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失蹤的小英
遊人去后楓林夜,月滿空山可奈何。
日漸冬深,再經過了幾場雪,三元節便近在眼前了。這日里,小英帶著琉璃去吉慶巷採辦年貨,洛伊因為這日有薄薄的陽光,心中也輕快,便在院內練習起書法來。才寫了一厥《將進酒》,便看到琉璃驚慌失措地跑回院子,四處張望。
「這是怎麼了,出去一趟,跟丟了魂似的。」洛伊並沒放在心上,笑問。
「我在找小英姐姐,她是故意和我鬧著玩吧,剛剛還在我身旁呢,我就是去買了塊餅,轉頭就不見了她。」琉璃道。
洛伊一聽,皺了皺眉,立即擱了筆。
「小英姐姐,應當是故意與我逗樂的吧。」琉璃見洛伊皺起了眉頭,更顯慌亂。
「小英不是貪玩之人。」洛伊搖了搖頭,心中沉重:「琉璃,你在家裡待著,關好門窗,切記不可外出,我要入宮一趟。」
當下也不多說,洛伊披了一件氅衣,便匆匆而去。
因為已近三元節,瞻星徒們停了課,流雲今日並沒出宮,閑來無事,便想著去練武場蹓躂。練武場今日倒是熱鬧,無名之徒與飛天之徒們,都在場中修鍊,毗曇負著手不知與閼川在談著什麼。流雲正想過去,卻忽然又看到石品也帶著他的青翼龍徒,正在另一個角落修練,心思一轉,反而往石品的方向走去。
「石品郎。」流雲輕輕走至石品的身後,拍了拍他的肩頭。
石品正監督著郎徒們修練,忽然聽到流雲的聲音,竟覺得有些受寵若驚起來,回過頭來,手足無措。
「那天謝謝你,替我解圍。」流雲綻開了一個明亮的笑容。
「這,這是小事而已。」石品極不自然地搔了兩下自己的脖子。
那邊的毗曇也看見了流雲,對閼川笑道:「流雲什麼時候和石品如此熟悉了?」
閼川扭頭往那邊看了看,心中鬱悶,就說:「毗曇,我們還沒正式交過手呢,來比劃兩下吧。」
毗曇挑了挑眉,看出了閼川心中的不暢快,不由一笑,隨手抄了一把木劍,也不打招呼,順手就往閼川刺去。閼川並無防備,被一劍刺中肩頭,不由得一愣:「你怎麼說動手就動手?」
「我的劍歷來如此,來去無聲,少廢話了接招吧。」毗曇朗聲一笑,身如驚鴻,襲向閼川。
流雲正與石品說笑,卻見四周的郎徒都停下了修練,只看著場中,於是兩人也看向了那邊,原來是毗曇與閼川正在比劍。
「這倆人,怎麼說打就打起來了。」流雲看出二人只是普通的比試,一時心癢難禁,竟然也抄了一把木劍,飛身上前與二人纏鬥起來。石品遠遠地看著這番情形,眼中的羨慕一閃而過,立即背轉了身子,步伐留戀地離開了練武場。
這便是洛伊趕到練武場時,看到的三人混戰的場面,如若不是心中焦急,她倒是願意旁觀這麼精彩的一幕好戲,但現自然不是看戲的時候,便揚聲喚了流雲。
毗曇一人正與閼川和流雲纏鬥,忽然聽到洛伊的聲音,立時便停了手,身形一晃就到了洛伊的身邊。
「他還真是來去無聲,我算是見識了。」閼川無奈苦笑,微微地喘著氣。
「洛伊無詔入宮,想來是發生了什麼急事。」流雲說,也立即往洛伊那邊走去。
三人聽了洛伊所說之話,皆皺了眉頭。
「我猜,小英可能是讓那巫師帶走了。」洛伊急道:「流雲,我們快去仁愛村。」
「那個妖人,他是不想活了么?」毗曇冷冷一笑,將手中木劍一拋,只拉著洛伊便往宮外走去。
「閼川郎,你將此事去稟告公主殿下,我擔心毗曇性格衝動會鬧出事來。」流雲心中雖然也很焦急,但想到那日洛伊所說之話,還是這麼對閼川說。
三人心急火燎地趕往仁愛村,才出了城門,便看到熙雄哭哭啼啼往城門走來。
「熙雄!」流雲急道:「可是你姐姐出了事?」
「大人,你們救救我姐姐吧,她已經被裝入木箱之中,就要沉江了!」熙雄一見流雲,立即撲了上來,跪下便磕頭。
「他們在哪兒?」毗曇沉聲問道。
「在前往漢江的路上。」
「流雲,你陪著洛伊,我要先趕過去,救人要緊。」毗曇又道。
「毗曇,那些人都是普通百姓,救人便行,萬不可造殺孽。」洛伊心知毗曇的脾性,叮囑道。
「你放心。」話音剛落,毗曇便往前趕去,只幾個利落的縱身,便將眾人拋在了身後。
