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兩個惆悵人

第七十五章 兩個惆悵人

多把芳菲泛春酒,直教愁色對愁腸

這日的天陰陰沉沉,冬日的雲沉密集而厚重,將陽光擋得嚴嚴實實一絲不見。

毗曇從綺羅殿出來,微一抬頭嘴角略斜,心情一點不受陰沉天氣的影響。剛才,德曼已經宣布,自己正式成為徐羅伐的花郎,帶領無名之徒為陛下效忠。總算是做到了,毗曇緊了緊手中的嵐魂,大步邁向練武場,他看到無名之徒們身著黑色的郎徒裝,行行齊整列列謹然,不禁又是微微一笑。

今日,是原花巡視郎徒們修鍊的日子,美室著一身飄逸的深紫色宮裝,挽著朝雲髻,青絲之上插著比翼紫金釵,步伐沉著面帶微笑。

做為花郎的女首領,看著郎徒們從年幼時起便在這片練武場苦心修鍊,最終成為國之棟樑,美室的心中不無驕傲。這都是她美室的功勞,這是她為她心中無與倫比的新羅,所做的貢獻,雖然天色陰霾,也無法影響到美室驕傲而欣慰的心情。直到一抬眸,,,,,,

身前的毗曇長身肅立,手持嵐魂,冷冷看著自己。

好一個,英姿颯爽的,,,,,,

美室微微一笑,心中一滯,他已經正式成為花郎了嗎?

跟在美室身後的君羅,猛地看到毗曇,身形不由得一晃,深吸了幾口氣,再度抬眸,期期艾艾地看向毗曇,卻發現毗曇並沒有看她,不由得又是一陣酸楚,無論何時,他的目光從未看向過自己。

「無名之徒毗曇參見璽主。」與美室對視了那麼一陣之後,毗曇上前,傾身行禮。

美室垂了垂目光以未還禮,再次抬眸之時依然是目光冷洌。

「毗曇郎。」輕啟朱唇,美室嘴角微揚:「很好。」

卻再無更多言語,只與毗曇擦肩而過。君羅也微低著頭,跟在美室的身後與毗曇擦肩,卻暗暗的回頭,難掩留戀卻又憂鬱的目光,這一切,都落在了更後面的,柒宿的眼裡。

君羅有些憂鬱地隨著美室回到了曇華殿,卻見到英娜正與英慕親熱地聊著天。英慕今日是奉召入宮的,見到美室,當然忙不迭地上前請安。君羅強打精神地與英慕寒喧了幾句,便稱自己有些不舒服,回到房間里發獃。

這幾日,春秋也並未來找她,英娜總在自己的面前嘮叨,說是春秋經常出宮去見寶良,但這些,她全都不放在心上,她整個腦海里,都是毗曇的身影。不見時,想相見,見時又心懷酸楚,爭如不見。正愁悵不堪之際,聽得窗戶輕響兩聲,推窗一看,是春秋那張柔和的笑臉。

「璽主在會客,我就徑直來找你了。」春秋站在窗外,手中捧著一個紅色的檀木盒,輕輕說。

「怎麼,你今天沒去見寶良?」君羅歪著頭打趣道。

春秋一愣,以為君羅是在吃醋,綻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卻不多加解釋,只把那盒子遞給君羅,說:「我送你一件東西,你覺得精緻的話,便陪我去走走吧。」

君羅撇了撇嘴,打開了檀木盒,見裡邊明華艷麗的絲綢上,躺著一支步搖,鎦金的孔雀翎上,鑲有深紫色的寶石,閃著幽幽的光芒,君羅用手指細細地撫摸那支步搖:「雖然做工精緻,不過也沒什麼可稀罕的。」

「你不知道,這寶石在陰天會呈紫色,雨天會呈黑色,而在晴天,則會變成紅色了。」春秋隔著窗,急切地解釋到。

君羅聽他如此說,才有了些好奇之心,拿出步搖來細細端詳,最後一笑:「也罷,反正也是悶著,就與你出去走走吧。」

便披上了一件淺綠的毛絨氅衣,帶上手爐,與春秋一起出了曇華殿。今天因為英慕入宮,英娜要陪伴姐姐,也沒了空閑盯梢君羅,倒是無人打擾春秋與她。倆人緩緩穿過紅廊,繞過蓮池,再穿過了假石陣,直到行至梅花塢,才停住了步伐。

梅花塢位於與蓮湖相鄰的篷湖之上,面積還不及蓮湖的三分之一,卻在湖心有一個小島,混合著種有一大片紅梅與白梅。經過那一陣雪,梅花已經開成了茂盛的一片,就如同一片片雲彩輕浮在島上,花下有一條青石小徑,彎彎誕誕的沒入梅花深處,幽深而神秘。

倆人走入梅花深處,才覺得有些累了,尋了一石凳坐下,君羅嘆了口氣。

「怎麼啦?」春秋問。

「那日去洛伊姐姐府上,看到她的後院也有一片紅梅,當時只是含苞,如今怕也是怒放了吧。」君羅看著眼前的梅花,心生嚮往。

「你真有趣,眼前看著這麼大的一片梅花,卻嚮往著別家院里,何不只珍惜眼前便好?」春秋微笑。

君羅一愣,將這話細細咀嚼起來,倒是開展了眉頭:「你說得對,自從進宮,我倒變得多愁善感起來。」說完一回眸,見一枝白梅正在眼前,盛開得分外嬌艷,伸手摘來遞與春秋,嫣然一笑:「今日你送了我好東西,又開解了我一番,這梅花便權當謝禮了。」

