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新官上任（二）

楚大宏的屋子裡，破舊的屋檐上灰塵滿布，屋樑上盡染木柴燃燒的黑色的炭黑，這也是農村農戶的一般人家的屋子。

楚香月的母親郭花容忙裡忙外的準備著晚餐，楚香月在燈光有點昏暗的角落裡拿著一本破舊的《紅樓夢》看著，這些年儘管她沒能繼續上學，但是看書的習慣卻是與日俱增，總是在下地工作回來就看書，自家沒有就去借，她知道鐵青天家裡藏有一些書，她總是上鐵青天家找鐵青天的媽媽蘇娥借書，每次她總問關於鐵青天的事，但是鐵青天自從上中學之後就很少回家，回家基本都是住一個晚上就去學校，所以這麼多年，她都沒見到鐵青天，而蘇娥每次都是感嘆這孩子沒能上學太可惜了。

楚大宏坐在火鋪的後面，（所謂火鋪就是在南方一些地區，尤其是這樣的山村裡，在家裡的廚房都會用木板造成一個木架子，然後中間用水泥築成一個可以生火的四方形，用來煮飯之用，因為在農村生火的主要燃料是木柴，稍微有錢一點的人家不用木板而全是用水泥築成，很有一點北方取暖用的炕。）他一語不發，愁容滿面，接連的點著草煙，一個勁的抽著煙，不多時會發出一陣咳嗽。

郭花容一邊做飯一邊嘮叨著：「你這是怎麼了？都說身體不好，少抽一點，偏又不聽！」

「沒事，做你的飯去，真是婦人嘴舌！」楚大宏沒好氣的又吸了一口，說著。

「哎，我說你這是怎麼回事呀？那官耀祖不就是要叫什麼迎官費嘛！遲一些我們交就是了，你愁個啥！」郭花容放下正在炒菜的鏟子，看著楚大宏。

「那個王八蛋要我們交100元，不交的話，他就……他就……！」

「什麼？不是說一家80元嗎？」

「他說誤工費！」

「這個蛀蟲！」

「更可氣的是他說我們可以不交，但是只要把月兒送去伺候那個新來的官！」

「什麼？這個天殺的，怎麼那麼心黑呀，我家月兒一個黃花閨女，怎麼可以……！」

楚香月聽著自己的父母在吵鬧著，她在官耀祖和自己父親說的時候她就猜到是這樣的條件了，不然官耀祖不會像看西洋鏡一樣不停的盯著自己，她放下書，走出去，看著自己含辛茹苦的父母，低著頭說：「爹媽，我去！」

楚大宏和郭花容同時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女兒，異口同聲的說：「不行！」

「我知道家裡沒有錢，如果不交錢，官大蛀蟲不曉得要做出什麼事，而且您二老白養我那麼多年，我都不能嫁個好人家，報答您們，讓我去吧！」楚香月哀求的說。

「不行，絕對不行，就算是砸鍋賣鐵也不行！」楚大宏把煙頭扔在地上，轉過身，看著自己這個破敗的家，心裡一陣難過。

「爹！」楚香月雙腿跪在地上，眼裡噙著淚水。

郭花容心疼的上前一步，伸手扶起楚香月，說：「傻孩子，這怎麼可以呀！」

「媽，我想過了，既然人家都認為我是克夫相，那麼就讓我去剋死那個新來的官，免得又要欺壓百姓！」楚香月堅決的說。

「這……」楚大宏轉過身，「你別聽那些人胡說八道，什麼克夫相啊！你別胡思亂想！」

「就讓我去吧，爹媽！」

楚大宏一聲嘆氣，轉過身，一語不發的看著窗外，窗外一個破了的蜘蛛網上那隻蜘蛛正在補著破損的網，那一上一下的辛勤勞作，毫不放棄的精神似乎啟示著楚大宏。

第二天，官耀祖剛剛起床，伸了個懶腰，一開口便罵道：「這些刁民，害得老子腰酸背痛的！」

剛罵完，傳來一陣「咚咚」敲門聲，官耀祖眉宇一皺，罵道：「媽的，誰呀？大清早的就吵老子！」一陣罵一邊搖晃著滾圓的身子走去開門。

一開門見是楚大宏，便一副蔑視的說：「我以為誰呢，楚大宏，那麼早有什麼事？」

「村長，昨晚那個事，後來我和香月媽商量了一下……」楚大宏一臉無奈的說著，還沒說完，官耀祖兩眼放光，深感興趣的欣喜的問：「怎麼樣？我就說這樣行嘛！」

「還望村長多多擔待！」楚大宏禮貌的說。

「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過兩天那麼新官就來了，到時你只管把楚香月送過來，這裡我來打點！」官耀祖一隻肥大的手搭在楚大宏髒兮兮的衣服上，笑著說，「大宏呀，你可真是我們村裡的良民，等把這位新官伺候好了，少不了你的好處的！你先回去吧！」

楚大宏從官耀祖家裡往自己家裡走，一路上低垂著頭，茫然的走在這個熟悉的山村小路上。

「大宏！這麼早，去哪來呢？」

楚大宏被一聲問候的叫聲回過神，抬頭一看，見是鐵富貴，忙笑著回答：「我這不是去村長家，叫迎官費嘛，他去你家收了嗎？」

「哦！」鐵富貴愁雲升上眉梢，說，「還沒呢！你說這個蛀蟲發什麼神經，收什麼迎官費！真是的！」

「就是呀，唉！對了，大哥，聽說你家青天要當官了，在哪呢？」

「還不知道呢，這傻小子，神神秘秘的，說是到一個什麼偏遠的山村，管他吧，青年人有他自己的理想！」鐵富貴這才想起鐵青天前不久的來信說是自己就快做官了，想著自己兒子終於有出人頭地的一天了，正高興著呢。

「大哥，以後你就有不完的清福咯！」

「哪裡哪裡！」

兩人開懷大笑著，但隨即楚大宏臉色變得有些凝重。

鐵富貴關切的問：「大宏，你沒事吧！」

「沒事！」

「那就好！」

「那大哥，我先回去了，待會還得下地里幹活呢！」

「嗯，多注意點身體，我們都是一把年紀了，不像年輕時咯！」

「哎！」

中午時分，太陽火辣辣的炙烤著大地，綠油油的玉米地里，楚香月正在地里鋤著草，她當著一頂遮陽帽，汗水浸濕了淺灰色的衣衫，她這時站起身，伸手用袖子擦著額頭的汗水，突然看見不遠處的小山路上有一個衣著整齊的西裝，腋下夾著公文包的男子正一步步向自己這邊走來，她注目這個年輕的男子，有點俊氣的臉龐上似乎流著汗，她瞻仰這個男子，似乎這就是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正在一步步想自己走來，可是轉念一想自己這一身村姑打扮，一隻醜小鴨，人家怎麼會看上自己呢！只好自卑的低下頭繼續鋤草，但是好奇始終掩飾不住，她不是偷偷的看著那個男子，暗想：「這是誰呀？村裡面應該沒這樣的人！」

她看著那個男子一直往這邊走來，這條路是通向鐵家屯的路，她終於看清了那人的全部面目，但是那張臉似曾相識，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她竟一時傻傻的看著那個男子，沒想到那個男子也在打量著她，她的芳心撲通撲通的快要從喉嚨里跳出來了，臉不由得紅了，微微對著那名男子笑了一下，低下了頭，不敢再看那雙眼。

「香月？香月！」

楚香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清清楚楚的是他在叫自己的名字，他是誰？他怎麼知道我名字，她驚愕的抬起頭再次看著那個男子，是他嗎？楚香月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香月，是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