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妖艷的巫師

第七十四章 妖艷的巫師

陌上輕雷聽漸隱,夢裡難從,覺后那諶訊?

德曼在回徐羅伐的路上,沉默地坐在馬車之內,放在膝頭的指尖不停地輕顫著。

她竟然,殺死了她的百姓。沒有人知道她剛才心中的畏懼,她不敢與百姓們的目光直視,她只能空洞的絕然揮劍,百姓們熱滾滾地鮮血濺了自己的臉上,有一絲腥甜。

曾經,痛恨過美室對百姓們的殺戮,而今天,自己也朝向他們揮劍。

但是,絕不後悔!對待背叛者,必須給予雷霆萬鈞的懲罰。美室她,究竟還是說對了。可是本來應當堅定不移的內心,為何現在卻在微微顫抖,原來還是會愧疚的。自己在殺戮之後,還是做不到如美室般的淡定。

瘐信在車窗外,隨著馬車前行,他剛才扶德曼上車時,只覺得她的手心冰涼,便了解了她心內的掙扎。她的心,一定很痛吧,但是她必須這麼做,走向王位的路,容不得太多的仁慈。

瘐信看了一眼緊閉的車窗,輕輕地說:「公主殿下,要堅持自己的想法,你做得沒錯。」

德曼在車內,分明聽到了瘐信的話,不由得熱淚盈眶。最了解自己的還是他,這真是值得慶幸的事。

心中一暖,傷痛便少了幾分,原來安慰可以來得如此簡單,隔著窗戶的一句簡單的話,這樣就夠了。

洛伊跟著德曼去安康城這段時間,流雲便住在了宮外,日日教習瞻星徒(流雲給她的學生們所取的名字),倒是極為認真。卻說瞻星徒中有一名叫熙雄的學生,因為生得虎頭虎腦卻聰敏活潑,很得流雲的喜愛,這日里卻見熙雄哭喪著小臉,一副無精打彩的樣子,流雲不免覺得奇怪,便問他是怎麼回事,這一問,竟引得熙雄放聲大哭起來。

「怎麼回事?」流雲把熙雄擁在懷中,一邊安慰著,一邊問與他同村的瞻星徒們。這批瞻星徒分別是從徐羅伐,以及城外的仁愛村挑選的幼童,而熙雄和其餘的五名幼童,全都是仁愛村的人。

「是他的姐姐,今天,就要被村長拉去奠河神了。」同村的孩子們七嘴八舌,總算是讓流雲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熙雄有個姐姐,今年十四歲,前段時間訂了親,年後就要出嫁了。卻沒想到仁愛村的村長聽信了村中巫師的話,認為她被河神看中,因此要將她獻給河神。

「他們要怎麼獻?」流雲發現自己思維有些混亂,21世紀看過電視劇,浸豬籠的場面在腦中一晃而過。

「就是要沉河,把姐姐放進一個木箱里。」熙雄抽抽噎噎地說道。

「混帳東西!這可是一條人命!」流雲怒不可竭,一把拉起熙雄:「走,趕快帶我去你們村兒!」

一幫孩子不需要吩咐,默默地跟在了流雲身後。

仁愛村在徐羅伐城外十里處,出了城門不過小半個時辰的路程,一路上,流雲又從熙雄處聽說,原來那個巫師曾經多次調戲他姐姐,後來乾脆上門提親,但熙雄的父母知他不是實稱人,不願意自己的女兒跟他受罪,便給女兒談了門外村的親事,眼看就要出嫁了,卻沒想到出了這種事。

「豈有此理,你們就沒有想過要報官嗎?」流雲越聽越生氣,拳頭捏得緊緊的。

「村民們懼怕巫師的法力,村長也不願意阻止,就連爹爹娘親,也不敢與整個村子的村民對抗。」熙雄跟著流雲學習了一段時間,言辭之間,已經不似當初的山野小孩了。

「真是愚昧之極。」流雲加緊了步伐,但願自己趕去,還能夠挽救那個可憐女孩的生命。

一行人心急火燎地進了仁愛村,遠遠地便看到一堆人群,隱約中還有鼓樂之聲。流雲好不容易才撥開人群,見空闊的曬麥場上,一個身著黑衣的巫師,臉上塗著厚厚的色彩,手持一把桃木劍,圍著一名被反綁的妙齡女子,以緩慢的動作,張牙舞爪。

