功!」話音不落雙輪的火焰尖變的紅通通的,如欲飛去,向努爾哈赤的兩個太陽穴刺去,努爾哈赤長笑一聲道:「這還有些樣子!」雙腳一用力向上飛去,身子貼在帳頂,兩隻風火輪的尖子一碰發出一聲脆響,然後一起向上剪去,努爾哈赤貼著帳布滑了下來,帳頂剪破一點星空露了進來,努爾哈赤趁左秩雙輪脫手之即大吼一聲:「嗨!」連劈三刀,身隨刀走一刀上一步,第三刀落直取左秩胸腹之間。
左秩雙輪就在刀將劈到那一刻收回,向左右一拉鎖住努爾哈赤刀口銅珠,二人同時用力,一個往前送,一個往兩邊扯,努爾哈赤奮起神力,刀越來越向前走,左秩突然雙輪一收,整個人向後折去,大刀一送而出,刀鋒離左秩胸腹僅有一寸只余,向下溢去的刀氣直撲左秩,但在空中忽然一晃顫悠悠的抖了幾抖向兩邊散去,原來左秩從腹部逼出真氣硬將努爾哈赤的刀氣逼散了。
左秩整個人都彎了過去,雙手一抖兩隻風火輪一齊向努爾哈赤的雙腿斬去,努爾哈赤一掌按向他的腹部,左秩的雙手從肋邊翻了上來向上一托,努爾哈赤借力而起,風火輪貼地飛去,努爾哈赤身子一轉落到一旁的小几上,左秩翻過身來,左腿伸直向後,右腿彎曲雙手一招,風火輪飛了回來,輪緣貼在他的手掌上,左秩也不抬頭髮出一聲長吟,左腿猛的向前一蹬人向前衝去,沖不過半,人又退了回去,雙輪打著旋向努爾哈赤飛去,努爾哈赤蹬幾面而起,大刀回手一帶,小几向雙輪迎了過去,几上的酒碗卻轉了起來,在空中轉了幾轉然後穩穩的落在原地。
雙輪一觸小几立即轉削起來,就見兩隻風火輪轉個不住,片刻功夫小几碎成木粉,隨後雙輪輕輕的落在兩堆木粉上,努爾哈赤一步一沉的向左秩走了過去,大刀的殺氣蓄足,一近左秩大吼一聲:「殺!」一刀劈了下來,一直木然看著努爾哈赤的左秩忽然向下一伏,雙掌在地上一擊,兩堆木粉站了起來,托著兩隻風火輪向努爾哈赤的肋部刺去,將欲刺到猛然停止,此時努爾哈赤的大刀就在左秩的頭上,左秩已沒有能力使風火輪再上升一步了,而努爾哈赤一但劈落,雙輪必然刺入他的兩肋,左秩若硬推雙輪努爾哈赤也能一刀劈死他,二人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站著,僵持著,誰也不敢先動一下。
帳簾一挑,一支大槍飛了進來穿過雙輪釘在帳壁上,隨後一口寶劍閃電般架住努爾哈赤劈下來的大刀。
石戎笑吟吟的走了進來道:「二位好打,可以住手了。」左秩目光越過石戎向他身後的曹寶道:「二師兄,怎麼說?」曹寶低著頭半天才道:「三弟,小石頭是師父的眼珠子,他說話我不敢不聽。」石戎笑道:「三哥,你不要怪二哥,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的,說完之後你要是還想打我絕不攔著。」
左秩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不想聽,我相信,只要我殺了努爾哈赤,一切就都會改變。」石戎道:「你不知道我要說什麼。二位,韓傑拒絕幫助李成梁,李成梁為了挽回危局已決定……,向朝廷為尼堪外蘭請封女真大汗。」努爾哈赤和左秩同時大聲道:「你說什麼?」
石戎長嘆一聲,把剛才自己聽到向二人講了一遍,努爾哈赤和左秩面面想覷半響無語,石戎道:「左統領,現在你就是殺了我二人,也法改變韓傑,韓傑不能被改變,李成梁就必然要向所有人宣布他的決定,所以左統領現在的努力已經沒有任何意思了。」
左秩看看努爾哈赤道:「後會有期。」轉身就走,努爾哈赤笑道:「左統領,但願你我還有再戰之日。」左秩一句話不說大步而去,石戎一把扯住曹寶將一張紙遞給他道:「二師兄,麻煩你把這個轉交給火扇公主。」。曹寶瞪他一眼無奈的接過來離去。
