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和楊城

「哎，我說你們兩個大好青年不必如此，想當年我獨自離家外出經商可沒有你們這般扭捏姿態，好男兒志在四方，打起精神來」，錢百萬見御和小虎無精打采著實看不過，給他們打氣道。

「大叔也是年少離家的嗎？」，小虎問道。

「當然，那時我和現在的你們差不了幾歲。沒辦法啊，我爹死的早，家裡還有兩個年幼的弟弟妹妹，全靠我娘的那雙手可養活不了我們一大家子。雖然我死去的老爹給我起名叫錢百萬，但我家窮得連十個銅錢都拿不出來。如今想想，一把辛酸淚啊。」

御望著面前的這個大胖子，很難想象他的童年竟如此凄慘。

「你們再看看自己，比我幸運多了吧，你們有一個完整的家庭，而且不愁吃喝，這可是別人羨慕都來不及的，你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區區離愁又算得了什麼」，錢百萬鄙視道。

「錢大叔，我能冒昧地問你個問題嗎？」小虎好奇道。

「說唄，你錢大叔知無不言。」錢百萬滿口答應。

「大叔你是從小吃苦過來的，怎長得這般身材？我第一眼看見你時還以為你是富家子弟呢。」其實小虎說得已經比較委婉了，他心中的真實想法是——肥頭大耳、富得流油。

「這……」錢百萬話卡在嗓子里半晌答不上來。

「那是因為我們東家打小就餓怕了，做生意賺了點錢后就每頓大魚大肉的伺候，他還不愛運動，時間長了能不變成這樣嗎」，前頭那個駕馭寬背地龍的乾瘦漢子說道。

「趙六，就你話多，有你這麼當夥計的嗎，小心我炒了你」，錢百萬甩了甩胖嘟嘟的胳膊威脅道。

「東家，您要是把我辭了，就您那吝嗇性子，您上哪裡去找我這麼便宜的夥計？」

「哈哈哈」第二頭寬背地龍上的三個護衛大聲笑了起來，其中一個像是領頭的獨眼壯漢開玩笑道：「百萬大老闆，你家的夥計怨氣很大啊，有多久沒發工錢了？」

「獨眼你別瞎說，我錢百萬雖然小氣了點，但為人經商的信譽是很高的，和楊城方圓八百里有誰人不知？」

「東家，我不知道哎。」

「哈哈哈，百萬大老闆你看，你又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

………………

一路上錢百萬總是尋找各種話題和護衛們以及夥計趙六亂侃一氣，天南海北地瞎吹一通。或許在錢百萬的漫漫商途之中，只有歡聲笑語才不會讓他覺得路途枯燥乏味吧，御認為這樣也不錯，至少可以沖淡他和小虎的離愁之痛，開啟一段新的生活。

御離家的第四天，商隊終於走出了太蒼山，入眼處地勢一片坦蕩，這讓一向奔走於崇山峻岭之間的御和小虎有些不適應，彷彿魚兒離開了水沒有安全感。坐在寬背地龍的背上，兄弟倆驚奇的發現在山裡產量稀少的穀物在山外是成片成片種植的，縱橫交錯的田埂像是蛛網一般鋪滿了廣闊的平原，到處都是綠油油的一片。農田的周圍則分佈著稀稀落落的小村莊，每個村莊都有翠林村那麼大，村民們扛著農具在田間安心勞作，絲毫不擔心會有荒獸襲來，一派祥和寧靜，這和御想象中的畫面出入很大。

「看，前面就是和楊城了，它可是寧國南部最大的城池，地位相當於寧國的南大門，是兵家必爭之地」，錢百萬對御和小虎解釋道。

看著前方那座巍峨如山嶽的青石巨城，御深深被它的氣勢所壓服，御從未見過如此巨大的城郭，寬厚的青石城牆少說也有三四十米高，城樓上一隊隊身披銀色鱗甲、手持長戟的衛兵宛若天神一般從雲端俯視著人間，他們是那樣的高高在上、威嚴而不可欺。

離城門還有五百步的時候，商隊的人都自覺地從寬背地龍身上下來，跟著進城的人流緩緩向前推進。在御的正前方是兩扇巨大的紅色漆木城門，城門上面的青石牆雕刻著三個大字「和楊城」。御環顧四周，身旁擠滿了形形**的人，有倒運貨物的商人，有肩挑穀物蔬菜的農民，有身穿寬袖長袍的讀書人，還有和御一樣身著獸皮的山野獵人。

「快點！快點！後面的跟上！」，城門兩邊的甲士大聲喊道，像趕鴨子似的把人群往裡送。

「今天進城的人真多啊，從大清早到現在都沒停歇過，累死我了」，一個留著八字鬍的士兵抱怨道。

「你聽說了嗎？有小道消息稱曲國不久就會向我們開戰了，這些人估計是進城避難來的」，另一個微胖的士兵小聲道。

「真的？你別嚇我，我去年年底才剛娶了媳婦，床頭還沒捂熱呢，我可不想上戰場拚命」，八字鬍士兵苦著臉道。

「那可由不得你，到時缺人手了，下至十六歲的小青年、上至六十歲的老人軍隊都不會放過，更何況我們這些當兵的」，微胖士兵一臉苦澀，這時他一轉身剛好看見了身負「霸道」的御，便用手肘搗了一下八字鬍士兵，兩人一起攔住了御。

