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山外的世界
冬去春來,又是一年的初春,御已經十八歲了,除了臉上依然稚氣未脫,御從身材上看已然就是一個大人,個子都比天猊高了。自御完成成年禮以來,這一年多的時間裡他已成為村裡荒狩者隊伍中的一員,而且屢立戰功為村子補充了足夠的儲備食糧,深受村民們的表贊,得到了其他荒狩者的一致認同。
可在御的心中,從小便樂趣無窮的山林好像喪失了對他的誘惑力,他的腦海里不時地浮現出姬雅的音容笑貌,想著姬雅對他說的山外的世界。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吸引他,扯著他的魂兒逃離了太蒼山,這種感覺一天比一天強烈,攪得御心亂如麻,導致他時常避開眾人一個人躺在山間的花叢中頭枕雙手看著天空發獃,一發就是一整天,每次到了飯點才離去。
雪鳶最近有些煩惱,這一年多來孩子長大了也懂事了,可心細的她發現御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連平時的行為都有點古怪,難道御有心事?孩子進入叛逆期了?但又不像,御還是如以往那般聽父母的話,這讓雪鳶摸不著頭腦了。雪鳶和天猊商量,天猊說孩子長大了肯定會有自己的小心思,不需要這麼大驚小怪,可雪鳶還是覺得有一塊頑石堵在胸口悶的難受。
依舊是那個時間,那個地點,那片花叢,御依舊眺望著那蔚藍的天空。此時此刻,御感覺自己正翱翔於高空之中,身下是朵朵白雲,是那一眼望不到頭的澄澈的藍。好高啊,御忽然有些害怕,他怕自己會不小心掉進那顛倒過來的天空再也浮不上來。
「大哥!我就知道你肯定在這發獃看天」,爽朗的笑聲把御從遐想中拉了回來。
一年多的時間,小虎變成了個健壯的小夥子,身高也長了不少只比御矮了稍許,再也不復少年時的瘦弱。只是曾經的圓潤臉型如今變成了刀削斧劈般的剛硬線條,就連偶爾一笑臉上都會不自覺地帶著一絲鋒芒,這是小虎常年修鍊《白虎破伐》所造成的影響——使小虎的氣質漸漸向冷厲轉變。
「剛從山上練完功回來,正好路過這裡就想看看大哥在不在,果不其然,大哥還是在這裡發獃」,小虎躺在御的身旁道。
「你懂什麼,發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的功法達到瓶頸了,再刻苦修鍊也無濟於事,停下來反思反思或許會更容易進階。」
「大哥!你是說你要步入宗師境界了?你才十八歲啊!」小虎的嘴巴張成了大大的『O』形,「我的乖乖,武士、武師、宗師、大宗師、武聖這五個武道境界,大哥你已經快走完三個了。」
「初入武學殿堂的武士,可為武士授業解惑的武師,對武學有自己深入造詣的宗師,擁有自己武道大勢的大宗師以及武道已臻化境返璞歸真的武聖,這五步是一步比一步難啊,它純粹是考驗武者對武道的理解程度。要知道只有境界上來了,武者才能在武道這條路上走得更遠,我現在連這條路的一半都沒走完,又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呢」,御嘆道。
「大哥別那麼說嘛,太打擊人了,我去年才剛跨入武師境界,還不知何時才能摸到宗師的邊呢」,小虎氣餒道。
「你說的也對,我們都還年輕嘛」,御起身踢了小虎一腳,「走了,回家。」
村寨的曬穀場上,翠林村的村民們熙熙攘攘地擠作一團,山裡人特有的大嗓門震得周圍屋檐上還未融化的積雪簌簌往下落。御和小虎經過這裡停住腳步,拽了拽張著頭朝里望的迅豹問道:「喂,迅豹,那邊在鬧騰什麼呢?」
迅豹正要發火,回過頭來一看是御和小虎,馬上興奮道:「閻羅、顥虎,山外的商隊進村了,有什麼想要的趕緊下手啊,不然遲了就什麼也不剩了」,說完迅豹便埋頭向人群里鑽去,削瘦的身子似泥鰍一般滑溜,一溜煙兒就不見了蹤影。
御一聽是山外的人來了,馬上推開前面的人群向里擠,小虎想湊熱鬧也跟了上去,費了好大的力,兄弟倆終於來到了人群的裡面。曬穀場的中間已被清理出一大塊空地,空地上鋪了一層舊皮毯子,舊皮毯子上是一件件從山外運來的貨物,有男人們喜歡的長矛、獵刀、斧子和弓箭,每件兵器都是用上好的玄鋼打造,比村民們自製的黑鐵兵器強得多了,難怪荒狩者們一個個眼冒精光恨不得把褲子都當賣了;這裡面當然也少不了女人們最愛的珠寶首飾、胭脂水粉和錦繡衣料,如此這般女人們能不瘋嗎?
