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蕭昊天活著

這個消息宛若天際的驚雷，裹挾著狂風和暴雨，外加冰雹劈打在柳夢瑤的身上。

柳夢瑤渾身都覺得冰涼，彷彿是剛剛從寒冷的冰窖當中走出來的一般，從心裡，到身體，到那夢幻般的修長睫毛都被冰上凍結再也不能動一下了。

以前她還在叭叭笑話人家承親王一生被蒙在鼓裡，幹了一輩子自己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是多麼的悲催，多麼的可憐，現在倒好，自己竟然比承親王還要可憐一千倍，一萬倍。

柳夢瑤強壓住自己心中的不解、憤怒、疑惑，自己的百轉千回，自己的五味雜陳，「既然你們都說他活著，他在什麼地方。」

「他現在不在京都！」芙蓉梓注視著柳夢瑤的嬌弱的面容甚是心疼。

「不在京都……」柳夢瑤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渾身都在顫抖，輕聲的咳嗽的兩聲，顯得極其的虛弱。

「不在京都，你們又如何能證明他還活著……」柳夢瑤的聲音在顫動，抖動的就像蜻蜓的翅膀，既迅速，又顯得顫巍巍的虛弱，讓人感覺到一觸碰就要碎了。

「夢瑤……你不要激動……」芙蓉梓上前想要扶住柳夢瑤。

「你不要碰我……」她的音色甚是凄婉，宛若杜鵑的秋鳴，宛若黃鸝在垂死前的掙扎。

芙蓉梓下意識將手縮了回去，面容上浮起一抹痛苦。

「我現在就要見到他……」柳夢瑤撕心裂肺地喊道。聲音震顫如死亡的悲鳴，穿破雲霄，直達天際，震撼著整個大地。

「姑姑知道你……」

「你不知道……」柳夢瑤眸光中噙著滿眶的淚水，但更像是血液，鷹鳩般盯著芙蓉梓。

這冰冷的眼神令芙蓉梓後背發涼，宛若冬季穿著一身單衣，站在寒風之中澀澀發抖。

元豐進來，看見柳夢瑤嬌弱的蜷縮在地上，渾身都在顫慄，彷彿一隻受傷的小鳥。他的心已經碎了，都在滴血。他瞪了一眼芙蓉梓和胥天祥，將柳夢瑤一把抱起來將要放在了椅子上。

可是，這時的柳夢瑤柔弱的像一個小球，冰冷的像冰塊。

元豐感覺到在他懷裡的柳夢瑤竟然是這樣的輕，如此的嬌小。

在元豐抱起她的那一刻時，她感覺到了天然的溫暖，陽光般的胸懷。

她不自覺地向裡面縮了縮。

她的身體與緣分的身體挨得更緊了。

她感覺到了他心臟有力的跳動。

他則感受到了她微弱的呼吸。

在他抱起她的那一時刻，他甚至擔心她是不是要死了。

原本元豐是想將她抱起來放在一張椅子上，可是現在他卻怎麼也放不下她了。

此時的她太虛弱了，他害怕只要讓她離開他的懷抱，她就會真的永遠離開了。

此時此刻，他寧願就這樣一直抱著她。

良久……

「我們先回去吧！」元豐輕輕問道，聲音如蜂蜜般甜膩。

柳夢瑤依偎在元豐的胸懷中，輕輕點點頭。

元豐抱著柳夢瑤岀了芙蓉梓的小院，徑直向外走去。

芙蓉梓想要說什麼，可是最後還是閉嘴不說了。

元豐則視芙蓉梓和胥天祥為一棵樹，一根木頭，一堆腐朽的塵土。

此時的柳夢瑤最需要這樣的寵溺，其他人的眼光，不論是奇異的，貶損的，不可理解的，元豐根本就不會理會。

現在，元豐眼裡只有柳夢瑤，再無其他。

元豐就這樣一直抱著柳夢瑤岀了胥天祥的侯府，上了馬車，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這次的事情對柳夢瑤的打擊很大。她身體非常的虛弱，一直在床榻上榻上躺了將近半月才漸漸好轉。

