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心機深沉
有風吹來,捲起一地灰燼,石碑上潦草的刻著『解劍樓主,凌雲之墓。』燕輕侯恭敬的磕了三個響頭,看著墓碑目光漸漸濕潤。嘆息一聲,從身後摸出一隻酒壺,一半倒在腳下的土地,一半卻慢慢的倒入口中。
酒是劣酒,很苦澀,可是燕輕侯卻覺得更苦的自己的心。是不是當心中的苦達到極致,就會忘記酒的苦!
風有淚就在他身後數丈處靜靜的看著這邊,微風吹動她血色的薄衫,讓她盈盈一握的小腰更加的妙曼無比。只是面紗下的美妙眼睛卻不時閃出仇恨的光芒!
良久,酒壺已干,香燭燃盡。燕輕侯依然深深的看著墓碑出神,突然,一滴淚珠從他眼角無聲滑落!他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墓碑上粗糙的刻痕。
慢慢的他的眼睛開始模糊,思緒開始飄飛,飄了好遠。似乎是二十年前,那一年自己遇見了一個這世間最美麗的女子,也結識了一生中最好的朋友,他們一個叫『風殘月。』一個叫『南宮紫禾。』那一次自己包下了西湖中最大的一艘畫舫,陪著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女人喝了三天三夜的酒,那是自己一生最痛快的三天。
酒醒之時,自己告訴紫禾,自己即將遠赴兩廣之地去解決一場紛爭,當自己回來之時就是迎娶她的時候!他以為這一去最多只需要三個月,可是誰又知道這一去有何止三年!
歸來之時,面對著昔日戀人已經只能呼喚一聲『大嫂』。解劍樓更在一夜之間化為一片廢墟,自己只不過做了一天的解劍樓主便成為了江湖上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師傅『凌雲』更死的不明不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何?
燕輕侯搖搖晃晃的站起,目光卻沒有離開過眼前的墓碑。良久,他終於像下定決心一般突然轉身,背向著墓碑走了出去。
天氣幽暗,蒼穹低垂,這一天似乎已即將過去。
燕輕侯提著空了的酒壺慢慢走向風有淚,他走的很慢,一步一個腳印,似乎已全無走路的力氣。他在風有淚身前丈許處站定,風有淚看著他,眼中漸漸有了笑意。
燕輕侯看著她的笑容,面容卻開始變得更加苦澀。風有淚輕柔的將手放在燕輕侯額頭,關切道,「燕叔叔,你的臉色很蒼白,可是哪裡不舒服么?」
燕輕侯輕輕將她的手撥開,搖頭道,「還好。」風有淚退開兩步,搖頭道,「燕叔叔你現在很不好!」燕輕侯漫步向前,隨手將酒壺扔開,淡淡問道,「如何不好?」風有淚道,「你中了『浴火紅蓮』的毒,當然不好!」
燕輕侯道,「『浴火紅蓮』此乃何物?」風有淚找了一塊乾淨的草地坐下,悠然道,「浴火紅蓮就是你剛剛用來解銷魂煙之毒的那一粒火紅色蓮子,這種蓮子生於藏邊,長在冰川之底的玄冰之上,這是唯一能解銷魂煙之毒的東西,只是其藥性霸道,卻需要一種名為藏紅花根莖的藥物中和。可燕叔叔只有紅蓮卻無藏紅花的根莖...」說到這裡她卻沒有再說下去
燕輕侯平靜的問道,「沒有藏紅花根莖作為藥引,服下了會如何?」風有淚道,「沒有藥引,單服紅蓮者會在十二個時辰內,**焚身,血液燒乾而死。」
燕輕侯道,「可有解法?」風有淚咯咯一笑,道,「解法當然有,就是找另一名女子交合,然後將毒性轉於對方,自然可保自己安然無恙,只是這樣一來那名女子卻必死無疑了!」
燕輕侯回頭奇怪的看著她,「你為何一定要告訴我這些?我不知道多好?你若要殺我,只需一劍。其實我在多年前就已應該死去,這些年不過只是苟活而已!」說到此處眼中除了黯然,更多的卻是痛心。
風有淚譏諷的看著他,冷笑道,「說的不錯,殺你只需一劍,只是讓你就這麼死去豈非太過便宜你了。你可知道我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別家的孩子在父母懷裡撒嬌時我卻只能在冰天雪地里練劍,當別的孩子嚷嚷著讓父母買這買那的時候,我還在冰雪中哆嗦著咬著生冷的饅頭!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沒有你我風有淚何至於有今天?」她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已經接近揭底斯里。
燕輕侯心疼的看著她,手抬了抬,似乎又想去撫摸她那一頭秀髮。但是下一刻卻又悄悄放下。
風有淚怒道,「收起你那副假仁假義,悲天憫人的臉孔,你不是解劍樓主么?你不是要解決天下武林的紛爭么?現在江湖中每天死去那麼多人,幾乎全是我鬼門所為,你為什麼不去解決?」
燕輕侯看著她,黯然道,「你殺那麼多人就是為了逼我出江湖?」風有淚道,「不如此,難道由你龜縮到死?沒這麼便宜。」
燕輕侯仰面向天,輕聲道,「罪魁禍首都是我燕輕侯,原來如此!」他開始向著雲霧飄渺處走去。
風有淚冷眼看著他,突然問道,「怎麼,想從此處跳下去,恩怨從此清?」燕輕侯不答,慢慢的卻堅定不移的向前走著!
突然一個聲音叫道,「等一等。」聽見這個聲音燕輕侯渾身一震,終於慢慢轉身,然後他就看見了那雙靈動的大眼睛以及那美得讓人窒息的精緻臉龐。
燕輕侯渾身突然顫抖了起來,看著來人,半響才道,「是你?」來人臉上依然掛著動人心魄的甜笑,對著燕輕侯盈盈一福,嬌笑道,「不錯,正是小女子,侯爺,想不到這麼快我們又見面了!」這豈非正是那酷似『南宮紫禾』的女子!
燕輕侯苦笑道,「姑娘剛剛叫住在下,可是有所請教?」女子妙目笑盈盈的看著他,嬌聲道,「上次一別,小女子對侯爺思戀如狂所以千里迢迢趕來與侯爺一見!」
燕輕侯怔住。
她盈盈走到燕輕侯身邊,輕輕抱住燕輕侯的胳膊,柔聲道,「早已聽聞侯爺乃是蓋世英雄,世間奇男子,像侯爺這樣的人如何不讓人朝思暮想,見過一面,永生難忘!何況侯爺對小女子還有放生之恩。」
燕輕侯笑了起來,但笑到一半,眉頭卻慢慢皺起,一把將女子推開,快步走到一旁,盤膝坐下。尚未坐定,額頭已有汗珠不斷滾落!
女子驚訝的看著他,奇道,「侯爺的傷還沒好?」風有淚抱著胳膊,淡淡道,「舊傷好了,卻又有了新傷。」女子道,「很嚴重么?」風有淚眼珠一轉,道,「還好!」
女子聞言笑了起來,又走上去,盤在燕輕侯身旁,搖著燕輕侯胳膊道,「侯爺,傷勢小事耳,小萱這裡有『武當玄心丹』一粒,無論多重的傷,保證藥到病除。」她從腰間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慢慢放在燕輕侯唇邊。
燕輕侯不答,閉目運功。小萱又道,「這一次為了見侯爺,小萱特地帶來了不少美酒佳肴,願意與侯爺把酒論心!」
燕輕侯眼睛倏地睜開,「有酒?」小萱道,「有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