女子看上去削肩素腰、瘦弱不堪,大冬天的只穿著一件白色單衣,此時一雙含淚目驚恐地盯著面前的巫師,瑟瑟發抖,面無人色。在女子四周,東南西北四個角上,有同樣身著黑衣的村民,敲鼓的敲鼓,奏樂的奏樂,徒添了一絲詭異氣氛。

「姐姐,,,,,,」看著這樣的情景,擠在流雲身邊的熙雄哽咽了一下,輕聲呼喚。

巫師折騰了一通后,拿著桃木劍往四周胡亂揮舞,嘴裡念念有辭,又是一柱香的時間便拋了木劍,斟了一碗米酒捧到一個碩大的紅木箱旁,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又是一堆唱詞把酒灑在木箱之前。

紅木箱有一米多長,半米的高度,遠遠看去就像一個奇怪的棺材,箱蓋上還用黑色的棉麻粗糙地綁了一個花結,詭異地耷拉著,像一隻黑貓被人抽去了骨頭,軟弱無力。箱蓋被巫師打開,跟著又是一通念念有辭。

流雲看得不耐,正想衝過去,卻忽然聽到巫師一聲大吼,自己反而被嚇了一跳,稍愣了一下。

巫師兀地轉身,流雲竟然發現他有著一雙狹長的眼睛,栗色眼眸中渙發出幽深而妖媚的光芒。長得果然有幾分妖氣,難怪讓這幫村民這麼畏懼,流雲心中暗暗地想。

巫師一步步接近女子,唇角帶著邪魅的笑容,在這樣的笑容中,女子流下了恐懼的眼淚,瘦削的肩膀瑟瑟得更加猛烈,死神正在沖她一步步接近。

「住手!」見此情形,流雲忍無可忍,一聲大喝。

巫師身形一滯,調轉過頭來,看著流雲。

「放掉那名女子。」流雲冷冷地注視著巫師,指了指熙雄的姐姐。

「你是誰?」巫師冷冷地問。

流雲一愣,竟然是如此清朗之聲。

「我是陛下親自冊封的副天官,我要你放了這名女子!」流雲直視著巫師的眼睛,卻看到了一絲戲謔的目光。

「她是河神看中之女,如若放了她,必將發生不吉之事,仁愛村的村民們將會遭受大難,如何能放?」巫師一笑,揚著下巴,看著流雲。

「區區一名村野的巫師,就憑你的空口白牙,就能妄斷他人之禍福么?」流雲嘲諷地看著他:「我所看到的天意,是河神需要一名侍衛,看著你與河神也挺有緣,要不你就去陪他吧?」

巫師聞言,仰天長笑,笑罷,雙目之中妖魅一閃,那雙栗色眼眸顏色更深了幾分,流光四溢:「我不管你是誰,你今天想要在仁愛村作亂,這絕無可能。」說罷,只對幾名壯漢使了使眼色。

