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恐怖的洛克
野狗不停地削甘蔗。
唿哨響起,他也沒有停下手中的刀。他知道洛克來了,知道自己是第一個動手的人。
第一個也是最危險的一個。
他沒有見過洛克,只是聽碼頭回來的人告訴他,這個人動起手來簡直就不是人。
是野獸。
野狗熟悉野獸,因為他也曾經像野獸一樣活著,知道一個人如果像野獸一定會非常痛苦。
他自己活的就很痛苦。
叮噹走過來,道:「我想吃甘蔗。」她放下手中的錢,伸出兩個指頭在野狗眼前,道:「給我兩個。」
野狗抬起頭看一眼。
他的手在抬頭時抖動,刀鋒劃過手背,血流出來。他卻好像沒有感覺,伸出那隻受傷的手抓起兩個甘蔗遞過去。
甘蔗上帶著血跡。
叮噹接過甘蔗,立刻皺起眉,大聲道:「這麼髒的甘蔗野狗都不會吃,你怎麼還賣給我?」
野狗抬起頭,露出滿嘴黃牙,低聲道:「野狗什麼都吃,有時也吃始,就是不會吃甘蔗。」
叮噹一怔。
她沒想到這個人會說出這麼奇怪的話。
她的臉很快就漲的通紅,整個人跳起來,大聲道:「這個甘蔗我不要了,還我錢。」
甘蔗丟回竹筐,伸出手要自己的錢。
野狗抬起頭,似乎在笑,用很低的聲音道:「不還。」
他不但不還錢,還揮出手中的刀。
這一刀劈向叮噹伸出的那隻手臂。
白嫩的手臂就像削好的甘蔗,彎刀就像切甘蔗一樣劈過去。
叮噹大驚。
她立刻縮手,可是已經晚了。
手還沒有縮回,刀就已經劈到。
一剎那間。
《仁王波若波羅蜜經》卷上:九十剎那為一念,一念中一剎那經九百生滅。
時間只是一剎那,叮噹卻覺得是永遠。
她的眼閉著,不敢去看,閉了很久,等著那把彎刀像切甘蔗一樣切斷自己的手臂。
她在等著刀鋒切斷手臂時的劇痛。
沒有痛,什麼也沒有。
叮噹試著睜開眼。
她看到那把彎刀在她手臂上一寸的地方停住,沒有砍下來。
洛克抓住了那隻握刀的手。
野狗冷笑。
彎刀反轉,刀鋒向上撩起。
鋒利的刀鋒順著洛克的大腿向上斜著切他的胸腹,那裡正是一個人血管最豐富的地方。這一刀如果得手,一定會讓他流血不止,人還不會死。
洛克推開叮噹。
叮噹在倒地時。洛克也向後退出一步。
這一步腳還沒有落地,他就感覺到身後也有一把刀像幽靈一樣無聲無息地靠近自己。
這一刀毫無聲息,卻快如閃電。
雖然看不到,他卻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這一刀是向著自己背上最重要的筋絡劈來。
雖然不會要自己的命,可是卻會讓自己從此癱瘓,永遠也站不起來。
洛克的手又抓住野狗握刀的手臂。
野狗一怔。
他不知道自己的手臂為什麼總是會讓洛克抓住。
刀鋒又想反轉,這一次不是上撩,而是斜劈。
他這一刀想切下洛克的腿,沒有腿,一樣跑不了。
只可惜,刀鋒還沒有反轉,他就發現自己卻已經開始反轉,然後向上升起,身體竟然懸在空中。
洛克用單手將他舉起,然後向自己身後甩過去。
野狗大驚。
因為他看到檳榔的太刀向自己劈來,狹長的刀身,雪亮的刀鋒,毫不留情地劈在自己身上。
洛克竟用他來擋住身後的刀。
檳榔的刀已盡全力,刀勢也用老,想收刀已經來不及。
他看著野狗死在刀下。
檳榔也是大驚。
他的刀劈在野狗身上,劈的很深,一刀斃命。
就在他看到自己的刀劈在野狗身上時,也看到一隻拳頭打在自己鼻子上。
洛克的拳頭。
只有挨過他拳頭的人才知道這一拳的分量。
他現在知道了。
刀脫手,人向後飛出一丈多遠。
然後他就聽到一種聲音。
那是骨頭折斷的聲音,自己的頸骨折斷。雖然很疼,時間卻極短,就好像一根極細的針突然刺入自己頸椎上的神經,瞬間失去知覺。
落在地上時,他就失去了呼吸。
醉卧在路邊攤上兩兄弟偷著看的很清楚。
他們知道洛克可怕,已經聽很多人講過。
可是沒想到會這麼可怕。
他們更沒想到這麼快就有兩個人死在他的手下。
死的這麼容易。
洛克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悲愴和憤怒,就像一隻野獸在大聲咆哮。
竹形長劍閃電般刺出。
就在他大笑的時候,兩個人同時刺出手中長劍。
兩個人,兩柄劍,一左一右,卻好像同時有二十個人拿著二十柄劍向洛克刺去。
叮噹大叫:「小心。」
洛克太得意,劍的速度也太快。
他們兩兄弟的劍法簡單,直接,如果沒有速度,也就不會有效。
他們一直在苦練出劍的速度。
他們對自己的劍法一直很滿意也是因為這閃電般的速度。
劍刺到腿上。
可是卻偏了一寸,每個人的劍尖左右各偏移一寸。
就在他們的劍刺到洛克腿上時,他的身體偏移了一寸。
這一寸的距離,洛克沒有倒下,還站在那裡。
兩兄弟立刻逃離。
一擊不中立刻就逃離,這也是計劃的一部分。
是計劃的最後一步。
白五聽到他們計劃后,想過很久,才開口道:「如果你們兩兄弟不能成功,就立刻逃走,留下機會給小刀。」
「看到你們逃走,洛克一定會認為已經沒有刺客,覺得已經安全,不會想到還有一個人在陰影中潛伏。」
