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美女、笛音雨中來
遙望一間茶店,名曰春來,見秋雨其勢不止,越下越大,陳雲豐只好進店歇腳。
茶店十分簡單,由幾間茅草亭子組成,此時已經有七八個江湖人落腳於此。陳雲豐進來,在一張空桌上坐下,要了杯熱茶,茶葉是出名的都勻毛尖,一口下肚,香氣清嫩,滋味鮮濃,回味甘甜,騰騰的熱氣將一身涼意攆得乾乾淨淨。
秋雨還在變大,似乎有傾盆而下之勢,這樣的雨在秋天並不多見,偶爾有還想趕路的人也不得不進店喝茶躲雨,店家自然十分高興,熱情招待。
只聽一竄腳步聲響起,見雨中有兩人急步而來,一高一矮,穿著正派,高者筆直挺拔,矮者身體強壯,二人雖從雨中來,精神卻十分飽滿。店中一黑袍青年見二人來,立忙起身問道:「二位師兄,可有什麼發現。」
高的那人道:「是黃山雙傑,可惜被人殺了,應該是魔教的人所為,看來煙雨城處境十分不妙。」
「哦,那黃山雙傑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氣,是一二流的高手,一生也做了不少膾炙人口的熱血事迹,不想這般隕落,真是可惜。看來魔教來了真正的高手。」有人插話。
矮個子道:「可惜我們去的太晚,趕去時人已經死了,沒發現兇手,打鬥痕迹上來看,所料不錯的話,只怕是魔教五子之一所為。」
「魔教的人太膽大了。」聽得二人所講,另外的人也跟著憤怒起來,有人道:「魔教的人真是無法無天,不但攻打煙雨城,企圖進入中原行不可為之事,而且還潛人阻殺援城之人,明的暗的都來,真是可惡至極,此次不將魔教之徒剷除,不足以揚我中原武林之威,不足以解我等正派人士心頭之恨。」
見這些正派人士個個義憤填膺,陳雲豐心中大慰,只要中原武林團結在一起,何愁不能剷除以魔教為首的邪魔歪道。
你說我講之中,一竄清晰的馬蹄聲從雨中傳來,驚醒眾人,聞聲望去,一騎紅色良駒矯健雄壯,四蹄飛奔,朝茶店而來。馬背上一名紅衣姑娘英姿颯爽,雖然在大雨中賓士,卻看不到絲毫的狼狽,反而有幾分冷艷。
紅衣姑娘在茶店前止馬,喝來小二,讓他備好上等草料,將馬牽下去休息。甩了甩身上的積水,紅衣姑娘雙手暗中握拳,暗運內勁,就看到她身上冒起陣陣水氣,不出幾個呼吸,衣服就被烘乾得七七八八。眾人見狀,瞧這姑娘不過十六七歲,一身靈氣,髮髻簡單,雙眼晶瑩,唇紅齒白,輕盈靈動,是少有的美女,一身深厚的內力更上讓人刮目相看。
姑娘輕擺衣襟,見陳雲豐處無人,打量了陳雲豐兩眼,徑直朝陳雲豐處行來,在他對面坐下,向店家討了碗熱茶。
待茶端來,紅衣姑娘輕抿一口,目光掃去,見眾人還在打量自己,目光不一,姑娘有些不愉,輕哼一聲,冷笑道:「看爾等也是出身名門正派,不想也是些好色之徒。」
被紅衣女孩諷刺,眾人紛紛收起目光,倒是其中一名中年人,看似圓滑老道,他開口道:「姑娘見笑了,既然知道我們是出身名門正派,又怎麼會是好色之徒,只是見姑娘有些奇異,如今中原武林正和西域邪魔歪道交惡,故此多審視了姑娘兩眼罷了。「
紅衣姑娘將茶一飲而盡,逼問道:「那你可看出本姑娘是什麼人來嗎?」