第二天清晨,圖倫城外的高崗上,房忠帶著房愛愛、孟古、珠魯巴顏、勞薩、常書等一干人站在那等著冷如馨和欣然,房愛愛貼著孟古低聲道:「寧哥,此番一別也不知何日方可再見,我……。」孟古煩透了她了,向一旁一讓道:「死不了終會見的,不要這樣婆婆媽媽的。」房愛愛一陣愕然,不知她是怎麼了,還想過去說話房忠道:「主母來了!」房愛愛這才不得不做罷。
尼堪外蘭陪著冷如馨、欣然、扈爾漢走了過來,多羅甘珠乖巧的落後幾步跟著,尼堪外蘭一邊走一邊道:「母親大人真就不能等壽辰過了再走嗎?」冷如馨苦笑一下道:「石戎給我的信上說:「望不負言,早早離開。」你母親我一輩子的英名總不能讓人看清吧,而且我也想早一天到北京,拿到丹藥為欣然解除身上的痛苦,另外……有些事也等著我去做,我實在不能再留了。」
尼堪外蘭嘆了口氣道:「是兒子無能,讓母親連壽日都不得過,那個姓石的小混帳,總要一天我會活剮了他!」走在一旁的欣然聽到這裡渾身不由自主的一顫,扈爾漢則輕蔑的撇了撇嘴。
冷如馨嘆口氣道:「石戎為人天縱奇才,不是你能傷得了的,他既然助了努爾哈赤,你就要小心了,也許你這條命遲早有一天會傷在他的手裡。」尼堪外蘭口中不說臉上卻露出了不以為然的神情,欣然則猛的停住了,冷如馨的話對她不亞如晴天霹靂,這個她一直很清楚卻不願也不敢去想的事情,終於還是被人提了出來。
多羅甘珠一眼看到欣然不對,急忙跑過去扶住,關切的問道:「格格,你怎麼了?」欣然慢慢的將她推開遙望天際默默的祝禱著:「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你幫幫弟子吧,解開這段冤讎吧。」
冷如馨把欣然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裡,但並未過去解勸,因為這些話她就是說給欣然聽的,希望欣然能放棄對石戎的那份愛,必竟這份愛太沉重了,她對尼堪外蘭揮揮手道:「你回去吧,我離開的事不要向任何人說起,也不要把你進了長白派的事向別人說起,因為對你沒有什麼好處。」可冷如馨那裡知道巴東等人早已將這事宣揚出去了,也因此堅定了李成梁利用尼堪外蘭的信心。
尼堪外蘭又駐咐了欣然幾句,然後緩緩走回圖倫,冷如馨帶著欣然他們走到高崗之上,房忠帶著眾人一齊施禮,冷如馨眉頭一皺道:「厄赫呢?」珠魯巴顏驚愕的上前一步道:「回主母,小妹昨夜說她要跟您一起,然後就走了,我一直也沒再看見她啊。」
冷如馨眉頭一皺道:「她跟本沒到我那去!」眾人都是一驚,房忠眉頭一皺沉聲道:「我長白門下從沒有人敢這麼胡鬧,我去尋她!」冷如馨知道若房忠去尋只怕厄赫少不得有些苦頭來吃,於是略一沉吟,扈爾漢看在眼裡道:「我知道厄赫姐姐到什麼地方去了。」
冷如馨回頭看著他道:「她上那去了?」扈爾漢一笑道:「必是找石戎比武去了。」珠魯巴顏擊掌道:「是了,以小妹的性子,怎肯罷休,定是找石……戎去了。」冷如馨嘆了口氣道:「這孩子太過心高,珠魯巴顏,你知道那姓石的藏在那,去找厄赫回來。」珠魯巴顏口中答應面上卻儘是為難之色,冷如馨道:「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珠魯巴顏道:「弟子去找也沒什麼,只是……小妹怎麼肯聽我的啊。」冷如馨不滿的道:「難不成還要我去一躺嗎?」珠魯巴顏嚇的不敢開口,扈爾漢笑道:「不勞祖母前往,孩兒正好要回長白山調『鎮山二老』,順便和珠魯巴顏阿哥走一躺就是了,孩兒有辦法把厄赫師姑找回來。」
冷如馨對這位孫兒極為相信,點點頭道:「好,你就和珠魯巴顏去一躺,一定要把厄赫給我找回來,我既然答應了石戎不介入他們與尼堪外蘭之間,就不想讓任何長白門下的弟子再陷入其中。」她一邊說一邊在珠魯巴顏、孟古、勞薩、常書等幾人臉上掃了一眼,珠魯巴顏讓她的心裡一陣發毛,孟古卻暗自忖道:「我也不是你們長白門下,也沒必要守你的規矩,你看我又能怎地?」她回頭看一眼勞薩和常書,見二人一臉古怪,擠眉弄眼的看來看去,知道二人也是這個心思,心下一樂,向二人伸舌頭扮了個鬼臉。