兩兄弟很願意這樣做。
看著他們兩個很快消失,洛克終於鬆了一口氣,也開始感覺到腿上的傷口發出的劇痛。
叮噹跑過來扶住他。
刺在腿上的劍尖雖然偏移,卻還是刺在腿上,刺出很深的傷口。
傷口在流血。
大樹下有一個長椅,茂密的樹枝像一把撐開的巨傘遮在長椅上。
小刀就潛伏在樹上。
叮噹扶著洛克到長椅上坐下,流出的血每走一步都留下一個清晰的足印。
劍刺的很深,幾乎已經傷到骨頭,有一劍甚至已經刺穿了他腿上的肌肉。
劇痛讓洛克忍不住開始顫抖。
叮噹知道他的傷口現在一定很疼,她從沒想到洛克也會有顫抖的時候。
拿出手帕捂在傷口上,她的淚就開始流出來。
淚流的多,血流的更多。
鮮血像泉水一樣從指縫間汩汩而出,怎麼捂也止不住。
洛克的頭無力地歪在一邊,臉上卻露出笑容,笑著道:「傻丫頭,哭什麼,我死不了。」
叮噹一直想看到他的笑容,現在終於看到了,可是這笑容卻讓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洛克道:「你找一根帶子扎在傷口上方,血可能會止住。」
叮噹解下裙子上的絲帶,用力扎在傷口上方。
扎的很緊,她用盡了全身力氣,流出的血染紅她的手,她的臉,還有她的長裙。
血依然沒有止住。
小刀像壁虎一樣潛伏在他們頭頂,望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他知道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
洛克雖然受傷,而且傷的很重,但是精神還在亢奮,肌肉還充滿力量,隨時可以爆發出他可怕的力量。
他還要等,等他的血流的更多一些。
那樣簡單的包紮,只是在傷口上方扎一根裙帶,根本就不可能止住流血。
兩兄弟的竹形長劍沒有劍刃,但是有三條很深的血槽,每一個血槽里還帶著狼牙一樣的倒齒,可以讓傷口變得更大,血流的更多。
血這樣流下去,就算洛克真的是一個鐵打的人,也一定會有融化的時候。
他甚至相信,不需要自己動手,只要繼續這樣等下去,用不了很久,他也會自己倒下。
暮色更深。
深深的暮色中帶著沉重的血腥。
地上的屍體還躺在那裡,似乎在收縮,乾癟,扭曲。
晚風吹過,血腥中竟然還帶著濃重的臭氣,叮噹忽然感到很害怕。
洛克道:「我們回去吧。」
叮噹道:「去哪裡?」
洛克道:「回家。」
他伸出胳膊搭在叮噹肩膀上,艱難地扶著她站起,可是站到一半又坐回長椅上。
他現在連站起來的力量也沒有。
鐵打的漢子竟然真的開始融化,軟的就像一灘泥。
洛克又開始站起,這一次他終於站起身。
他的身體很重。
叮噹搖晃著儘力扶住他。
小刀伏在樹上,看著洛克的背影,知道機會來了。
現在就是他出手的時候。
他從樹上落下,就像夜風中有一根枯枝折斷,很自然地墜落,沒有人發覺。
枯枝從樹上墜落,是很正常的事情,又有誰會去在意。
洛克還沒有邁出他的腿,小刀手裡的小刀就刺入他的身體。
薄而鋒利的刀鋒,就像情人柔軟的舌頭,進入身體的時候幾乎沒有感覺。
小刀刺入的是肩胛骨下一寸二分處。
這裡是離心臟最近的地方,雖然有骨頭擋著,但是他的刀會順著骨頭間微小的縫隙進入胸腔,卻不會刺入心臟。
他不會讓洛剋死,只是讓他的血流的更多。他的身上帶著療傷的葯,最好的葯,可以讓洛克堅持到白五問完他的問題。
刀尖刺入肌肉,進入骨縫,最後進入胸腔。
他已經感覺到心臟強烈的跳動。
刀尖只要再進入一點,他的目的就已經達到。
可是他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他發現自己手中的刀尖穿過骨縫的時候,洛克的肌肉和骨骼驟然縮緊,全身一瞬間像一塊鐵一樣變得堅硬,骨縫突然夾住了他手中的刀身。
然後,洛克開始轉身,刀身夾在骨縫間赫然折斷。
看著半截刀身,小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百鍊精鋼的短刀竟然會這樣折斷。
這種事情他從沒見過,甚至連聽也沒聽說過。
他究竟是人還是野獸,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力量。
小刀還沒有看清楚自己的手中的刀是不是真的已經折斷,他就感覺有一雙粗糙有力的大手抓住了自己脖子,就像老鷹抓住一隻小雞。
洛克冷冷地道:「你死了。」
這一句話很短,只有三個字。
小刀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就感覺到自己的脖子開始扭曲,骨頭開始折斷,一股強大的力量讓自己的頭離開了身體。
他真的死了。
可是他直到臨死前的一刻,也不相信發生的這一切是真的。
他不相信一個人會有這麼可怕的力量。
洛克丟下小刀的屍體,淡淡地道:「現在我們真的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