剛才說話那人見紅衣姑娘言辭直接,無畏無懼,兩眼打轉,心思一想,然後笑言道:「姑娘一身不凡,雖說有幾分出塵,但在下卻看不出正邪,不知姑娘出身何門何派,師承何人?」
見這人想套話,紅衣姑娘不答,只是冷笑道:「什麼名門正派,只不過是一句話而已,什麼正邪之分,只不過唯心而已,雖說出身有異,但正邪皆在各人心中,是正是邪,又有誰人知道。」
聽得紅衣姑娘如此一說,陳雲豐輕笑,覺得十分在理,想不到這女孩年經雖輕,竟然能明白此中道理,確不多見,這才真正的對她刮目相看,心中無比欣賞。
這時前面剛進茶店的高個子介面道:「姑娘的嘴巴倒是厲害,說的大道理我們不懂,正就是正,邪就是邪。如今形勢不同往昔,今天不把話說明白,休怪我等無禮。」
見一言不和便有動武的跡象,陳雲豐出言道:「天下門派本沒有好壞之分,只有行為人才有正邪之別。這位姑娘所言也不無道理,大家切勿衝動,有話好說。」
紅衣姑娘聽陳雲豐一說,沒想到這裡還有人與自己有相同的見解,而且在這麼多人的面前替自己說話解圍,一時對陳雲豐產生了說不出的好感。仔細打量陳雲豐,清晰俊朗,身上帶著某種親和力,其中夾雜著不同的東西,有英氣,有正氣,還有旺盛的朝氣。看得紅衣姑娘竟然有幾分痴迷,少許,姑娘意識到失態,趕緊收回心情,朝陳雲豐溫柔笑道:「這位公子倒有幾分正氣,本姑娘喜歡。」
隨後轉過身去,面向眾人道:「我很不喜歡你們,想動手,本姑娘從來沒怕過誰。」說完反手從桌上抓起寶劍,便要動手。
在場之人莫不是有身份有名氣之輩,見這紅衣姑娘生性直接粗暴,豈能讓她一個小姑娘撒野,部分人紛紛起身。首先跳出來的一人,手持大刀,身材魁梧,一雙眼睛能瞪死小孩子,他看著紅衣姑娘道:「在下天刀門常飛來,請姑娘賜教。」
「什麼狗屁的來常飛來,本姑娘讓你飛不起來。」紅衣姑娘劍作刀用,直接一劍劈去。
這一劍看似簡單,紅衣姑娘卻用了七層功力,劍出有破空聲響。那常飛來也不是脾氣溫和之人,見紅衣姑娘先出劍,大刀往頭上甩了一圈,橫斬過來,刀劍相交,發出一聲脆響,常飛來虎口生痛,險些握不住手中大刀,心中暗驚,這一刀自己可是用了八層內力,看來這小姑娘有些本事。
心中想,身子動,常飛來運足內力,一套連環刀法施出,一刀去,一刀來,如行動流水,向紅衣姑娘攻來。紅衣姑娘那會懼他,隨手綰了幾個劍花,見招拆招,與常飛來打在一起。
雙方不斷搶攻,又不斷防守,幾個回合的試探下來,紅衣女子試出了深淺,不在留手,劍走偏鋒,搶攻常飛來,生生將其逼退數步,而後人起劍落,一招借劍東來,灑下一片劍氣,全面攻擊。劍氣十分凌厲,剛一出就讓眾人感覺到危險,劍氣之強,奪人心魄,紛紛讓出空間來。劍氣之下的常飛來眼中駭然,知道紅衣姑娘內力強於自己,這一招自己顯然不敵,但事已至此,又豈能退縮,翻身大砍一刀,一片發光閃落,刀氣生花,閃耀場間,生生與紅衣姑娘硬撼一記,「啵」的一聲過後,二人分出了勝負。
常飛來一個踉蹌,被震出去幾步,體內血氣翻滾,終究是壓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我看你還飛不飛得起來。」紅衣姑娘眼神凌厲,追擊而上。
剛才說話的中年人見狀,搶身上前道:「小姑娘,接我一招。」
