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重聚
洛陽城內已沒有繁華之感,大部分人家都緊閉家門,偶爾也會看到幾人結群在街上遊盪,看到郭喬二人時眼中明明白白的閃過了貪婪,但發現走在旁邊的軍士時,頓時變得畏懼起來。到此時,喬陽才明白為何高順堅持要把二人送到目的地。
荀彧有幾分失落的從王宮內走回,陛下病情又重了些,私下召集群臣提出了要立董候為太子,可文武百官竟沒有一個敢答應的,聽內侍說,之後何后在陛下床前大哭了一通,之後又細心照料,陛下只是不停的嘆氣,董候身邊的侍者被斬殺了好幾個,真是可憐。
事實上何后之所以不動董候,一是因為如今陛下太后都還健在,二來是一直展現出以兄長為尊的態度,更是在董太後面前說史候的好話,而董太后如今對史候也高看了三分。投桃報李,何后也對董候的笑容也有了些真誠,雖然身邊的人被換了個乾淨,可如今來看,只要他不做觸及何后底線的事情,性命上便沒有太大的威脅。
還未走到自己住處,遠遠就看到門口一站一坐二個人影,站著的一身綠衣,坐著的身著白衫,旁邊還有兩匹馬,那坐著的時不時的還微微動一下,二人似乎在談論些什麼,一旁還站著個身材高大的兵士,荀彧加快了腳步,奉孝和阿陽竟選在這個時間來到了洛陽。
身為主家,荀彧謝別過高伯平後向著喬陽伸出了手,喬陽卻不接,依舊保持著坐著的樣子:「阿兄怎的滿面愁容?」郭嘉調笑:「許是因為俸祿供不上你我二人吃喝。」荀彧搖了搖頭:「只是憂慮時事罷了,先進去吧。」說完很是優雅的蹲下,與喬陽平視:「阿陽是想在這大街上敘敘舊情?」喬陽默默的把臉轉開:「也可以了。」
「四。」郭嘉又報了個數:「文若,你這住處還真是來客不少啊。」「對啊。」喬陽還細細的解釋:「一個士兵、一個百姓、還有一個女子帶著個孩子、最後還來了個穿著儒衫的一身兵痞之氣的壯漢,也不知有沒有第五個。」突然拍了下手:「哎,第五個來了。阿兄,要不也把你大侄子找來,也好湊個順數。」
荀彧和郭嘉同時轉頭,就看到翩然而至的鐘繇,一身白衣、手持羽扇,而且頭髮還極罕見的沒有紮起,喬陽有些疑惑:「元常兄是剛洗完頭髮嗎?」鍾繇聲音溫和:「不過想逃個懶罷了。」幾個人一邊寒暄一邊向門內走去,不經意的回頭,門外不遠處有個嬌俏公子駐足,倒是生的花容月貌,也不知是哪家小姐。
甫一進屋,喬陽便佔據了軟塌,郭嘉坐在了胡椅之上,剩下二人跪坐於案前,喬陽順手將那羽扇拿到手中,而郭嘉已然開始詢問城外軍營之事。
原來去年十月,靈帝確實召集了很大一批兵士,因為眾位刺史也都不和,故每州到底派來多少並無人知曉,所以這批士兵便充當了這些名額,被派到了洛陽城外等待調用,此後便再無消息,而後董候身邊的人陸陸續續因為犯錯被殺;後來陛下將滯留在城中的軍官也遷了出去,宮裡也安穩了很多。於此來看,不難看出是皇帝和何大將軍應該是達成了什麼協議,如今的洛陽已經少了前些時日劍拔弩張的氣氛。
現在越來越多的官員請求陛下立史候為太子,陛下也有了幾分意動,史候雖然無多少才能,卻愛護弟弟,不管走到哪裡都帶著弟弟,同吃同住,換的了不少稱譽,只是陛下如今身體慢慢好轉,這皇位回落到誰身上還是個未至。
鍾繇補充著:「文若說的不錯,陛下身體好轉,並非是,迴光返照。」郭嘉卻覺得不妥:「可是,城外的軍營,已經空了。」「空了?」荀彧驚到,四人的腦迴路瞬間到了一條線上:皇帝把人都給誰了?