春秋一愣,被如此嬌媚的笑臉攪得心思沸騰,只接過那枝白梅,卻僵硬地別開了目光。

——

英慕從曇華殿出來后,一路上步伐沉重,低頭深思。璽主與自己談了很多,大意是想讓自己勸說瘐信與美室效力,雖然,從知道自己會嫁給瘐信開始,就明白肩上所承擔的責任,但是還是不想,不想讓他為難。

婚後,幾乎沒有見過他的笑容,經常在深夜時分推開卧房的窗戶,還能看到瘐信在對面的書房,盯著燭火沉思的翦影。娶的是自己,心中一定很不情願吧,英慕的心內也是一片酸澀,雖然知道他不快樂,但自己還是慶幸他是她的夫君。就讓自己自私那麼一點點就好,如何還能將他不想做的事情,強加於他呢?然而讓英慕煩惱的,這只是其中一層。

另一層是因為英娜。

自己的這個妹妹,性格剛毅,生性驕傲,素喜與人爭強鬥勝,如今更是刁蠻任性的沒邊了。她對春秋的心思,自己也了解,可是聽英娜的意思,春秋的心,並沒有在她身上。

儘管如此,英娜還是要力爭與春秋聯姻,傻妹妹她不知道,看著自己愛慕的人因為娶了自己而痛苦,心中是有多麼的痛。不過自己的苦心相勸,還是無法挽回英娜的決定,真的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妹妹也走上這條路嗎?真讓人愁腸百結,英慕嘆了一口氣。

「進宮了么?」耳邊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

英慕愣了那麼一秒,抬眸看去,看到瘐信依然嚴肅的面孔。英慕綻開了燦爛的笑容。

毗曇今日在集市上買了只燒雞,興沖沖地回到家,卻看到滿院子的愁雲慘霧,孩子們都垂著頭,小英在一邊哭泣,洛伊與流雲在旁邊輕聲安慰。

「這是怎麼啦?」毗曇問洛伊,順便將燒雞遞給了琉璃。

「今天小英的父母來了,說是之前訂的親事,因為上次祭河神一事,男方心存畏懼,因此退了親。」洛伊小說聲。

「竟有如此愚昧之人,小英你也別傷心了,這種男子,不要也罷。」流雲憤然。

毗曇一笑,暗暗沖流雲伸出了姆指。

「本來還打算著,年後去了別村,就會擺脫巫師的威脅,只是現在,,,,,,」小英哽哽咽咽,悽悽恍恍地說:「可真算是無處可去了。」

「既然這樣,就先待我這兒吧,也可以和琉璃做做伴。」洛伊見她只是擔心這個,安慰道。

「就是,別擔心了。」流雲附和。

「那個什麼巫師的,哪天我去會會他。」毗曇挑了挑眉,也說。

「這話可是你說的,我也覺得讓毗曇去收拾這樣的敗類甚好。」流雲拍著掌,說道。

「話雖如此,可那巫師畢竟還在被仁愛村的百姓們敬畏著,毗曇現在是花郎,由他出面,如若被別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只怕會激發百姓們與王室之間的矛盾,這樣不妥。」洛伊正色道。

「是我又急躁了。」流雲有些自責。

洛伊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臉,又說:「巫師再怎麼厲害,他還不敢來我這兒鬧事。」

「他倒是敢,,,,,,」毗曇冷笑,看來,成為花郎之後,行事的確要有些牽制了,總不能給德曼公主惹麻煩吧,不能像以前那般的快意恩仇,倒是讓人不甘。

「你今日,入宮要辦的事如何了?」洛伊自是明白毗曇的想法,因此岔開了話題。

聽洛伊提起,毗曇立即一臉燦爛,興奮地說:「公主已經宣布,我正式成為花郎了。」

「嘖嘖,就這麼開心么?」流雲看著毗曇露出的兩排小白牙,打趣道。

「那是當然,徐羅伐花郎,說出去有多神氣。」毗曇繼續顯擺,倒是把一幫孩子們逗笑了。

而洛伊看著他的笑臉,突然有些恍惚,心中便沉重了下來。毗曇,正行走在他應當行走的路上,接近著,他想要得到的一切。他如此燦爛的、純粹的笑容,不知道還能保持多久?一想到這些,心內更覺憂鬱,便覺得身上也乏了起來,見毗曇只與孩子們玩成一堆,流雲也加入了進去,便默默地起身,回到了西廂,歪在窗前看著紅梅發獃。

窗外的雲層密密地壓著,如此陰沉的天氣,即使底下的紅梅開得茂盛,也仿似失了以前的嬌艷,腦中便浮現了一句詩句,今日窗內人望花,明朝花邊人是誰?想自己雖然明知他人之事,知道德曼會成為女王,知道毗曇會引發叛逆,唯一不知的卻是自己應當何去何從,便重重地嘆了口氣。

卻突然,項后一陣暖意,不待回頭,便聽得熟悉而溫柔的聲音。

「在看什麼?」毗曇從身後輕輕環著洛伊的肩,從她的視角往外看。

「在看梅花,,,,,,」洛伊輕聲言語。

「我看你剛才有些怏怏的樣子,是不是在外面受了涼?」毗曇關心道,將掌心輕輕覆在洛伊的柔荑之上。

「無妨。」洛伊微微一笑:「只是有些累了,想進來休息而已。」

「那我陪你說會兒話吧。」毗曇坐到洛伊身旁,卻並不鬆開洛伊的手,一直在自己的掌心暖著,說起了訓練他的無名之徒們的趣事。

洛伊只含笑聽著他講,倆人就這麼拉著手,靠著肩,看著窗外的紅梅,笑意殷殷,好一幅歲月靜好的溫馨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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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國之戀新羅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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