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以死相救
曾經無數次看過千殺陣,也數次看到陣中之人的慘死之態,可當醉歌自己親身站在這陣中之時,仍感受到陣陣陰寒。
四處是瘋狂肆虐著的狂風,陰暗看不清的黑影在眼前不停掠過,錯覺中那些黑影似乎要鑽入自己腦中,神智讓尖銳的嘯聲衝擊得有些渙散,腳下看去每一處都是絕地,踏出一步似乎就是萬劫不復,原來,這就千殺陣!
步步殺機,千變成化!
醉歌頭頂的金針讓她一陣陣劇痛,憑著這劇痛可以暫時保得神台清明,她不知道蕭術謹在哪裡,千殺陣布陣共有三十六處陣眼,在陣外可以看到陣內一切,在陣內卻什麼也看不見!
帶著淚痕醉歌開始了隨時有可能死去的危險尋找,只要她稍稍走神,千殺陣的幻境便會趁虛而入,自己便會瘋癲而死!金針入體,果然是個霸道的方法,用這樣的自殺式的方式可以支撐醉歌多一點時間。
而陣外的沉坷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面,說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那只是未到傷心處!
從一開始這就是蕭術謹布下的局,從一開始蕭術謹就是在拿自己的命在賭,賭醉歌會不會稍微憐憫他,會不會為了他看清仇恨的本質,會不會,憶起當時的那些甜蜜時光!
他賭贏了,可是這樣的代價大得讓人害怕!
這座陣,沉坷是真的破不了,為的就是怕沉坷會因為醉歌的請求放他出來,為的就是要將他自己逼上絕路!
哪怕沒有此陣,以醉歌現在的身子如果執迷下去,也活不出半月之數,不如兩人同死於陣內,也算是同生共死,同赴黃泉的路上再向她傾訴愛意!總比她臨死仍在恨著他,恨著這個世界好!
這樣的瘋狂已與醉歌無異,兩人都是將自己逼上了絕路,非生既死!
若歌兒和蕭術謹真不能破開此陣,那他們這算不算是同葬一穴?
想到此處,沉坷蹲在地上,抱著自己痛哭起來。
多年以後仍有人記得,那年那場詭異的戰爭中,有一個身著月白色長袍的男子,長得風華絕代,卻像是丟失了最心愛玩具的孩子,在血雨腥風的戰場上哭得傷心欲絕。
而那個被稱為「天下第一殺陣」的陣法里,有一個一襲紅衣的絕世佳人臉上全是血跡,面對著看似僅有一尺之隔的男子,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抓到他的衣角。每次眼看著她似乎就要走進那一尺之內,卻又莫明繞開,再一次開始向遠處走去,他們就像永遠無法相遇。
「蕭術謹你在哪裡?」醉歌臉上已全是鮮血,胡亂地用袖子擦著,她的神智已開始有些不明,只記得自己一定要找到蕭術謹,憑著記憶里看過的千殺陣圖紙,一個個陣眼摸索過去,終於在坤位看到了他!
他髮絲已經鬆散,雙眼裡已不見清明,正揮掌對著空氣劈著,口中發出一陣陣喝聲,腳步步法錯亂。
「蕭術謹!」醉歌悲聲大喚,蕭術謹我來晚了嗎?
蕭術謹聽到這一聲呼聲,動作遲疑了一下,似有些迷惑,但只一瞬間就沖醉歌一掌擊來,直拍醉歌胸口!
醉歌受這一掌,大口噴出鮮血,倒飛出很遠。
外面的沉坷見到這一幕,終於忍不住大叫起來:「蕭狐狸,那是歌兒,是歌兒啊。!即使他現在比任何人都知道這樣是有多麼無濟於事,陣內之人根本聽不見陣外任何聲音!
可他仍然瘋狂地大喊著,直到喊得聲嘶力竭,喊得淚如雨下仍不肯停下,為什麼啊?老天爺,你為什麼要對歌兒這麼殘忍?
「蕭術謹,是我啊。」醉歌臉上淚水與血水混合在一起,哭著對蕭術謹一聲聲喚著。
「醒醒啊,我是醉歌,蕭術謹,你醒過來。」
而蕭術謹只是一次次用驚龍掌將她轟飛,那樣的重創醉歌根本難以承受,口中吐出的鮮血順著下巴滑在脖子上,看上去像是索命的血線!
而她卻依然執著朝蕭術謹爬去,豆大的眼淚一直未停,似乎要將這一生的悲傷流完,被血染紅的雙唇仍在喃喃:「蕭術謹,我是醉歌,你醒醒啊。」
而蕭術謹的一頭墨發胡亂飛揚,絲毫聽不見醉歌在說什麼,口中咆哮著,真的是瘋了嗎?一次將她一掌轟出,甚至還衝上去補了一掌,醉歌感覺自己五臟六府早已粉碎,只是分不清是讓蕭術謹的掌法震碎的,還是自己的心碎了。
醉歌終於絕然一笑,蕭術謹,我說過我要救你,也不會食言!
用手擦凈嘴邊的鮮血,雙目一閉,體內經脈逆行周天,強行運轉內力,壓榨著生命里最後的力量!可就在她逆行經脈之時,蕭術謹的掌法再次轟然而至,這一次醉歌沒有倒飛出去,強受一掌,拚死護著體內的內力運轉,只需一擊,一擊就好。
如此強受著蕭術謹的掌法,醉歌終於在逆行了九個周天之後,一躍而起,同時逼出體內的金針,身若矯龍,那姿態像極了她與蕭術謹第一次見面的那晚,在元府對面的屋頂上,她身若驚鴻,直往蕭術謹奔去。
而今真像是畫面重現,醉歌臉上竟浮出一絲笑意,蕭術謹能死在你手上,我值了。
直直撲向蕭術謹懷裡,他身上仍有好聞的沉香味啊。緊緊擁抱著他,哪怕背後是他如鐵般的拳頭落在身上,醉歌也不肯鬆手,嘴角再一次淌下烏色的鮮血,指尖金針光芒一閃,直直落入蕭術謹百會穴中!
蕭術謹吃痛一把甩開懷裡的醉歌,捂著頭痛苦地大叫著,那劇烈的頭痛足以讓他清醒過來。而醉歌,醉歌終於在被蕭術謹甩出的那一下,昏死過去,生死未卜。
那劇痛終於讓蕭術謹雙目開始清明起來,而他清醒過來后的第一想法:醉歌有沒有來?
四下尋找,終於看到了那個早已倒在血泊里的身影,纖弱的背影,紅色的衣衫,他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進來了,終歸自己在她心中還是重要的。
可是自己剛才做了什麼?只記得自己最後仍未受住清明,還是小覷了千殺陣的威力。而之後發生了什麼?
看著醉酒倒在地上,蕭術謹剛想走過,可是金針入體給他帶來的劇痛讓他不得不運著內力抵消,原來醉歌你一直受的是這樣的苦么?
想到此處,連忙往醉歌跑去,抱起她一看,醉歌早已不成人樣。
鮮血滿布的臉上一片灰敗,氣息弱得快要斷去,身上多處骨折,如雲般的青絲結在一起,但她嘴角卻含著一絲笑容。
那笑容的意味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