喬陽心中隱隱有個想法,卻覺得有些匪夷所思,只能轉移話題,避免自己亂想:「文若阿兄可是得罪了誰,怎麼會有如此多的人前來盯梢?」這時間,在街上的獨身之人本來就不多,可就那麼一段時間便出現了四個,旁人看著兩人二馬一軍士,不是害怕便是躲避,他們確實表情銳利的掃過,這樣的人絕對不是平民。
荀彧搖頭:「我如今不過就是個掌管筆墨的人,怎會被人盯梢,恐怕是因為你二人太過高調,被大將軍的人注意到了吧。」喬陽手上又揪了兩下:「不對,如果只是大將軍,不該有妙齡少女。」直震得幾人目瞪口呆。
鍾繇本來正心疼的從喬陽手中抽出自己的扇子,聞言頓了片刻竟笑了出來:「阿陽,你也知道你文若阿兄傾慕者眾多,那張侍郎可是不惜以養女下嫁啊。」喬陽看了看荀彧,只見其臉上閃過一絲陰鬱,看來是真的被觸到了底線,可那少女容貌俊俏,形容大氣,怎麼看也不像是正當寵的宦官之後,若真是,那可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喬陽明智的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輕輕地咳了一聲,又勾了勾手表示想要看看扇子,卻被鍾繇冷酷的拒絕,這可是少有的一把白鶴羽扇,都快被揪禿了。看著喬陽很是有興趣的看著羽扇,鍾繇隨手將桌上的一把遞了過去,而後與郭嘉、荀彧聊起別的事情。
這羽扇外表普通,入手重量卻又幾分不對,輕輕地顛了顛,果然是重了幾分,這定然就是那安裝了機關的扇子,只是做的太精巧了,喬陽翻來覆去的看好幾遍,愣是沒找到那藏了箭枝的主桿在哪裡,看來被青禾告狀又喝了幾壇極好的酒的老酒鬼,在機關方面真的是很有一套,將羽扇在手上敲了幾下,既然如此,那要不再想幾個暗器看能不能設計出來唄。
暫不提這好友重逢,且說荀彧又被提親的事,說來也是稀奇,張讓能爬到這麼高的位置,也應是心思極細之人,想要拉攏荀彧也不奇怪,卻是在來拜訪之時提出有一女年方二八,想嫁於荀彧,荀文若自然不願:「彧以有妻,怎可再娶。」許是從沒被人拒絕,張讓便開始以權壓人:「文若先生,若不是我這個女兒傾心於君,讓定然不捨得令其下嫁,既然文若先生能娶唐氏之女,怎麼不能與小女成其好事,難不成是想我親自去拜訪慈明先生?」
荀彧氣極反笑,父親已逝,卻要背負著用自己兒子的婚事換富貴的罪名,更是連累了叔父,天下人都覺得彧與夫人絕無感情,不過是因為父母之命,真是可笑。而張讓也是這般想法:「文若先生,妙齡之女紅袖添香乃是美事,誰願天天面對一老婦人。」荀彧答得鏗鏘有力:「彧與夫人相敬如賓,實是不能耽誤小姐,侍郎見諒啊。」彼時鐘繇正在文若府上,這之後再有什麼,他也不太清楚,只是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文若都刻意和他人保有距離,只怕是惹上了麻煩。
喬陽知道這事後,也是無奈至極,虧得沒讓唐氏知道,不然恐又會覺得自己拖累了夫君。當然這都是后話,此時室內的寂靜已被打破,文若那大侄子和蔡邕先生聯袂而來,頓時熱鬧了幾分。雖每有節日都會送禮給蔡大家,但喬陽也只見過這人一兩面而已,就覺得是個慈祥的老夫子而已,如今一見還是依舊是滿身書生氣,氣質溫和近人,看到喬陽笑眯眯:「若不是聽小女說見到了阿陽,恐不知何日才能相見。」幾個人都恍然大悟,原來那女扮男裝的少女並非探子,也不是什麼欽慕荀彧之人,而是蔡邕的小女兒。
蔡邕與喬陽獨坐一旁:「琰兒嫁去河東時曾囑咐,要多謝阿陽的琴。」喬陽渾不在意:「只是欽佩小姐才能,若能得其喜愛,也是那琴的福分。」而後又問:「不知小姐是幾時出門?」蔡邕也沒多想:「琰兒去年九月出嫁,如今已半年有餘。」喬陽點了點頭,又與蔡邕就其所著《獨斷》談論了良久,蔡琰之事彷彿只是隨口一問,荀彧皺眉,郭嘉微垂眼瞼,難不成還是喜歡那蔡家小姐么?
喬陽是心疼蔡文姬,這個女人一輩子都沒為自己活過,初嫁衛仲道,可姓衛的是個短命鬼,初嫁而夫病死,恐怕就要頂著個克夫的惡名,好不容易回了家,父親卻死在王允手中,一個女人無依無靠,匈奴入侵被擄,與那左賢王生了兩個孩子,曹操欣賞她的才華,將其贖回,沒有人問她是不是捨得孩子、也沒有人在意她是單純的想想家后依舊和自己的孩子生活在一起、還是真的非回不可,更沒有人問過共同生活十幾年,她和左賢王是否真的毫無感情?什麼都沒有,她就被人帶回了中原,離開了孩子。後來嫁的董祀也不安生,即便全心託付,卻沒有一絲的安全感,這樣的人生,到底算什麼?
可惜等喬陽適應此時代時,蔡琰早已和衛仲道訂婚,喬陽無力改變,可如今衛仲道還未有生病之嫌,河東也算安穩,把仲景誆過去也不算難事,若是衛仲道真是必死無疑,那之後也要建議蔡邕將女兒送走,至於什麼左賢王、董祀,更是離得越遠越好。
郭嘉看著一直心神不定的喬陽,眸色越來越深,佳人已為人婦,你竟還能惦記,喬陽,喬芳芷,你真是能耐了。
喬陽一轉頭,便和郭嘉的眼神對上,眨了眨眼,愣是沒敢惹明顯生氣的男人,磨嘰嘰的看向荀彧:「大侄子說了些什麼嗎?」
荀彧點頭:「公達言說,何皇后曾親自來過府上,見了大將軍府上養著的幾位名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