「車輪戰嗎?我又何懼。」風中年人掌風呼呼,片片掌影飛舞,封死自己上中下三路,紅衣姑娘不敢大意,使出一招雁盪九天,凌空擊去,只聽「叮叮」聲響,眾人駭然,中年人不知修鍊了什麼功法,竟然能以手擊劍。
中年人連出幾招,均見不到效果,改變方式,收掌提氣,雙掌推出,氣勁噴發,氣勢如虹,排山倒海。紅衣姑娘可不是被嚇唬大的,反手插劍,施展全身功力,毫不猶豫的與中年人對了一掌。「嘣」的一聲悶響,氣勁撞散開去,隔著二人的兩副桌椅板凳被瞬間震碎,散落一地。中年人順勢側身,雙手往後一甩,負於身後,將余勁泄去。紅衣姑娘身子微震,強行穩住身子。二人內力竟是不相上下。
紅衣姑娘骨子倔強,沒打贏中年人,心中來氣,開始使出大本領,還要與中年人再戰。只見他雙手作起手式,兩隻手就開始泛紅,如血色一般,紅得發亮。整個人一下子氣勢大變,恍如一代妖后一般。
中年人本想拿出絕招對敵,但見紅衣姑娘施出的這種功法,心中大驚,被嚇了一跳,脫口道:「敗血經,她施展的是魔教鎮教寶典敗血經,她是魔教中人,大家聯手活捉她。」
發現紅衣姑娘是魔教中人,陳雲豐本能的要出手,但他眉頭卻微皺,終究是忍了下來。除去陳雲豐外,其它人也顧不了以多欺少,紛紛出手,紅衣姑娘頓時遭到十來人的圍攻,情況十分糟糕。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就算紅衣姑娘身懷敗血經,但必竟沒有練到上境。也經不住這麼多人的攻擊。一時間,劍氣橫生,掌影翻飛,紅衣姑娘苦苦支撐,險象環生。
就在陳雲豐考慮該怎麼辦之時,一陣笛聲幽幽傳來,婉轉悠揚,從雨中來,朝眾人心裡去。笛聲清靈動聽,如天籟之聲,纏纏綿綿,從耳朵里進,緩緩流入心扉。如潤物春雨,無聲無息安撫人心,似乎有著淡淡的魔力。笛聲親和,說不出的美妙,像是仙家天音,一群人沐浴其中,陶醉在笛音的世界,忘記了當前的打鬥。
陳雲豐最先發現不對勁,強行調動真氣,讓自己清醒過來,追尋笛音的軌跡尋找源頭。目光穿過一片樹木,終於發現,在那秋雨之中,一頭青牛閑定自若,慢慢的翻嚼著胃中的青草。牛背之上,坐著一位牧人,一身衣衫顯中性,頭上戴著白色斗蓬,分不出是男是女,笛聲便出自他手中的短笛。
竟然能用如此手段將眾人止戈,絕對是一位真正的高手,陳雲豐這般想著,能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那裡,自己之前居然沒有感覺到,也不知是敵是友。
彷彿感覺到陳雲豐的目光,牧人停下吹笛,朝陳雲豐看來,他也不曾料到有人能這麼快發現自己。雖然隔著樹木,隔著蓬布,二人都能感覺到對方犀利的眼神。
笛音停止,眾人醒來,就連紅衣姑娘都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只是中年人突然道:「大家不要管,不要慌,先抓住妖女。」率先全力出手。
見眾人發狂,牧人沒理會陳雲豐,重拾短笛,嘴唇微動,笛音再起。然而這次笛聲變化太大,急促迴旋,如高山流水,高低起伏,如萬馬奔騰,音高再高,如雷霆轟鳴。一道道笛音鋪天蓋地的朝茶亭湧來,除紅衣姑娘和店傢伙計外,每一個聽到笛音的人心神都遭到攻擊,如千針萬刺,如大鎚震鼓,功力淺的開始捂住耳朵,哇哇大叫。
