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馮三

要得雍州，先下石城。

千百年來，雍州便是兵家必爭之地，而石城則是雍州咽喉，當今朝廷駐重兵於此，更是有中天王朝十位大將軍中的定西將軍宇文震坐鎮於此，十萬精兵震懾於西陲之地，讓外族不得越雷池一步，也是讓天下宗派弟子頗為忌憚，在石城的管轄範圍之內，無不遵照朝廷的規矩辦事。

定西將軍宇文震之強勢，可見一斑。

葉飛和端木蓉沒有停歇，一路疾馳，未時將近，望見遠處一座碩大的城池如巨龍般盤踞在七八里之外，官道上四面八方的來往行人也多了起來。

「到了。」葉飛放慢馬速，轉頭對身後的端木蓉說道。

臨近城池，周圍也就慢慢出現了一些歇腳的茶亭，遠來的人往往會坐下來歇息一會，然後一口氣進石城。葉飛和端木蓉一路疾馳，滴水未進，「疾風」雖然神駿，也有些挺不住了。

「我們歇一歇腳？」葉飛將馬停住，低聲詢問端木蓉。

「也好。」身後端木蓉聲音中几絲疲憊，几絲焦慮。

「唉。」葉飛內心嘆了一口氣，翻身下馬，扶著端木蓉落在地上，便牽著馬向路邊的茶亭走了去。茶亭里的人風塵僕僕，眼看就要進入石城，便泄了心頭那份焦急感。

「客官，裡面請！」

小二見有生意上門，將一張空桌隨意抹了抹，便請葉飛、端木蓉兩人坐下。滾燙的茶水入口，倒是驅走了一些疲憊。

「他們會沒事的。」葉飛也不知道怎樣安慰端木蓉，只能儘儘人事。解語自不必說，查良和小蘭兩人更是讓人擔心。

端木蓉沒有說話，掀起面紗一角靜靜地喝著茶。葉飛心中暗嘆一聲，輕輕吹著漂起的茶葉，喝著喝著，心思竟恍惚了起來。

如過了一生那麼久，葉飛渾身沒有一絲力氣，迷糊中抬起頭，天色已漸漸暗了下去，茶鋪卻是空無一人，包括端木蓉，心裡頓時一驚，運轉真氣，初時有些滯澀，隨著太一真氣一動便是暢通無阻，很快一個周天。從毛孔里滲出一些藥味。

「迷汗葯？」葉飛皺了皺眉頭，「蓉姑娘？！」

「噓——！」

「嘶——！」

一聲口哨，亭子後面便立刻響起馬叫聲。

「還好，疾風還在。」葉飛心裡稍安了一些，對疾風，還是有感情的。

在亭子里仔細看了看，沒什麼打鬥的痕迹，便牽了疾風，翻身上馬。

「馬幫，端木蓉……」葉飛毫無頭緒的想著，下山來之後，第一次感覺到無力感。

石城，城如其名。

城是依山而建，東西長十里，猙獰的盤踞在石頭山下，遠遠望去便感覺到壓抑。石頭上，自然多是石頭，零星的長著幾片綠色，給人幾許生機。葉飛離開了路邊的茶館，也只能向著石城方向而來，一路上心情沉悶，或許是疾風也感到了主人的心意，一人一騎孤獨的在路上奔走，與過往的行人、客商絲毫沒有交集。

漸近石城，來往行人也多了起來。敞開的城門也已在視野之內，兩排披著甲胄的士兵站在城門兩側，如千年不化的寒冰矗立在那裡，只有轉動的眼睛掃視著進出石城的行人。

石城雖然人多且雜，但只要踏入石城，各方勢力有多大的仇怨，都不會在石城解決，因為這裡有定西將軍宇文震，這裡是石城，是江湖中人、外族之人眼中的肅殺之地。

葉飛在城門三百步之外下馬步行，沒有受到任何盤問和阻攔，但在進過城門時，兩排士兵的殺伐之氣卻是讓葉飛對石城有了一定認識。石城，不論是誰，來者不拒，但要按照石城的規矩來，這便是石城，世人眼中的中天王朝西北門戶。