等到洛伊她們趕到時,見毗曇已經與一人激鬥了,那人穿著玄青的綿衣,一頭齊腰的髮絲並無任何束縛,在北風中輕舞飛揚,只見他劍法奇絕,身形輕盈,在毗曇凌厲的攻勢中,並不見狼狽,不由得讓洛伊都有些驚奇。
「那就是那個巫師么?」洛伊問。
「看身形上是的。」流雲皺著眉打量四周,見雖然有幾個壯漢被放倒,但沒有血跡,看來只是被打暈了過去,他們身邊有一個紅色木箱,正是自己上次所見的那個,於是急忙走了過去,將箱子打開。小英果然是被綁在箱內,此時已經是面無人色,神智不清了。流雲急忙解開了她身上的繩索,將她扶了出來。
「副天官大人,賤民們也是被逼無奈呀,自從小英被您帶走後,村,又生不祥。在才幾天,又病倒了好幾個人,就連賤民之子也生了怪病,躺在床上連床都下不了,這一定是因為河神之怒,還請大人體恤。」村長顫顫抖抖地走了過來,自然不敢阻攔流雲,只跪在地上磕頭。
「什麼神呀鬼呀的,如此愚昧。」流雲咬牙。
卻說那巫師本與毗曇正在激斗,見流雲將小英扶了出來,唇角便斜了一絲笑意,虛晃一招后,從腰間摸出幾枚梅花鏢,往毗曇打去。毗曇見狀,立即飛身躍起,雖然未被鏢給打著,卻讓那巫師抽身逃脫。
那巫師脫身之後,身形一轉,挺劍便向流雲刺去。洛伊在一邊看得真切,不由驚呼出聲,流雲才將小英扶至一邊,感覺到背後一股殺氣襲來。略一皺眉,將小英一把推開,身子往後一仰,躲過了一劍。但不想巫師卻棄了流雲,而是直取小英,將一把冷劍橫在了她的脖子上。
「放開她!」流雲見狀,心內大急。
巫師陰惻惻地笑了起來:「副天官大人,小人早就說過,此女為河神看中之人,如若不將她送與河神,仁愛村必有災難,大人你,怎麼能就不會其他村民著想呢?」
「豈有此理,現在,你還要在這兒信口雌黃么?」流雲大怒。
「仁愛村已經有那麼多村民,因為生病卧床不起了,大人你又要作何解釋呢?」巫師狹長的眼中閃過一絲曖昧不明的光芒:「就連徐羅伐的大夫們都束手無策,難道,不是河神之怒?」
流雲一愣,忽然之間也不知應當如何反駁,只咬著牙,恨恨地看著那名巫師。他今日,倒是未在臉上抹那麼厚重的油彩,只是栗色的眼眸中,閃爍的依然是讓人不安的,嬌艷的目光。他的眉毛既長且細,竟比普通女子還顯嫵媚,眉間有一道黑色疤痕,竟似閃電的形狀,又讓整張臉龐顯得有些詭異,總之,這是一張讓人不安的臉龐。
儘管,這也是一張清秀的臉龐。
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流雲回頭一看,原來是閼川趕來了。
「將那名女子放開!」閼川才站穩腳步,便厲聲說。
巫師依然還是妖媚地笑著,並沒有放人的打算。
「這是王命!」見此情形,閼川又說。
此言方出,四周的百姓們驚慌成一片,倉惶下跪。就連洛伊與毗曇都吃了一驚,為了一個民女,難不成德曼竟讓真平王下了聖旨?巫師依然笑著,直盯著閼川的眼睛,有那麼一會兒才放開了小英,還劍如鞘。
「小英聽旨。」閼川看向小英,緩緩地說:「陛下口諭,民女小英因與德曼公主投緣,特召入宮中,成為宮女,侍奉公主。」
小英聽宣后,依然是一臉迷茫,惶惶然不知應當如何。洛伊見狀,立即扶著小英跪下,領旨謝恩。
「副天官,陛下有令,既然小英入宮成為侍女,那麼就有勞副天官前去仁愛村舉行祭祀,與河神一個交待,保仁愛村民們以平安。」閼川又對流雲說。
「什麼?」流雲瞪大了眼睛:「讓我,舉行祭祀?」
「是讓你查出仁愛村的村民們生病是怎麼回事,解決了這件事情,才能安慰民心。」洛伊在流雲耳邊說。
流雲這才明白過來,領了旨意,調轉頭去,看向那名巫師:「我一定會給百姓們一個交待,查探清楚,這場病究竟是怎麼生的。」
當下,閼川便帶了小英回宮,而流雲一行人,卻去了仁愛村。
「毗曇,你與那巫師交過手,他的劍法如何?」在路上,洛伊輕輕地問。
「他所使的劍法我未曾見過,雖然有幾分詭異,但還不是我的對手,只是,能與我相持這麼久也算是難得了。」毗曇略皺著眉頭,回憶著那巫師的一招一式。
「如此看來,此人果然不是一般的江湖術士。」洛伊沉吟,若有所思。