欣然走到扈爾漢面前道:「你可不可以幫我帶點東西給石戎?」扈爾漢不敢答應,看了一眼冷如馨,冷如馨嘆口氣轉身走開,扈爾漢這才道:「姐姐要帶什麼?」欣然取了一幅手帕咬破右手中指在上面寫道:「天上燕,各紛紛,從北到南路不違,因何未有解語石,說得展翅一同飛?」寫罷向扈爾漢懷裡一塞,頭也不回的去了。
冷如馨看著扈爾漢、孟古、珠魯巴顏等一行人下高崗往東北而去,漸行漸遠,漸渺漸無,向天長吁一口白氣,然後高聲道:「我冷如馨重出江湖了!走!」帶著眾人向西而去。
老禿頂子山東峰的老松坳,這裡曾是門神額亦都的老巢,而努爾哈赤的部下有很多人都是額亦都的部下,所以對這裡是異常的熟悉,他們提前到了這個地方,把這裡打掃的異常清潔,等著金教教主完顏空的到來。
努爾哈赤又喝完一桶水酒,臉上黝黑紅亮,長吁一聲道:「他們今天仍沒來。」石戎笑道:「今天還沒完。」他的話音未落舒爾哈齊快步跑來大聲說:「來了!來了!」石戎興奮的跳了起來,努爾哈赤將酒桶丟開,起身道:「走,咱們去迎他們!」
完顏空領著三大掌門和四大金剛站在半山腰處,遠遠的望見努爾哈赤等人迎了下來,完顏空一笑道:「他們很著急,這就很好,我喜歡別人重視我。」說著一揮手不讓眾人前往前去,雙手倒負,等著努爾哈赤他們。
舒爾哈齊遠遠看見抬手攔住努爾哈赤道:「我們過去就是了,大哥在此候他好了。」努爾哈赤看了一眼石戎,石戎笑道:「咱們名義上是合做,實際是求人,求人的時候最好老實一點。」努爾哈赤點頭笑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如果連求人還要高昂著頭嗎?」說完不理舒爾哈齊大步走了過去。
努爾哈赤走到完顏空面前伏身一禮道:「努爾哈赤見過前輩。」完顏空扶起他道:「大貝勒不必多禮。」努爾哈赤站起來和完顏空對視一眼,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完顏空的樣子,就見完顏空一臉飛揚之色,二目中儘是豪橫霸氣,大有天下舍我取誰之意,努爾哈赤笑顏以對,好像完顏空的霸氣根本就不存在一樣,完顏空眼中略現詫異,但並不表現出來,拉著努爾哈赤的手道:「大貝勒等急了吧?是不是以為我們不來了?」
努爾哈赤哈哈一笑向前一擺手道:「教主請上山休息一下,咱們慢慢說。」完顏空背負雙手跟在他的身後放眼四望道:「大貝勒,你的人呢?怎麼老夫一個也看不見?」努爾哈赤道:「他們都回哈達山了。」完顏空一皺眉道:「那你為什麼不在哈達山和我會盟啊?」努爾哈赤一指他身後的額亦都道:「這裡是額亦都的地盤,咱們都是客人,誰也不吃虧。」完顏空放聲長笑道:「哈、哈、哈……,好,額亦都,你去安排接待我們吧!」
跟在後面的額亦都聽了,答應一聲快步跑上山去,舒爾哈齊快步跟上,在他耳邊道:「黑炭頭,你們那位教主有沒有說什麼苛刻的條件?」額亦都點頭道:「自然苛刻的很了,因為不論定成什麼樣子,大貝勒都必須接受。」舒爾哈齊道:「你告訴我,他都要什麼條件?」額亦都為難的動動嘴,剛想說話,就聽身後乾咳一聲,舒爾哈齊急忙回頭,就見納蘭百良不緊不慢的跟在二人身後,額亦都向他做了一個無可奈何的手式,舒爾哈齊的只得走了開來。
石戎和費英東走在最後,二人也不說話,只是相視而笑,手皆背負,各自划動,突然石戎放聲長笑道:「完顏教主,果然深謀遠慮!」完顏空回頭看了一眼,見費英東笑而不語,知道他已將自己的想法都告訴石戎了,於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索萬年,索萬年也明白他的意思,可他一直豎著耳朵在聽,也沒聽見他們兩個說話,實不明白費英東是怎麼告訴石戎的,不由的老臉一紅。