穿過三道城門，入眼的是林立的商鋪，城裡城外宛如兩個世界，沒有一絲城外的荒寂。第一次來出遠門，第一次來到石城，葉飛信步而走，先找了一間客棧住下，讓小二給疾風梳洗一下，在喂些上好的料草。

有些事情急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葉飛放下心中諸多疑問，先洗了熱水澡，再填飽肚子，換了身衣服，便出了客棧，在城裡轉悠起來。

石城位處西陲，關隘之地，往來客商不知凡幾，順帶著，石城也是一番繁華景象。城牆內外，將同一片天下的土地隔成了兩個世界。葉飛第一次下山，對石城的這種景象沒有太多的感觸，有些本該如此的感概。

沒有打聽馬幫所在，葉飛知道，麻煩遲早會自己找上門來，端木蓉的失蹤，或許不是失蹤，自己毫無目的的去尋，倒不如靜下來，隱入暗中，弄明白一些事情。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仇恨，所以，不急。

石城雖是中天王朝的重鎮，但地處西北，城中的建築便不全是中原風格，這讓初次下山的葉飛多少長了些見識，這些是在山上見不到的，即便是天門中的雜書上有提到，但終究不如親眼所見來的真切。如此一來，下山之後的些許壓力無形中消散了許多，心思也慢慢活絡了。

馬市在城西的一個角落，沒有多麼難找，問了一個路人，邊看邊走，進進出出的馬匹多了起來，順著人流，轉過一道門樓，入眼的便是近百匹馬散亂的四散在場中，圍著馬評頭論足的人不少，真正買馬的人也有。石城的外地人很多，葉飛在這裡晃悠，也沒有多少人注意，當然，這只是表象。馬市是馬幫的勢力範圍所在，無論端木蓉現在什麼處境，葉飛在這裡出現，便給出一個信號，這件事情，他葉飛不會就這樣撒手不管，不為別的，只為這件事情要有始有終。

也沒在馬市待太久，隨意的轉了轉，有了疾風，能上眼的馬已是很少了，轉身離去的時候，葉飛感覺到有幾道目光盯了盯自己，笑了笑，心道：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回到客棧的時候，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沒在大廳里停留，徑直上樓去往自己的房間。沒有直接進去，在門口站了一會，右手捏了擒龍手的起手式，左手推開門，向里走近一步，望著背向坐著的一個黑衣人沉聲道：「貴客上門，倒是毫不拘束？」

黑衣人將手中的茶杯慢慢放下，背對著葉飛道：「貴客倒不敢當，不過誰是客，誰是主，非是你說了算，你不過是一個外人。」

入耳的聲音低沉，不急不緩，聽著聲音是個中年人。葉飛眉頭一皺，道：「何事？」

「呵呵，葉公子果然快人快語！」話畢，黑衣人緩緩轉過身子，看著葉飛笑道。

「你知道我？」葉飛望著眼前這個面色有些黝黑的中年男子，確定自己沒有見過。

「呵呵，這個葉公子不必知道，」黑衣人笑道：「今日來此並無惡意，只不過來傳一句話。」

「噢？」話雖如此，葉飛也沒散了右手擒龍手的真力。

黑衣人微微一笑，看了葉飛一眼，道：「葉公子若是與馬幫無糾葛，便是座上賓，若是糾纏不清，便要有些不愉快了。」

「呵呵，你是何人，倒是管上葉某的事了？」葉飛冷笑道。

「呵呵，」黑衣人背著手，微微笑著，看不出喜怒，兩三步便與葉飛並肩，「話盡於此，你好自為之。」說著，便一步跨出門，停了一下，道：「忘了告訴你，鄙人馮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