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信任

三個人跟在這個弱小的孩子後面，那些拉顧客的奴僕們用憎惡的目光盯著孩子，讓他的每一步都變得心驚膽戰。

妮卡嘗試著去撫慰這個孩子，詢問孩子的年齡和名字。

「我叫薇拉，今年十三歲！」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三個人都非常的驚訝，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怎麼會長的如此瘦弱？

「可是，為什麼你看起來似乎只有七八歲？」妮卡皺著眉頭看著孩子說。

「我是個女孩，所以沒有太多的用處，只能盡量多干一些工作這樣就能勉強吃飽了。」薇拉黑色的手指染上的鮮血凝固了，臉上由於疼痛和寒冷在不斷的抽搐著，脖子縮在雙肩中，手臂僵硬的固定在身體兩側，看起來她在忍受著寒冷不讓自己顯得失態。

一條寬厚溫暖的披風落在她的身上，柔軟的皮毛散發著熱量讓她受寵若驚，險些跌坐在地上。

一張扭曲的臉出現在她抬頭仰視的方向，讓她原本極力維持好平衡的身體再度失去了重心，但是一隻堅實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洛恩看著脫去披風的埃蘭，那半張清秀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他鬆開了扶住薇拉的手，讓她自己站直了身體。

妮卡看著眼前的兩個人，這酷寒骯髒的城區街道內似乎吹起了一陣暖風。

「薇拉！這是個美麗的名字，一個女孩應該盡量讓自己變得乾淨一些。」埃蘭漠然的抬起頭，不在看著薇拉。

「是，是的，先生！」薇拉伸出黑色的手指輕輕的拉著披風的邊緣，她牢記著主人的訓導不能接受顧客的饋贈，但是現在她確實太需要這件溫暖披風了，以至於她無法拒絕。

對於這位仁慈的顧客她忍不住想要多說些什麼，來解釋一下自己為什麼這樣。「我試過用冰雪來清洗身體，但是那太涼了，我曾因此險些死去，老奧博告訴我假如我死了他會把我的屍體交給那些飼養牲畜的人，他們會為此感激他的，因為他們會把我剝光衣服然後串在火熱的鐵棍上烤著吃。」薇拉緊緊的拉了拉斗篷，似乎為這恐怖的結局而感到顫慄。

「沒有人會做出這麼沒有人性的事來！」妮卡握緊了手中的拳頭，她看著這瘦弱的姑娘因為那些話感到了悲憤和同情。

「會的，我曾見過他們這樣對待米德拉。」薇拉喃喃的說，聲音細微的幾乎都聽不見了。

妮卡咬著嘴唇失去了血色，鼻腔中發出沉重的喘氣聲。

洛恩看著妮卡的樣子趕忙對薇拉說道：「我們會向你保證，你不會遭遇這樣的事情！」

「不！」薇拉抬起了頭，原本充滿怯意的眼睛滋生出另一種恐懼，「米德拉告訴我，奧博也曾向她保證過，但是她最終還是死去了，老奧博把瀕臨死亡的她交給了那些人，他們脫光了衣服在米德拉的身上做著某些事情，我從門縫中看到了這些，那些人幾乎一夜沒睡，開始我還能聽到她虛弱的呼喊，後來漸漸的除了那些男人的聲音我什麼都聽不到了，我想等待著他們停止以後，幫助米德拉穿上她被剝光的衣服，蓋上棉被，但是早上的時候當我從昏睡中醒來，看到他們拖著米德拉走進了冰天雪地中，她光滑柔軟的背部拖在冰涼的地面上，曾經她在洗澡的時候我力氣大一些她都會尖叫，但是那個清晨她沒有在再發出一句呼喊，我眼睜睜看著她被那些人用鐵棍穿了起來，我回去告訴老奧博，那些人對米德拉做了什麼，但是老奧博顯然對那些不在關心米德拉了。」薇拉把頭所在蓬鬆的皮毛中斷斷續續的說完這些話。

洛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想不到世界上還會有這樣的事情存在，看著薇拉弱小的身體，難以想象這隻比自己小一歲的身體會如此的瘦弱，他急切的說：「我們所保證是肯定會兌現的，而不是像老奧博那樣！」