完顏空乾咳一聲一邊走一邊道:「大貝勒知道怎麼救一個落水的人嗎?」努爾哈赤一笑道:「晚輩久居山中,對水上的勾當不甚了了。」完顏空道:「我們金教的總舵就在查干湖,那裡一片湖水,百里清波,一眼望去春飄柳絮、秋映澄霞,最好的時候是夏日裡,湖上荷隨風舞,香伴雲飛,引得人不由自主的乘舟入湖,自然就會有人落水,而救一個落水的人,你就不能讓他抓到你,不然就是讓水鬼勾住了脖子,救的人也要死!你要狠狠的抓住落水者的頭髮,把他拖上來,如果他的掙扎影響了你的施救,你還要給他一頓老拳,讓他安靜一會,我想落水者就算挨了打也不會因為這個去怪救他的人吧。」
努爾哈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道:「前輩所言極是,但也要看那個救人的有沒有那份能耐,如果他只會施以老拳而不會游水,那就不好了。」
大家說著走到當日額亦都與努爾哈赤相會的林間空地,舒爾哈齊早就安排好了坐的地方和食物了,額亦都過來只不過是做了個樣子而已,他們分兩面而坐,四大金剛則是站在那裡,石戎開口道:「請教主先講一下救人者的水功如何呀?」
索萬年乾笑一聲道:「這就不必講了吧,有目共睹,我看還是講講落水者的情況吧,如果落水的人已經泡死了,那就沒必要救了。」石戎看一眼努爾哈赤,努爾哈赤心領神會便把他們要入京的事說了。
話一說完鰲千怒視著他們吼道:「你們既然想去找漢人皇帝還和我們說什麼!」完顏空一擺手道:「你先別吼,讓他們說說理由。」石戎站起來道:「其實這很簡單,現在,在遼東沒有任何一家的實力可以和官軍相抗衡,我們的實力尤其弱小,如果不能得到朝廷的承認,不用說官軍,就是尼堪外蘭他們也可以名正言順的來打我們,反之如果我們得到了朝廷的認可,在這天高地遠的地方我們正可借著朝廷的名義來做事,誰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
完顏空看著石戎說完,沉思不語,索萬年開口道:「你們怎麼能得到朝廷的承認?別忘了,你們現在不亞如欽犯。」石戎道:「這就要請完顏教主幫忙了。」完顏空一笑道:「我怎麼幫你們?」努爾哈赤道:「大明天子自滅張居正一門之後,四夷不平,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人到京朝貢了,如果這個時候一向威鎮遼東的金教派出人向他們朝貢,那大明天子是不會不給朝貢者一點好處的。」這是石戎和努爾哈赤商議之後,認為最能說動完顏空的辦法,當然也是他們研究之後得出的結論,至於李夫人那一封信的事,他們卻沒有外講。
完顏空站起來走了十幾步,仰天長嘆,眾人不知他什麼心思,都忐忑的看著他,完顏空轉回身來向著眾人道:「我費了這麼多年了心血,卻沒有想道這一招。唉!」他一邊說一邊長嘆,眼中儘是落莫。
努爾哈赤乾咳一聲道:「前輩,這一步可行嗎?」完顏空道:「自然可行,只要見得了皇帝老兒,還怕李成梁找你的麻煩嗎。」他看一眼石戎道:「索萬年向我說,你曾經對他說過,努爾哈赤有了你這個朋友,就能與人爭衡,我還不信,經過圖倫城的交往和今天的一會,我信了。」石戎一笑道:「不敢,請教主說你們的條件吧。」
完顏空看了一眼費英東道:「我們的條件都沒了。」此話一出全場皆驚,誰都不敢相信的看著完顏空,完顏空背負雙手走了幾步道:「因為你們還沒活,別忘了,人算不如天算,你們定了計策,可能不能見到皇帝老兒還不知道,咱們這麼辦,我金教全力支持你們進京之舉,讓努爾哈赤以金教副教主的身份進京,由我們金教來籌劃貢品,由四大金剛押送入京,一路之上不要你們操半點心。」努爾哈赤大喜過望起身一禮道:「努爾哈赤多謝前輩。」