商隊帶來的貨物全是山裡最緊缺的,看村民們的熱情,商隊這次是賺大發了。一眼掃過寬背地龍身上形形**的山貨,錢百萬耳邊似乎響起了銅幣、銀幣和金幣絡繹不絕的碰撞聲,激動的小心肝「噗通噗通」地跳。不虛此行啊,一分危險一分收穫,古人誠不我欺,錢百萬如是想到。
「哎,大叔,你們是從山外來的嗎?」御有點緊張。
錢百萬心想你不是廢話嗎,這不明擺著的嘛,不過他還是擺出一副溫和的姿態,和顏悅色地對眼前這個高大的青年說道:「沒錯,我們是從寧國來的。」
「寧國!我沒聽錯?是寧國?」御按捺不住躁動的心再次問道。
「你沒聽錯,是寧國!」錢百萬很不耐煩,難道我說的是鳥語?要不然眼前的小子怎麼聽不懂,還是山裡人反應都比較遲鈍?
錢百萬正等著青年的下文,想好好鄙視他一番,誰知青年扭頭就走,連說教的機會都沒給錢百萬就消失在了人潮中。「肯定是個瘋子」,錢百萬小聲嘀咕道,這樣一想錢百萬忽然覺得心中舒暢多了,又屁顛屁顛地跑去招呼客人了。
「阿爸阿媽,我想了很久,我要去見識山外的世界。」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飯廳陷入了寂靜之中,雪鳶和天猊放下碗筷注視著御,小虎則喝了一大口湯以咽下噎在喉嚨中的食物,然後吃驚地看向御。
「我不同意。」雪鳶立馬道。
「阿媽,為什麼?」御問道。
斟酌了下,雪鳶道:「小御,你知道嗎,山外是很危險的,那裡的人心眼多,整天沒事就自相殘殺,還樂此不疲,你這麼單純只會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我不想我的兒子死得不明不白。」
「是不是?天猊」,雪鳶想得到丈夫的支持。
「你阿媽說的都沒錯」,天猊肯定道,「但我支持小御你的決定。」
雪鳶聽了丈夫的前半句話正要點頭,誰想天猊直接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雪鳶垮著臉怒道:「天猊,你對小御說這話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曉得山外是怎樣的人心險惡嗎?」
「雪鳶,你先別激動,你聽我說」,天猊趕緊安撫妻子,直到妻子的情緒穩定了,天猊才接著說道:「雪鳶啊,雛鷹長大了終是要飛向藍天的,如果我們一味的偏袒保護,孩子們怎能自強自立呢?再說我們難道要讓孩子們一輩子就生活在這個小山村之中?就像我們一樣?小御和小虎他們的資質遠超我們,將來的成就肯定不可限量,可是在這片深山老林里他們能得到最大的施展嗎?」
喘了口氣,天猊欣慰地看著御和小虎,對雪鳶道:「我們的兒子很出色,我一直都為他們自豪,相信在你的心裡也是如此。雖然山外和山裡區別很大,有許多不可預料的人禍,但我相信我的兒子們,那些苦難挫折在他們面前會被無情地碾碎,雪鳶你說是不是?孩子們長大了,他們有實現自己理想、自己抱負的權利,我們不能成為他們的掣肘啊,雪鳶。」
「既然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能不同意嗎?」,雪鳶長長嘆了口氣,「小虎,你也和你大哥一起去吧。」
「真的嗎?我也可以去?」,小虎有點難以置信,其實他在聽到御的決定后就已經蠢蠢欲動了,只是不敢開口而已。
「嗯,就這樣說定了,小御你們什麼時候走,我給你們準備些東西帶著」,雪鳶似是想開了,主動提起了這個話題。
「大概後天吧,我想和曬穀場上的那個商隊一起走」,御回答道。
………………
後天清晨,村寨大門前,雪鳶和天猊站在凜冽的寒風中給御和小虎送行。臨別前,雪鳶分別給御和小虎理了理衣領,然後情不自已地拉過兩個兒子埋首在他們的胸膛上一陣抽泣。天猊走上來拍了拍妻子的肩膀把她攬入了懷中,伸手遞給兄弟倆每人一個包袱道:「你們阿媽做的肉乾,路上帶著吃吧。」兄弟倆拿過包袱,忍著眼裡的濕意,別過頭轉身就走,他們怕自己一旦回頭可能就下不了決心再去山外了。
乘上商隊的寬背地龍,兄弟倆失神的望著前方,一陣濕冷的晨風從御的耳邊吹過,御似乎聽見了身後不遠處的某個地方正有一個女人在不舍地啜泣著,右手輕輕拂過眼角,幾滴晶瑩的水珠從御的手上飄落,隨著晨風向翠林村的方向飛去,越飛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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