只有三四人還穩得住,笛音跌落又起,再提高一個程度,如大道轟鳴,就連那三四人也開始覺得頭昏腦脹、天昏地暗、疼痛難當。
陳雲豐調動內勁,護住心神,轉眼望去,只見中年人還在苦苦支撐,其它人紛紛倒地,抱著頭打滾,有幾人耳朵甚至開始流血。此時陳雲豐也不敢輕舉妄動,小心防備牧人,但又不忍看這麼多正派人士就這樣慘死。思量之下,陳雲豐也顧不了那麼多,雙手左右綰訣,四方捏印,撐起一方氣勁,擋住笛音,護住眾人,有了陳雲豐氣勁的抵擋,眾人的痛苦才慢慢減輕。
牧人見陳雲豐在自己的這般攻擊下還能摧生氣勁,將自己所有攻擊全部攬了過去一人承受,知道陳雲豐非常人,起了好勝之心,笛音又變,旋律優美,紛紛揚揚,似仙女散花,如鳳舞九天,十分動人,卻是更高層次的攻擊。
陳雲豐也不閑著,雙手彈指,射出道道氣勁,與笛聲隔空相撞。笛音漸急,牽動人心,音波陣陣,如滔天大浪卷向陳雲豐。陳雲豐雙手不停的彈動,一股股氣勁如蛟龍出海,翻騰八方。陣陣音波對道道氣勁,雖無驚天聲響,卻有一層一層的波動翻滾。
良久,一曲結束,笛音消失,氣勁散去,一切恢復如常,只有秋雨還在不知疲倦的下著,淅淅瀝瀝,只是比之前小了很多,三個呼吸過後,「咔嚓、咔嚓」聲不斷響起。隔在二人之間那片樹木紛紛斷裂,一棵一棵的倒地,濺起陣陣稀泥,在雨水中翻飛。牧人坐下的青牛人立而起又落地,發出一聲長「哞」。
陳雲豐則被震退一步,不可思議的看著牧人。難道對方是魔教五子之一的聖姑?除了她,這世上還有誰在音律上有如此高的造詣。但紅衣姑娘身懷敗血經,一定是魔教中的重要人物,兩人又似乎不曾相識,若是聖姑,不可能不認識的,那這人究竟是誰,陳雲豐一時想不通。
馬棚里的紅色寶馬,眼睛早已睜得大大的,豎著耳朵,一副驚慌之色,直到笛音結束,它打了個響鼻,回頭看了看自己的主人,確定也還安好,才開始吃自己的精料。
見眾人被突來的笛聲折磨得不成人形,紅衣姑娘也解了些氣,不再與其計較。看了看差不多停下來的雨勢,甩下幾錠銀子,對躲在一角的店家道:「這算是賠償。」然後打了個口哨,那紅色寶馬聽到主人的哨聲,快速包了一大口精料,屁巔屁巔的跑了過來,十分殷情,心中歡喜,不知是因為忠實還是好色。
紅衣姑娘上馬,回頭看了看陳雲豐,道:「這裡的人就你還讓人喜歡點。」然後有意無意的看了一下牧人方向,心中有些疑惑,擺了擺頭,隨後縱馬,留下一句「我叫傾城」。地上濺起一竄稀泥,策馬而去。留下陳雲豐在原地自語。
紅衣姑娘離去,那牧人也不再停留,貌似是跟著紅衣姑娘而去,不知是青牛好色,還是主人有意。陳雲豐很想攔住他,思量一番,自己與這姑娘只算是初次見面,也談不上什麼朋友,再說這牧人也不一定是大惡之輩。突然又想,我為什麼會關心她呢?想到這裡,只好作罷。其它人縱然有這個心,卻也無這個力,只能幹看著二人先後消失在秋風之中。
眾人在茶店丟了臉,看了看陳雲豐,而後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誰也說不出話來,一臉鐵青。想著此行目的,紛紛朝煙雨城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