完顏空冷笑一聲道:「且慢,我還沒說完,今天是九月十五,皇帝老兒一般是臘月二十三接見各處來的使臣以及朝貢者,……對了,你們入京走那一條路?」石戎搶先道:「走水路,從這到金州,搭船到天津衛,然後奔北京。」完顏空點頭道:「我料你們也是走這條路,不然一路上的關隘你們都過不去,但我金教只走大路,由此經瀋陽到山海關進北京,我們的路程聽著雖比你們遠,但一路無礙應該比你們先到,如果我們先到,或者你們到了,但並不能和我們會合,那我們只等到臘月二十,一過這一天,我們將自行入朝面聖,那時莫怪。」
努爾哈赤、石戎、舒爾哈齊三人互看一眼,各自一點頭,努爾哈赤拱手道:「全聽前輩安排。」完顏空道:「咱們說清楚,我這可沒提條件呢,等你們回來,請大貝勒去一躺查干淖爾湖,咱們在那訂盟,要是大貝勒反悔,就是你們得了朝廷的認可,哼,也別想在遼東有什麼作為。」努爾哈赤站起來道:「努爾哈赤若要背了教主,天地共誅之。」
完顏空一笑道:「那最好,但口說無屏,現在沒有會盟,又無須殺牛椎馬,就請大貝勒擊掌為誓好了。」努爾哈赤走上前去,向完顏空伸出手掌,完顏空左掌橫向以待,努爾哈赤上前在他手心輕擊三掌,第三掌必,完顏空猛的一握努爾哈赤的手,就聽石戎輕叫一聲,完顏空抬眼望去,就見石戎右手抵在努爾哈赤的背心,臉上急速一青,又馬上轉紅,完顏空放聲大笑收回手掌道:「努爾哈赤!你有這麼個朋友,天下自可爭衡!」說完轉身就走。
舒爾哈齊大聲道:「教主不再坐坐了嗎?」索萬年起身道:「事情以定,還坐什麼,你們還是早些上路吧。」鰲千、納蘭百良、葉克書也都跟著走了。
費英東、揚古利各向努爾哈赤一拱手道:「京城再見。」也自去了,只有額亦都走到努爾哈赤身前與他一抱,低聲道:「我聽納蘭師父說,莫格魯將你們愛新覺羅族人盡葬在老禿頂子山你家的舊暗道出口處,你走之前去看一眼吧。」努爾哈赤點點頭,二人用力一抱,眼角濕潤猛的鬆開,額亦都大步向山下而去,頭也不回,一滴淚珠在風中打成碎片。
石戎長嘆一聲道:「額亦都料定咱們這一路不順了。」努爾哈赤看他一眼,見他向舒爾哈齊搖了搖頭,便不再問,向舒爾哈齊道:「二弟,你帶了人回哈達山去吧,我和天兵越過老禿頂子山去金州。」舒爾哈齊大驚道:「大哥!你不帶我去嗎?」
努爾哈赤拍他的肩膀道:「二弟,現在三弟不知去向,家中之事全在你我,故你我不能同時離開,不然一但有事,大仇便要沉於海底了。」舒爾哈齊執拗的道:「我不管,我要和你一起去!讓你一個赴險我不放心。」努爾哈赤笑笑一指石戎道:「不是還有天兵嗎。」
舒爾哈齊看了石戎一眼低聲道:「他必竟是個漢人,我……。」努爾哈赤不讓他再說下去道:「我與天兵幾赴生死,若他信不過我早就不在人世了,你放心好了,而且你留在遼東也不輕鬆,李成梁和尼堪外蘭就不會讓你們安靜下來,加上時已近冬,一切所需都不易得,這些都要你來費心了。」
舒爾哈齊半響不語,最後走到石戎面前跪倒在地道:「石家兄弟,我把我大阿暉就交給你了,求你保他平安而去,平安而回。」石戎急忙把他扶起來道:「二哥放心,天兵縱死也不會讓大貝勒有一絲一毫的損傷。」舒爾哈齊又向努爾哈赤一拜,最後依依不捨的帶人走了。
努爾哈赤望著舒爾哈齊他們的背影道:「額亦都說我們家的人都被莫格魯葬在那個暗道盡頭了,我想去看看。」石戎道:「你急匆匆的把二哥打發走就是怕他跟你一起去,對不對?」努爾哈赤長嘆一聲道:「舒爾哈齊一身勇膽,絕不會讓我一人去犯險,到了那就不會回去了。」