御低下頭看了看擋在身前的兩個士兵，疑惑道：「有事嗎？」

微胖士兵一臉傲然地盯著高了自己半個頭的御，打著官腔道：「你背後的那柄大劍怎麼回事，你可知道這是管制兵器啊。」

「不知道」，御誠懇地回應道。

「為了防止城內發生械鬥，這種大殺傷性兵器按例是不容許帶進城的」。

「啊！有這回事，那怎麼辦？」御急了，「霸道」可是他的貼身兵器啊，而且又是把絕世好劍，難不成把它丟了自己進城？這可不符合御的行事風格。

八字鬍士兵見御為難，偷偷掩嘴一笑道：「有慣例當然也有特例嗎，只要……嗯……這個意思一下……就可以放行了。」

「什麼意思？」御一臉茫然，轉頭看向小虎，小虎也搖了搖頭。

看這兩個傻小子的樣子，難道他們真不懂？八字鬍士兵心想。微胖士兵在一旁憋不住了，直接把手向前一伸，大拇指摩擦著食指和中指，道：「就是這個意思——交保險費，為了能讓你把這麼大的兇器帶進去，我們可是擔著風險的，難道你們不應該表示一下？」

「可我們沒帶錢啊」，小虎哀嚎道。

「那你們就別進去了」，微胖士兵冷眼呵斥道。

「別介，軍爺，賣我個面子」，錢百萬不知何時從隊伍中擠了過來，隨手把一枚銀幣塞進了微胖士兵的手裡，陪笑道：「他們剛從山裡來，不懂規矩，讓軍爺們見笑了。」

「呦，這不是錢大老闆嗎，剛進完貨回來？」八字鬍士兵自來熟道。

「是，剛從山裡回來，這兩個小夥子是跟我一起的，勞煩軍爺放他們一馬。」

掂了掂手裡的銀幣，微胖士兵笑逐顏開道：「行，錢大老闆既然發話了，你們就進去吧。」

跨進城門裡的時候，御聽見那八字鬍士兵對微胖士兵說道：「今天收成不錯，等下換班了我們去酒樓搓一頓吧。」

「這便是阿媽說的『人心險惡』嗎」，御自言自語道。

「應該是吧」，小虎認真想了會點了點頭道。

「閻羅、顥虎，我們就在這裡分別吧，剩下的路該怎麼走你們自己決定」，錢百萬在街道上停住對御和小虎道。

「錢大叔，這次多虧你了，欠你的那枚銀幣我們以後會還給你的」，御鄭重道。

「別說這話，太傷感情了」，錢百萬又從口袋裡掏出兩個銀幣塞到了小虎手中，在小虎還沒來得及還給他時，錢百萬邁著粗短的小腿跑遠了，邊跑邊轉過頭來向兄弟倆揮手喊道：「這三個銀幣你們就不要還我了，你們阿爸賣我的山貨可不止這個價，少點利潤對我錢百萬來說不算什麼，難得我發次善心，你們就心安理得地接受吧！」

「嘭」的一聲，錢百萬跑得快了，一下子撞在了寬背地龍的屁股上。錢百萬尷尬地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乾笑兩聲再次跑遠了……

「大哥，阿媽說的不全對，山外也是有好人的」，小虎看著錢百萬的背影道。

「是啊」，恍惚間御好像看見了姬雅正眨著一雙古靈精怪的大眼調皮地笑著。

站在寬闊的街道上，兄弟倆舉目四顧滿眼都是數層之高的漆紅木製樓閣，飛檐反宇、雕樑畫棟，讓兄弟倆大飽眼福。

「好像要一座這樣的房子」，小虎艷羨道。

「別白日做夢了，這條是商業街，房子才會那麼華麗，平常百姓家是看不到這般景象的」，御拽過小虎朝一間酒樓走去，「阿媽做的肉乾都吃完了，我們去嘗嘗山外的美食吧。」

「醬爆山鴿、清蒸桂花魚、紅燒奎牛筋、九轉鬃豬腸、海龍蝦仁、熏香烤乳豬，再加一壺三十年的『炎火燒』。客官，你們的菜齊了。」小二數數桌上的菜肴，確定沒有差錯后對御和小虎恭敬道。

「多少錢？」御問道。

「客官點的都是我們店裡的招牌菜，一桌下來也不貴，就兩個銀幣、三個銅幣，抹去零頭后只收兩個銀幣」，小二微笑道。

御艱難地從口袋裡掏出僅有的兩個銀幣遞了過去，然後一聲不吭埋頭大吃。

小虎奇怪道：「大哥，你幹啥呢？有那麼好吃？」

「好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心痛啊，我們僅有的財產也被我一時不察給敗光了，吃了這頓就沒下頓了，不吃撐一點怎麼熬得過去？這裡又沒有地方可以打獵」，御從盤子里抬起頭哭喪著臉道。

「也是啊，我還沒想到這點呢。哎！大哥！你慢點！我還沒吃呢，給我留點！」，小虎奮不顧身地把頭埋進了盤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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