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樓遺屍(二)
思謠明白夜雲龍的意思,就把剛才發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夜雲龍。
夜雲龍來到浴室,那是個只有十幾個平方的小房間,沒有窗,牆上掛有一面很多大的鏡子。浴室中還殘留著淡淡的清香味。
夜雲龍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仿若什麼都沒有發生。
「走吧,」思謠拍了拍夜雲龍的肩膀,「什麼都沒有了,好像跟水一起流走了,咦!你手怎麼了?」
思謠看到夜雲龍左手纏著繃帶,上面還留有血漬。
「被刀子劃破了。」夜雲龍吞吞吐吐的說。
「又跟人打架了?」思謠佯裝生氣,十分心疼的說。
「不,沒有,不過……也差不多吧。」
夜雲龍和思謠走到門口,屋外下起了小雨,冬雨滴滴答答地落在雨棚上,發出輕快的聲音。兩人撐起一把雨傘,在細雨中行走。
坐在火鍋店裡的影心,正和李寧飛談笑風生,她的目光透過玻璃,在濛濛細雨中,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穿行。
「公主和王子來了,」影心高興的說,「好般配的一對!」
李寧飛接過話笑道,「本來就是嘛,夜雲龍高大威武、氣宇軒昂,思謠貌美如花、溫柔體貼,哎呀,自古英雄配美女,絕配啊!」
「呵呵!那我和你呢!」影心在旁邊佯裝正經的問。
「靚女配醜男唄!也是絕配,哈哈!」李寧飛笑道。
不一會,夜雲龍和思謠走進火鍋店,在他倆身旁坐下。
「你在這傻笑什麼啊?」夜雲龍早就看到李寧飛「邪惡」的笑,尷尬的說道。
「傻笑!」李寧飛念道,「我頂多在臉上傻笑,你這小子境界更高,不僅在臉上,是在心裡傻笑吧?哈哈!」
夜雲龍笑而不語,不過影心則沒好氣的看著李寧飛,後者仍毫不在乎的「高談闊論」。
四人圍坐在一起談笑了一會兒,夜雲龍轉入正題,將思謠遇到的事告訴了影心和李寧飛。
影心首先說道:「從古樓回來,我一直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好像成天被一種可怕的東西纏著,心裡總不塌實。你們說,這該不會是詛咒吧!」
「詛咒!?」
四人都神色凝重的面面相覷,感到不可思議,難道他們真的,真的受到了古樓的詛咒嗎?他們會像《午夜凶鈴》的學生一樣一個一個離奇死去嗎,或者如《鬼來電》的受害者一樣親眼見證自己無法避免的死亡?
這太可怕了,他們彷彿被一張巨大的鐵網束縛著,直到被幽靈和惡鬼捕殺掉。
而現在他們又該做什麼呢?
「事實上我也遇到一件奇怪致極的事。」夜雲龍說,將他昨晚的驚魂遭遇向三人道來。
「昨天晚上我很早就上chuang休息了,但在午夜十分,不知怎的,我突然醒了,莫名其妙的坐在了床沿上。就在那時,我迷迷糊糊的看到眼前衣櫥半開著,裡面掛著幾件我常穿的衣服。
我記得睡覺之前衣櫥門肯定是關著的。
在一點窗外燈光的反射下,被掛著的衣服猶如被吊著的乾屍。我猛的一驚,瞌睡醒了大半。仔細瞧去,竟看到衣服的袖子突然飄到了空中,猶如伸出的一隻召喚我的手。當時,我竟有些害怕了,怕我的衣服,我感到很可笑。我跌跌撞撞的爬過去,走向衣櫥。就在我靠近的一剎那,怪事發生了,衣服袖子彷彿變成了一個活物,靈活得像一條會咬人的毒蛇。
我完全難以提防即將發生的事。
一件衣服的袖子忽然伸出來纏住了我,讓我動弾不得,而正在我驚恐萬分之時,我看到了一把尖刀,被一隻袖子繞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我刺來……」