石戎道:「你也想道莫格魯會在那裡設有埋伏了?」努爾哈赤一笑道:「莫格魯大智慧沒有,小聰明卻還是有的,他知道我們弟兄個個重義,知道之後沒有不去的道理,我們女真人雖說讀書不多,但聽書卻不少,這龐吉殺了呼延一門設肉丘墳,然後派人的暗中監視的故事莫格魯不可能不知道。」石戎道:「其實這個倒沒什麼,莫格魯就是再設埋伏也不見得有多歷害,我擔心的是咱們這一路只怕不會安靜。」
努爾哈赤看著他道:「你為什麼要把路線告訴了完顏空?」石戎道:「因為我不想讓人在身後跟著。」努爾哈赤一皺眉道:「你認為完顏空會暗中對我們下手?」石戎一笑道:「完顏空世之梟雄,他一直沒有想道走朝廷的門路,才會被李成梁弄得勢力越來越小,咱們這一說他心中又恨又悔,又忌又妒,自然會在暗中對咱們下手,我想他一定會暗中把咱們的路線通知李成梁讓他設法下手。」努爾哈赤聽完笑道:「那你還實話實說,想來一定另有辦法了?」石戎笑道:「我的辦法就是改路。」
努爾哈赤道:「改往何處?」石戎道:「我們改去朝鮮,在那裡搭商船去天津。」努爾哈赤拍手笑道:「好!你說了之後我就知道你定有他計。」石戎道:「我連二哥都沒告訴就是怕泄密,咱們暗中走,我想臘月肯定會到北京,一切都不晚。」努爾哈赤道:「這個你來定,我現在就想找個地方睡一會,晚上好去墳上看看。」說完果然找了個地方躺下閉上雙眼。
夜色昏沉,努爾哈赤和石戎摸回了當日離開的暗井處,二人四處尋視一圈卻沒發現任何有埋伏的的跡象,二人不敢靠近井口的墳墓,遠遠的在樹下藏了。
石戎小聲道:「要麼就是沒埋伏,要麼就是高人在此埋伏,不過我看莫格魯也請不到什麼高人。」努爾哈赤輕聲道:「安費揚古。」石戎點頭道:「我想莫格魯也只有這一個人好用,但安費揚古以及莫格魯、義蘇等人應該還在圖倫城才是,怎麼可能到這來呢。」努爾哈赤道:「那就是沒埋伏了?」石戎搖頭道:「決不會沒埋伏。」他話音剛落就聽見井口處沙沙做響,二人同時一震,一齊向井口看去。
地道的出口是一眼枯井,當日已被圖魯什砸得希爛了,在井口左側是努爾哈赤葬納喇氏的地方,因為怕被莫格魯毀掉所以沒留墳頭,打成了一片平地正對著努爾哈赤和石戎藏身的樹林,井口的右側則是一個大墳頭,莫格魯把赫圖阿拉所有的死人不分男女,盡葬在一起,高高的墳頭上澆鐵汁,為的是怕其中的冤魂出來找他算帳。
做廢的井口此時沙沙響個不停,過了一會一個血肉模糊說人不人說獸不獸的東西爬了上來,一邊發出嗚嗚的叫聲一邊向鐵墳頭而去,身形飄忽全不似在走路,到了墳頭之後伸出兩支血爪在墳上摸個不住,忽然在懷裡掏出顆人頭猛的往墳上一座,然後嚎啕大哭起來。
努爾哈赤和石戎看的心驚肉跳、面面相覷,待看到人頭之後,努爾哈赤更是吃驚道:「這是莫格魯的堂侄寧格的腦袋!」石戎笑道:「看來這應該是你們家的冤魂了。」努爾哈赤不信真有冤魂出世笑道:「既如此我不必怕他,等我出去看看是誰的冤魂。」說著就要出去,石戎猛的按住他道:「看來這埋伏的人不是對你我,而是對這冤魂的,此時也應該來了。」
那怪物哭了一會站了起來,在身上除去了一件新剝羊皮,原來他看上去血淋淋就是羊皮在做怪,羊皮一去現出他腳上套著一雙木滑撬,他藉此滑行故而行路飄忽,他把木撬除去,雖臉上仍是血肉模糊但已可看出是一個少年了,就見他把羊皮、木撬什麼的裹在一起向鐵墳又向井口走去,剛走一半就聽一聲冷笑,少年慢慢站住,轉過身來,就見三個大漢從鐵墳後面轉了出來。
努爾哈赤一笑道:「原來他們躲在那裡,咱們一直在周圍找來著,難怪沒有。」就聽一個大漢一拱手道:「朋友,在下范江,這是尹重,這是馬明,朋友是誰?為何要和莫格魯城主過不去?」石戎輕聲道:「原來是撫順城的三大鐵捕,莫格魯好有面子啊。」