壯漢們聽說流雲是宮廷的天官大人,有些為難,面面相覷。

「愣著幹嘛?如若得罪了河神,仁愛村必將會遭受滅頂之災,你們都不想活了么!」巫師清朗的聲音中蘊含著一絲怒意。

壯漢們聽了,紛紛看向村長,卻看到他一臉慌亂,毫無主張,於是也橫下一條心,往流雲圍了過來。

流雲往後退了一小步,自己並無武器在身,難道是要與這幾個壯汗肉博?彷彿已經沒有其他的後路了,於是暗暗蓄力與手掌,只待壯漢們靠近。

這時卻聽到人群中再次發生騷亂,只見三名紅衣花郎手持鐵劍,跳將出來,領頭之人竟然是石品。

「你們這幫刁民!竟然要傷害副天官大人么?」石品橫劍,護在流雲身前,怒問。

眾村民們一見花郎,不禁大驚失色,村長也顫顫危危地走了過來,跪拜求饒。

「救那女子。」流雲見石品出現在此地,雖然心中有些詫異,不過來不及細問,只輕聲說。

石品一聲令下,兩個郎徒便過去解開了女子身上的繩索,並將她摻扶了過來。

「你聽著!」流雲對村長說:「什麼河神之說,純屬無稽之談,這名女子如果有什麼三長兩短,你與這名巫師也會人頭落地。」

而熙雄的姐姐聽了這話,卻立即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大人,您要救救我呀,您走了之後,賤民的性命必定不保,大人,,,,,,」

流雲一愣,抬眸看那巫師,卻見他一臉妖媚的笑容,一雙深不見底的栗色眸子中,翻湧著魅惑人心的光芒。這不由得讓流雲心中莫名一沉,一股寒意冉冉升起,是的,不能冒險,不能將這名弱女子留在仁愛村。流雲扶起了女子,問:「你叫什麼名字?」

「賤民叫小英。」女子忙不疊的回答。

「也罷,你先跟著我,以後再慢慢做打算吧。」流雲臨走之前,再次斜了巫師一眼,卻見他依然妖孽般地笑著,眼光熠熠地盯著自己。

洛伊回來之後,聽了流雲講起這件事的始末,笑道:「石品郎究竟因何緣故出現在那個村子里,及時地英雄救美?」

「他那天剛好在徐羅伐城中巡邏,看到我領著那幫孩子走得心急火燎地,就跟在身後了,我一時心急,竟然沒發現。」流雲說:「估計是美室讓他跟蹤我的吧。」

「我看不像。」洛伊擠了擠眼:「美室沒理由讓石品郎英雄救美。」

「公主殿下!」流雲不依道:「你要調戲我,拜託也要挑個帥哥!」

「好了,好了,下次用閼川郎調戲你,行不?」洛伊才說完這句話,便預料到流雲要來撲她,自己率先跳將出去,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流雲也跟著衝出來,不依不饒地非得要撓洛伊的痒痒,洛伊立即將琉璃擋在身前,一時之間笑聲四溢,就連剛剛才脫離「魔爪」的小英,也在旁邊含笑看著。大家鬧了一陣,洛伊與流雲才又坐了下來,互相為彼此理著鬢髮,輕聲的交談。

「小英只能先讓她住在這兒了,你不會反對吧。」流雲說。

「當然不會,你有沒有問過她,那名巫師的來歷。」

原來這巫師是三年前才出現在仁愛村的。那年,村裡的井水忽然變得渾濁,夜裡也總是聽到嬰兒的啼哭,而村內卻並沒有新生嬰兒。村民們都惶恐不安,後來再發生了幾件孩童落水的事件,更是人心惶惶起來。

記得是七夕那日,巫師便出現在了村子里,他開壇祭祀之後,井水便清澈起來,夜裡也再無嬰兒的啼哭聲,因此村民們將他敬為神明,唯命是叢。

「那井水想必就是巫師弄渾的,他自然有辦法將水重新變得清澈。嬰兒的啼哭聲,也必也是他的手段,只是不知道那幾個孩童落水之事,是否也與他有關。」洛伊皺著眉頭。

「看他對小英的手段,怕是做出這種事也不奇怪。」流雲狠狠地說,

「這個時候的人崇尚天地鬼神,才會被這些江湖術士欺騙。」洛伊嘆道。

「那個巫師,不像一般的江湖術士。」流雲卻說:「身上真有股妖氣,就連我看了,都覺得有些畏懼。」

「連天不怕地不怕的流雲也會畏懼,我還真有些好奇,是什麼樣的人?」洛伊好奇道。

「說不出來,總之看到他就讓人不舒服。」流雲擺了擺手:「別提他了,沒得讓人心生不快。」

洛伊皺了皺眉,能讓流雲如此急燥之人,這還是第一個,不過也沒再多問,與流雲說起了安康城之行,便將這件事略過了。

原本以為,這隻不過是一個插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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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之戀新羅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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