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我是算命的
當古空空說到此處,猴子道:「想不到一招可以斃殺神弓電彈的狼牙,在古先生手下也連一招也走不過,古空空武功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虛傳。」
古空空道:「過獎了。但這狼牙武功進步之快也叫人匪夷所思,兩月前我還有把握在十招內擒住他,當然,如果他不用火雷的話。但是前幾天在青衣樓與他交手后我發覺不過兩月時間,狼牙又有進境,此時五十招能擒住他都不錯了。」
猴子道:「古先生,我總覺得這個樊大隻怕不是個風水先生這麼簡單。」
古空空道:「何以見得呢?」
猴子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種直覺。」
古空空微笑一下,猴子見狀忙道:「我的直覺一向很靈的。」
這時,天上飄過一團烏雲,遮住月光,古空空抬頭道:「好像是要下雨了,這樣吧,我們改日再談,小師父,今日多謝你了,幫我打開了一個心結。」
猴子忙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二人相視一笑,頓成忘年之交。
待二人剛進屋,一陣狂風,大雨便傾盆而下,猴子與古空空都不知道,他們苦苦尋找的狼牙就在他們不遠的一個樹林中拔足狂奔,形同瘋狂。
黑壓壓的烏雲中電閃雷鳴,大雨潑瓢而下,大滴的雨點打在樹葉上,啪啪作響,一個白衣人影在大雨中飛奔,他輕功佳妙,身邊的樹木一掠而過,手中的長劍在黑暗中隨著天空電光閃爍,泛出白森森的光芒,他就是從青衣樓中拚死逃出的狼牙。
狼牙並不是在趕路,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能去哪,他只知道只有這樣飛奔,他才能稍減心中的壓抑,他不止一次地想回頭與眾兄弟一同戰死,但終於忍住了,他知道自己的命是由眾兄弟換來的,他必須要珍惜,必須完成眾兄弟的心愿,只有這樣,他才有臉去見九泉之下的同門。
終於,他筋疲力盡了,他停下來,撲地跪倒,大口大口喘著氣,猛地,他仰天發出厲嘯,嘯聲直插雲霄,如同受傷的狼嗥,天空電閃雷鳴,將這聲久久回蕩的厲嘯襯得更加凄厲。
嘯聲消失了,狼牙站起身,在雨中緩步行走,冰冷的雨水淋在身上,他想來想去,最後明白,自己只能去一個地方——食人島。
有了目標,狼牙心情輕鬆不少,他抬起頭,看到前面有一個破廟,廟裡有火光,遠遠看到有一個人在烤衣服,狼牙走上去,打算也進去避雨。
烤衣服的那個人打著赤膊,頭上扎著方巾,背對著他,沒發現狼牙進來,狼牙將長劍一擰,長劍彎成一根腰帶束在衣服下擺,走了上去。
烤衣服的人聽見狼牙腳步聲,回頭一看,與狼牙照面,狼牙不由微吃一驚,這個人,便是他在昆崙山欲斃殺,而又被古空空所救的風水大師樊大先生。
「他怎麼會在這?」狼牙暗忖一下,但旋即又想:「定是怕再受追殺,來中原躲難的。」
但樊大先生不認識他,當時狼牙黑衣蒙面,並沒現出面容,樊大先生上下打量了狼牙一番,道:「小兄弟,人生不如意者十之**,縱然心中有苦,也不用折磨自己,進來烤烤火吧!」
狼牙沒有作聲,他知道樊大是個算命大師,但他對風水命理之說向來嗤之以鼻,他知道自己現在這付模樣,任誰都看得出心中痛苦異常,並不是這神棍真有什麼一卜能使鬼神驚的本事。
樊大邊翻動手中衣物邊道:「悲傷到極原無淚,大痛初臨轉不知,小兄弟,你的苦能寫到臉上,可見還不是什麼要生要死的大苦,我看你面相便知你一生多磨多難,勸你想開些,須知大風大浪盡有後頭,不能忍辱,又能怎能負重?」
狼牙聞言冷哼一聲:「你啰嗦完了沒有?」
樊大先生聞言並不著惱,只是微笑一聲,不再說話,狼牙徑直走到火堆邊坐下,他閉目靜思,忽又覺得去食人島並非上策,自己孤身一人,縱然到了食人島,豈不說破不破得了鬼門大陣,就算碰到古空空一行,自己也只能避之不及,怎麼談得上見到困囚島上的病書生呢?