當然這半個月她也沒有干躺著，想了許多的事情，也辦了許多事情。

當年，假設她的父親蕭昊天沒有死的話，那麼他就是假死。

他為什麼要假死，假死的目的是什麼。

他要真是假死的話，那麼皇上給他定的謀逆之罪很有可能是真的。

所以，她讓梁元武暫時停止了對蕭昊天謀逆罪的重新調查。

當然，柳夢瑤沒有告訴梁元武其中的真正原因。

她的父親是假死的話，那麼她的母親，永平長公主吶！當年永平長公主是死在了她的面前的，絕對不會是假。

父親死的時候，她並不在身邊，也沒有去認真的檢查，而且母親也不讓叫大夫，只是她自己一個人陪著。

假設，母親知道父親是假死，那麼她自己又為什麼要去自縊。

這樣想來，母親一定不知道父親的死亡是假死。但是，母親一定知道背後的一些事情。所以，母親才會認為父親是真的自殺。

而這些背後的事情因為當年她還太小，並不明白。

父親當然也知道她還活著，被芙蓉梓養在芙蓉閣當中，可是她並沒有來見柳夢瑤。

至於父親為什麼會這樣做，柳夢瑤只好等到見了他才能知曉了。

可是，父親並沒有很快到京都……

柳夢瑤實在等不急了，於是要自己去見她的父親蕭昊天。

從芙蓉梓那裡得到的消息，她的父親在大梁個魏國的交界的雙鴨山中。

柳夢瑤帶著元豐，碧兒，陸無雙，武姝一起，走了將近二十日才找到這個隱蔽的小山。

可是山中卻是另外一種景象。樹木鬱鬱蔥蔥，溪水清流傍山而流。山中霧氣繚繞，宛若仙境一般。

進了山中，兩邊崗哨林立，森嚴肅然。

看來，蕭昊天是在這裡當起了土匪。

雙鴨山，恰好位於，大梁個魏國的邊界，是兩國的天然界線，屬於三不管地帶。

蕭昊天選擇這個地方作為其基地也是十分明智的選擇。

蕭昊天帶著幾人在半山腰迎接柳夢瑤等人。

柳夢瑤見了蕭昊天，眸光中的淚水想止也止不住。她的淚水宛若奔流的小溪要匯入大海一般流淌下來。

蕭昊天，精神矍鑠，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型魁梧高大，當年是超一流的戰將，現在仍然如此。

一行人隨蕭昊天進了山寨。

山寨里紀律森嚴，演武場上訓練殘酷而有素。柳夢瑤一路走來，看到的是一個小王國的景象。

「父親這裡怎麼樣？」蕭昊天嗓音渾厚，情緒中帶著幾分難掩的得意。

柳夢瑤好奇的是父親要幹什麼。

「霍道遠是從這裡訓練出來的嗎？」柳夢瑤看著下面訓練的一群年輕人問道。

蕭昊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父親能把當年事情告訴夢瑤嗎？」柳夢瑤語氣平淡。

現在她已經見到了自己的父親，心情也沒有什麼好波動的了。

蕭昊天目光望著遠方，思量著沉默不語。

柳夢瑤也並不著急，她來這裡就是為了把當年的事情搞明白，置於其他的，她現在還真不想去多想……

她的人生現在看來，站在她或活著的父親面前，簡直就是……

她父親給她擺了一條大烏龍。

第二日，吃過早飯之後，「薔兒，能和父親談談嗎？」

柳夢瑤點點頭，「這兩日都是父親不願意與我談！」

她隨著父親來到一處山徑彎曲的所在。鳥雀鳴叫之聲不覺於耳，淡淡的花香飄散在濕潤的空氣之中。

「不是父親不願意與你說，只是父親無言面對你而已。」蕭昊天與柳夢瑤一前一後走在山間的小路上。

「父親覺得哪件事情無法面對薔兒？」

蕭昊天沉吟了一下，「很多……吧！」

「父親要是不好說，薔兒來說吧！」柳夢瑤眸中含著淡淡的憂傷。

蕭昊天沉默不語。

「當年，你在將軍府中自殺，全家人都以為你的確死了，所以母親傷心欲絕，隨你而去，是你害死了母親。」

蕭昊天的心沉痛的一顫，「我沒有想到……」

「你沒有想到……」柳夢瑤語氣平和卻直接打斷了蕭昊天的話，「你沒有想到母親會愛你到那種程度。你就是母親的天，母親有多愛你你不知道嗎？」

柳夢瑤的眸光中含著森然的嚴厲。

蕭昊天根本不敢與柳夢瑤的眸光相撞。

「還有，因為你的事情姑姑在宮中自殺！估計姑姑到死都不會相信你真的會謀反。」

「因為，你的自殺，讓關百盛得到了空隙，最後在家中殺人放火，竟然將我們蕭家五十多口殺的一個不留……」柳夢瑤不覺得哽咽了一下，忽然覺得周圍很冷，冷得她將身上的衣服裹緊了一些。

「就連我也差點被殺……我的後背遭到了燒傷，現在一到變天就會刺癢難耐，而且，隨時有血管破裂的危險。」

「前十年我是活在死亡的邊緣，以後還會活在死亡的邊緣，而且隨時都有可能死去。」

對於自己的死亡柳夢瑤說的很平靜。

「對於死，我也都習慣了。但是，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您一直在我心中的偉岸形象徹底破滅了。」

「你損害了我的人生，將我的人生目標完全顛覆。」

原本是談一談，可現在基本上都是柳夢瑤在說話。

「原來我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將軍府大小姐，因為家庭的變故，或者是您的奇思妙想，竟然整個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讓我的人生充滿了復**勾心鬥角。」

「這是我最不喜歡的生活！我這麼多年的人生損失該用什麼來填補。」

柳夢瑤的話令蕭昊天的臉變得如死灰一般。

「當年……」柳夢瑤稍稍頓了一下，雖然眼前是她的父親，可是現在她實在難以對他再有多少尊敬，「當年您的想法是？」

蕭昊天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