「你也曾向我跟我們的鎮民保證過！」妮卡怒視著洛恩，眼睛里似乎要噴出怒火來，「但是你也沒有做到！」

「妮卡！」埃蘭第一次大聲叫出妮卡的名字，他那半張清秀的臉露出從未有過的憤怒，「洛恩會盡量做到他能做到的，他曾險些為你而死！你應該注意你的語氣！讓你憤怒的不是洛恩，他跟那個米德拉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說的是事實，難道不對嗎？」妮卡反駁道，她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繼續說道：「如果他真的是一個騎士的話就不要那麼隨意向每個人都保證怎麼怎麼樣！如果他能做到那另當別論！」

「他會做到了，但是需要時間！他的承諾都是可以兌現的，但是這個女孩的主人是為了欺騙，兩者的本質是截然不同的，我希望你能理智的看待這個問題，還有未來我們將面臨的更多問題！」埃蘭緊緊地閉上嘴看著妮卡。

「對！就像你們說的那樣，我一直都非常的不理智，所以才會聽信你們編造的謊言！你們就像是兩個吟遊詩人，用優美的語言編織了感人肺腑的故事，博取所有人的信任，換取同情和幫助，這就是你們貴族的行事方式，不對嗎？」妮卡抬起下巴傲然的說。

「你真是不可理喻！」埃蘭的心裡似乎燃起了升騰的火焰，身上浮起來一片晶瑩璀璨的魔晶，「洛恩不是你所認為的那樣，他之所以撒謊是因為那是我的命令！」

妮卡面對埃蘭毫不退讓，她從身後摘下黑色的長弓，隨時準備掏出箭矢來應付埃蘭即將施展的魔法，「一個騎士應該遵守榮耀還是遵守命令？你不覺得你為他的辯解很可笑嗎？虧他還是個騎士！」

「我所做的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返回他們的家園，我不是一個稱職的騎士，我在對所做出的誓言都還沒有兌現的情況下，向更多的人許下了更多的承諾，我像一個負載累累的賭徒，騙取所遇見過的每個人的信任之後揚長而去，」洛恩用頹喪低沉的聲音訴說著，他想要終止兩個人漸漸難以收場的爭吵，他說出了這些話彷彿將那根深入血肉的木刺再次用力的壓向身體深處。「我很抱歉妮卡，我一直沒有勇氣對你說聲對不起，對不起，我欺騙了你，還有你們落雪鎮所有的善良的鎮民，我不是什麼王子，也不是什麼騎士，我只是個被人收養的奴隸，我只是埃蘭的騎士侍從，並且自以為自己是一個騎士！這真是太可笑了！」

洛恩的眼睛里流出了淚水，儘管他極力想要剋制但是無濟於事，悲傷和無助像是寒冷籠罩這座城市一樣充斥了他的全身。

兩個人停止了叫囂，妮卡放下了手中的箭，因為爭吵而漲紅的臉此刻變得蒼白無光，她意識到了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麼，儘管那不是出於她的本意，但是她無法左右被情緒控制的大腦，她知道那些話對洛恩造成了難以彌補的巨大傷害，她開始覺得有些無地自容，聽著洛恩垂下頭去發出低沉的嗚咽，她的眼睛也因為愧疚和歉意而濕潤了。

埃蘭竭力的收回了漂浮的魔晶，他看著妮卡的臉重重的嘆了一口，然後轉向洛恩想要去安慰他，不知道需要什麼樣的語言才能讓他重新找回信心恢復過來，當洛恩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完全切身的體會到了那種無助的情緒，這讓他在那一刻幾乎失控了，負極魔晶蘊含的力量險些掌控了他的意志，假如妮卡沒有表現出歉意的話。

滾燙的淚水滴落在骯髒的路面上，一隻黑色，瘦弱，冰涼的手握住了洛恩，薇拉睜著金黃色的眼珠看著洛恩。

「我相信你！」她說，「因為從沒有人對我承諾過什麼，我應該去相信一次！」

洛恩睜開朦朧的雙眼，他不敢相信那張被污垢布滿的臉竟然有著超乎他想象的美麗，薇拉金色的瞳孔溢出信任的光彩，在洛恩的注視下，她抽回了冰涼乾瘦的手指，被磕傷的嘴角仍然不斷的滲出著紅色的鮮血，潔白的牙齒輕輕的含著蒼白的嘴唇，然後她對著洛恩有些羞澀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