那少年似乎聽不懂范江的的問話,抱著羊皮一句不說,馬明走上一步,用女真語又說了一遍,少年冷哼一聲仍不回答,范江見他沒有回應又道:「莫格魯城主,到撫順請我們弟兄三個的時候,可沒說你還殺人,只說你這位鬼大人鬧得他家宅不寧,本來這種事咱們江湖人說說也就過去了,但這人命關天,朋友只怕脫不了干係了。」少年冷笑道:「你們是撫順城的捕快,我問你們,是殺一個人罪大,還是殺五百人罪大?莫格魯殺了我家一門五百口,我便殺他一個又怎地了?」
范江他們對莫格魯賣主求榮的事也知道一些,但事不己高高掛起,尹重乾咳一聲道:「朋友,你和莫格魯城主的仇恨我們管不著,但你既然在我們的地面上殺人,那我們就對不住了。」說著話身形向前左手閃電一般抓向少年,五指破空發出絲絲的聲音,少年一抬手,羊皮、木撬一齊向尹重打去,馬明則身貼近少年,左手一伸拇、食、中三指捻著一支白色鵝毛判官筆點向少年的章門穴,范江一拍手雙掌一上一下擦向少年的胸腹之間,少年萬沒想道三人會一齊出手,躲之不及怒吼一聲雙拳一揮猛擊范江面門,尹重手掌一翻,羊皮罩上少年的雙拳,范江雙掌一收,馬明的判官筆已點在了少年的章門穴上,少年軟軟的倒了下去。
范江上前一抱拳道:「朋友,休怪。」在懷中取了一條軟索要縛少年,忽然一陣長笑傳進他的耳中:「哈、哈、哈……,撫順『三禽神捕』果然了得,只一招便勝敵於無聲無息之間!」三人互覷一眼,並肩而立,同時道:「那位朋友在此,請出來指教!」三人同時用上暗勁,聲如雷霆傳出十幾丈去。
努爾哈赤和石戎從樹林中走了出來,石戎向三人一抱拳道:「三位都是武林高人,聯手來對付一個少年不丟臉嗎?」范江很禮貌的的道:「我們都是捕快,講究的是抓人,自然是怎麼快就怎麼來了。」
努爾哈赤在他們說話的功夫走到少年身邊翻過少年道:「我看看這是誰。」尹重手掌向前一伸道:「閣下別動的好。」抓向努爾哈赤的臂上曲池穴,努爾哈赤猛一翻掌手也成爪式,雙手合握在一起,二人同時一用力,尹重怪叫一聲收手後退,手臂連連晃動,馬明出手僅比尹重慢了半拍,但判官筆點到時候尹重已經收回手去了,努爾哈赤腕子一揚掛著的鐵葫蘆跳起來敲在馬明的判官筆上,馬明只覺虎口一陣火熱,判官筆直欲脫手飛去,努爾哈赤一笑贊道:「手不折、筆不脫『雞爪』尹重、『鵝筆』馬明果然了得。」二人聽了直覺臉上一陣陣發燒。
努爾哈赤把少年翻了過來,一把撕去他臉上的面具,驚道:「德世庫!是你!」
范江眼見努爾哈赤失神猛的上前一步雙掌一齊擦出,努爾哈赤右掌一翻一朵斗大蓮花迎了上去,彭的一聲,范江只覺胸口氣血翻騰連著向後退去,德世庫猛的跳了起來揮拳便打,努爾哈赤伸手壓住道:「范兄既然接下來了這一掌在下就不再出手了,三位請便。」
范江連退十幾步好容易站穩,吐出一口濁氣,眼見努爾哈赤一邊與他對掌一邊以內力沖開德世庫的穴道,心知自己弟兄三人萬不是他的對手,當下拱手道:「謝朋友手下留情。二弟、三弟我們走。」三人剛一轉身,石戎早攔在三人的面前笑道:「我可沒說放你們走。」
尹重和馬明同時怒道:「朋友不要欺人太甚!」范江急忙攔住二人,心道:「就算那個不出手,他二人同來這個也不會弱到那去,我弟兄今日只怕要把名頭毀在這了。」他恭恭敬敬的一禮道:「這位朋友,我們弟兄已經輸給您的同伴了,您若想要我們弟兄的命盡可拿去,我們弟兄絕不敢還手。」尹重和馬明都不弄懂大哥為何如此低聲下氣,石戎卻暗贊范江老練滑脫笑道:「范大捕頭也不必這麼小心,在下也不是要難為幾位,只是幾位在江湖上走的難道連規矩都不懂得了嗎?輸了就想這麼走嗎?」
范江一拍腦袋道:「我真是老糊塗了,請朋友開出條件。」石戎道:「很簡單,回去說一聲,鐵墳有鬼,就得了。」范江看了他一眼一笑道:「范某遵命。」帶著尹重和馬明自去了。
石戎走回來向德世庫道:「他們回去之後,為了開脫自己也會說這裡的鬼是真的,你就可以安心在這裡接著住下去了。」德世庫不敢相信的看了他一眼,努爾哈赤笑道:「這是你石家阿暉,他的話你就當是諸葛亮說的,絕不會錯。」德世庫看著嗚的一聲哭了出來,爬到他的懷裡大聲道:「大阿暉!」