狼牙靠著神幾,想著想著,不知不覺睡著了,他知道樊大不認識他,就算認識,樊大不識武功,也對他構不威脅,因此並不十分警惕。誰知睡了一會兒,狼牙忽覺渾身不適,頭腦昏昏沉沉,居然發起高燒來。原來他連番劇斗,精疲力竭后又淋了大雨,加上心中痛苦不堪,幾重摺磨下來,縱然鐵打身軀,也熬不住得了病。狼牙就這樣在昏昏沉沉中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狼牙一個激靈醒來,警惕地看看四周,見到身邊的火燒旺了一些,而他身上也蓋著一件披風,披風上又蓋上稻草,而身下還有一碗熱騰騰的湯藥。狼牙不由又奇又驚,奇的是誰在照顧他,驚的是自己剛才這麼睡去,萬一有強敵來襲,豈不死得稀里糊塗。
他抬頭,看到先前在火堆邊的樊大不見了。又向外看去,見天已全黑,估計最少二更天了,黑漆漆的廟門外隱隱約約可見一個人在負手望天,這個人,正是樊大先生。
狼牙站起身來,想起自己先前言辭不善,人家卻以德報怨,不由有幾分慚愧,他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說什麼好。聽得樊大先生道:「你先喝了那葯吧!你體內的寒氣未盡,小心複發。」
狼牙依言將葯一口飲盡,他放下碗,見樊大依舊抬頭望天,不由有些好奇,便走出廟門,也看了一眼天空,一看之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只見天空不見星月,卻有一道紅光橫空而過,彷彿天被撕開了一道裂縫,露出滾滾而動的紅雲,如鮮血流動,十分恐怖,不由自主地問道:「天是怎麼了?」
一邊的樊大先生道:「天見開光,流血滂滂。這叫天裂!」
「天裂!」狼牙又問,「什麼天裂?」
「一種極罕見的星相。」樊大先生依舊在看天,「漢惠帝二年,東北發生天裂,寬十多丈,長二十多丈,之後發生諸候滅呂后的政變,周勃等人帶兵殺呂后之子,重奪劉家王朝大權。漢景帝三年,北方天裂,有紅色人形出現,長十餘丈,之後生七國之亂,今日這天裂,居然長達數里,不知天下又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狼牙道:「先生不是算命的嗎?難道算不出來?」
樊大先生轉過頭來看了一眼狼牙道:「你怎麼知道我是算命的?」
狼牙一怔,發覺自己說漏了嘴,連忙道:「我看先生夜觀星相,應當於星相命理頗有研究,所以我猜的。」
「哈哈哈……」樊大先生大笑道:「小兄弟你可不像那樣有話便說的人,隨口一猜便一語中的,那你才是『一猜便叫鬼神驚』了。」
狼牙知道樊大心中有疑,但又不知如何圓謊,索性岔開話題問道:「先生對這異象可有看出苗頭。」
樊大也不深究狼牙如何知道他是算命的,他再度抬頭,看了半響,問道:「你看這天裂像什麼形狀?」
狼牙仔細看了看,越看越是心驚,原來天裂形狀象極一隻巨大蠍子,前端的巨鏊,中部的軀幹,一條尾巴臨空翹起,特別是尖端一根深紅的毒針,如同從空中直刺向大地一般。隨著紅光閃爍,彷彿在劇烈地扭動。
狼牙張大嘴,冷汗一點一滴流下,從額頭直流到嘴裡也渾然不覺,如同被施了法一般。
樊大先生在一旁道:「難道人間又有妖孽降生,才顯出異象嗎?」
狼牙聽得樊大說話,這才回過神來,他聽到樊大低吟道:「陰陽合一,天下第一,無形無相,所向無敵。這究竟是作何解?」
狼牙長嘆一口氣,像是為自己打氣一般道:「天現異常,時常有之,也不見得就是什麼凶兆。」
樊大道:「年青人,你信不信星相風水堪輿之說?」
狼牙道:「如若事事安於天命,做人還有何希望可言?」
樊大微笑一下,吟道:「一物從來有一身,一身還有一乾坤。能知百事備於我,肯把三才別立根。天向一中分造化,人於心上起經倫。仙人亦有兩般話,道不虛傳只在人。」
樊大所誦的乃是一代易學大師邵康節先生所傳作《梅花易數》的開篇語,意即人命天相息息相關,若能在事前懂得推算,便不會有大錯。神仙也有高下之分,關鍵在人的自身修為。
狼牙聽后,也吟道:「古墓成蒼嶺,幽宮象紫台,星辰七曜隔,河漢九泉開,有海人寧度?無春雁不回,更聞松韻切,疑是大夫哀。」
狼牙所吟的詩是王維過秦始皇驪山陵墓時所作,前幾句是盛讚驪山陵墓的宏偉,但結尾卻是深深哀嘆,意思是秦始皇為自己的萬世基業選了這麼好的風水寶地,建了這麼宏偉的陵墓,秦朝卻迅速土崩瓦解。秦始皇的窮奢極侈正是他王朝覆滅的原因。他的風水寶地中的宏偉陵墓並沒保住他的萬世皇朝。
樊大聽后,不由點點頭道:「想不到你一個武林中人,居然如此飽讀讀書,倒也難得。」
狼牙不由反問:「你又如何知我是武林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