幾人到了仁愛村,便分頭去看了生病的村民。第一個病倒的村民,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小夥子,生病已經十來天了,現在不僅有了發熱的癥狀,並且嘔吐不已,就連是進食都已不能。生病的村民已經近十人,癥狀都差不多,無非是腹疼,腹瀉,發熱與嘔吐。
「大人,這不會是疫病吧?」村長擔心地問:「聽說,與疫病的癥狀,有些相像呢。」
流雲看了看洛伊,輕聲說:「我們也不是醫生,怎麼能知道這是什麼病呢?」
洛伊皺眉沉思了一會兒,問村長:「你們是否請了大夫來查看病人?」
「是的,但是一連請了三個大夫,他們都束手無策呢。」
「不會是疫病。」洛伊肯定地說:「如若是疫病,村內沒有做相應的防範措施,怕是早就傳染開來了。」
「洛伊,這癥狀,有些像食物中毒。」流雲在洛伊的耳邊輕語。
「我也是這麼想。」洛伊點了點頭:「那名巫師,為了致小英於死地,倒是廢了些功夫。」
「你也認為是他做的?」流雲咬了咬牙。
「天下沒有這般湊巧的事情,我們把小英帶走,就有那麼多人生起病來,讓他又有了借口將小英抓回來祭什麼河神。」洛伊道,轉頭看毗曇也在一邊沉思,不由得問:「毗曇,你可是發現了什麼古怪?」
毗曇見洛伊問,才說:「我看他們的癥狀,像是誤服了一種毒草。」
「毒草?」流雲急急地追問:「什麼毒草?」
「一種叫苦蓮的毒草,如若被人誤服,就會導致這樣的癥狀,嚴重者甚至會休克。」毗曇說:「不過讓我覺得奇怪的是,這種毒草只生長在百濟,我也是幼年時候與師傅雲遊時,見到過這種毒草,村民們怎麼會誤服呢?」
「只有百濟才有,,,,,,」洛伊皺了皺眉:「我剛才問了村長,近段時間,並沒有村內的人出遠門,也沒有陌生人來村子里,百濟的毒草,怎麼能被新羅的百姓們誤服呢?」
「也許是早就有人將這種草帶了來,一直放在身邊呢?」流雲說。
「如果他要下毒,用其他的就罷了,為何這麼麻煩要用只生長在百濟的毒草呢?」毗曇皺著眉,說出了心中的疑惑。
「那巫師想將這些村民們的病歸咎於河神之怒,必不能讓別人看出是中毒,也許,這就是他選擇這種毒草的原因。」洛伊分析道。
「你們,都認為是巫師投的毒么?」毗曇問。
「我剛才走訪了一圈兒,也詢問了生病的村民,發現了一個規律。」洛伊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道:「所有的病人,幾乎都是獨居之人,只除了村長之子,但他生病那日,村長夫婦也沒在家,也就是說,是他一個人在家吃的飯。」
「你的意思是,有人趁他們不備,在他們的飯菜中下了毒?」毗曇想了想,也點了點頭:「如果是家人一起吃飯,要投毒肯定不易,所以,他才挑了獨居之人。」
「只是我們現在也只是猜測,沒有任何證據,不能揭開那巫師的詭計。」流雲滿面惱怒。
「毗曇,如果服食了這種毒草,可會致命?」洛伊又問。
「應當是不會,只不過腹疼幾日,也就好了,但我看那些村民,癥狀卻沒有減輕反而日漸加重,看來,是那個巫師繼續在給他們服毒了」毗曇說。
「那麼,現在應當如何讓那些村民們好起來呢?」
「只要不再繼續服毒,靜養便可。」毗曇說。
「這樣便好。」洛伊點了點頭。
「我在想,那巫師會不會繼續來投毒,這樣,我們也許能抓他個現形。」流雲忽然說。
「他沒那麼笨。」洛伊搖了搖頭:「從他專挑獨居之人這點就能看出,他是個謹慎的人。再說,如今小英已經入宮,他已經沒有必要來投毒了。」
聽得洛伊如此說,流雲有些喪氣,她對裝神弄鬼的這些神女呀,巫師呀本來就無甚好感,更河況這巫師更是用這些手段來傷害別人,就這麼放過他實在可惜。洛伊當然也明白她的想法,只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那些村民們雖然受了些苦,不過也無甚大礙,這也是萬幸了。」
流雲點了點頭,勉強沖洛伊一笑,心中總還有些不踏實,但也抓不住什麼實據,也只能強自摁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