努爾哈赤強壓淚水,一邊用手拍著德世庫一邊道:「你是怎麼逃過那一劫的?為何要在這裡裝鬼啊?」德世庫嗚咽著道:「那日我因為受傷在屋裡躺著,尼堪外蘭開始殺人的時候我正要衝出去拚命,卻有一個人闖了進來,一指把我點倒,然後就把我背到暗道里來了。」努爾哈赤一皺眉道:「你不認得那是誰嗎?」德世庫道:「他臉上蒙著一塊白布,我問他,他也不和我說話,只是前半個月他才對我說,他叫虛無形,是瑪法的朋友。」努爾哈赤和石戎同時脫口道:「是他!」
德世庫接著說道:「他把我安排在這暗道中的一處暗室里養傷,那莫格魯找了幾回也沒找倒,半個月前他給我拿了這幅木撬來,並教了我怎麼扮鬼,說大阿暉不久就會來上墳,讓我先把看墳的人都嚇跑。」石戎暗道:「難怪沒人,原來都已經讓我這位二師叔嚇跑了。」
努爾哈赤指了指墳上的人頭道:「那你是怎麼引來撫順三捕頭的?這又是怎麼回事?」德世庫恨恨的道:「我把那些看墳的嚇跑了之後,等了幾日也不見大阿暉來,便藉助地道想去殺莫格魯報仇,鬧了幾次不成,今日整好碰上這小畜牲,就隨手做了他了,至於那幾隻漢狗是怎麼來的我就不知道了。」
努爾哈赤一笑道:「這必是你鬧得狠了,莫格魯就派人去請來的,你還說不知道,今天要不是我二人正好趕上,只怕你的性命就要沒了。」德世庫咬牙切齒的道;「我只要看到莫格魯那條老狗就恨不得生吃了他!只要能殺了他,我死也心干。」努爾哈赤嘆了一口氣道:「莫格魯因然可恨,但殺我們一家的是尼堪外蘭和李成梁,我們只殺一個莫格魯值的什麼。」德世庫擦乾眼中的淚水道:「大阿暉,我聽虛前輩說了,你已經有了一支人馬,你帶我們去殺尼堪外蘭吧。」努爾哈赤道:「你放心我饒不了尼堪外蘭和莫格魯,小弟,你在這守著咱家的親人,我要去辦點事,等我回來,咱們再找他們算帳。」德世庫用力的點了點頭道:「大阿暉放心,我絕不讓人動這鐵墳。」
努爾哈赤讚許的道:「大阿暉相信你能辦得到。」石戎介面道:「咱們去拜拜吧,然後還要上路呢。」德世庫聽了忙引了二人來到鐵墳前面。
努爾哈赤看著鐵墳,雙拳緊握,牙齒咬得嘎巴直響,伏身跪倒,二目一閉道:「瑪法、阿瑪還有眾位阿牟其,努爾哈赤看你們來了!」石戎在包裹里取出準備好的祭品擺在墳前,香煙升起,明燭搖動,努爾哈赤淚在眼中卻不流下,看著墳上的鐵汁,壓抑著心中的痛苦,只是不住的向鐵墳磕頭,德世庫也跟著跪下,石戎則向著鐵墳連拜三拜,暗中默禱道:「諸位在地下有靈,千萬保佑我大哥一路平安,萬事如意,回來之後為你們一雪前仇,重新下葬。」
很長時間過去了,努爾哈赤站起來,向鐵墳說道:「孩兒去了。」回過身向德世庫道:「那面平地下葬著我納喇氏額娘,麻煩小弟也招顧她。」德世庫點頭答應,努爾哈赤又駐咐道:「你切不可再去城裡尋事,若是讓莫格魯看穿,只怕要對這墳墓不利,我很快就會回來,那時咱們先找莫格魯算帳。」德世庫道:「大阿暉放心,我一定等你回來。」
努爾哈赤再看一眼鐵墳,扯了石戎就走,腳下如風半點不停,頭也不回,德世庫大聲道:「大阿暉!我等著你!」他也不回答,直跑出二里地他才鬆開石戎,用手掌在臉上一抹向石戎笑道:「我回頭真的就不能走了。」
石戎道:「大哥,我們最多半年也就回來了,沒甚好不舍的。」努爾哈赤笑笑不語,其實二人盡都明白此番一去,險阻重重,什麼時候能回來,能不能回來誰也不敢說,努爾哈赤向著鐵墳的方向又跪下一拜道:「瑪法!阿瑪!孩兒回來的時候將把不平的天地扭轉回來!」
明月走出了烏雲,見證著他的誓言,在如銀的月光下,努爾哈赤和石戎向著他們選定的荊途大步而去,一步步的離開了白山黑土的遼東大地。
第一部終:請看下部「朝天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