「啊!!」思謠發出一聲驚呼,難以置信的看著夜雲龍,彷彿那刀子是捅向她似的。
「後來呢?」影心也為夜雲龍捏一把汗,急忙問道。
「後來我們龍少當然逢凶化吉了,他哪能這麼快就OVER了。」李寧飛緩解著緊張的氣氛笑道,「你看他不是好好的嘛。」
夜雲龍「呵呵」的接著說:「幸好我反應快,用手擋住了胸口,躲過了致命的一刀。但我看它並不死心,還想在來一刀,我哪敢再給它機會,急忙從它袖子里奪過刀,就朝衣服上揮去,一刀接一刀,直到那件該死的衣服不動為止。」
「手上的傷就是那時弄的?」思謠心疼的問。
「傷?傷算什麼。」夜雲龍滿不在乎的說,「可惜的是我的衣服呀,多好一件衣裳啊!」
四人莞爾一笑,夜雲龍還真會跟他們開玩笑。
「看來我們的情況真是遭透了。」李寧飛神色凝重的說,「我們得想個應付的辦法。」
「是啊,不過,」夜雲龍點點頭,「不過在此之前,請允許我說個有助於健康的提議。」
「什麼?」
「小弟的意思是,」夜雲龍微笑道,「我們能不能先填保肚子再說。」
三人相視而笑,原來早過了吃飯的時間了。
他們的確是餓得不行了,風捲殘雲般吃光了桌上的一切。
在CS大學一個偏僻的圖書收藏室內,影心正在一排排堆滿書籍和報紙的高大書架上尋找古樓傳說的隻言片語。
那些不可思議的事情被他們接二連三的遇到,讓她想到古樓的過去一定發生過什麼離奇的故事,一定有什麼轟動一時的血腥事件是由古樓來扮演主角的,一個不甘寂寞的古樓是不會讓人們永遠遺忘它的,長時間的沉默預示著更多危險的潛伏。
她想,沒準能在曾經的報紙上找到古樓留下的蛛絲馬跡,她清楚,只有了解古樓不為人知的往事,才能發現它不可告人的秘密,發現它邪惡的軸心。
夜已經深了,黑得像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
寒冷如一件衣服一樣披在影心身上,讓她不禁瑟瑟發抖。
平時就很少有人光顧的報刊資料室,此刻更顯得寂靜和孤單了,此刻的它彷彿是母親懷中安睡的嬰兒,在恬靜的夜晚里,安靜的沉睡著。
空曠的房間內,幾盞老化的日光燈獨自支撐著整個黑夜,只發出些螢火蟲般的微光。
在書山報海里耗了幾個小時的影心終於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古樓塵封的過去,但上面的記錄不太詳細,只有一則簡短的消息。
神秘的古樓!詭秘的古樓!是殺人命案還是猛鬼作祟?
……
報道簡略的記錄了馮氏一家的離奇暴斃和失蹤事件,一家四口,一人死亡,三人失蹤,死者馮天翔慘死古樓,十分的怪異恐怖。
就在影心全神貫注閱讀報紙的時候,書架上的書卻在慢慢移動,像一列緩緩開動的列車,向影心駛來。
而一旁的影心卻茫然不知,一切似乎都平平常常,連風的味道都沒有絲毫改變。
在沒有任何外力作用下,一本本厚重的大書,像長了翅膀的斑鳩向她扑打過來,厚厚的書本忽然變得如鳥兒一樣輕盈,在圖書室旋轉飛舞。
它們突然間變成了一個兇殘的惡魔,一個冷血的劊子手,一個不懂憐香惜玉的殺人狂,似乎有一種神秘的力量支配著它們,要至毫無防備的影心於死地。
可憐的影心還沒來得及呼救,便感到額頭一痛,眼前的一切便天旋地轉……
書本像泥土一樣把她掩埋了起來,在昏暗燈光的搖曳下,它仿若一座小小的墳墓。
影心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和李寧飛隔著一塊透明的玻璃牆站著,李寧飛看起來很焦急,很緊張,他急切的在對她說,可她卻什麼也聽不到。
她看到李寧飛如此的惶恐不安,他拚命的擊打著玻璃,瘋狂的吼叫。
兩人雖然近在咫尺,卻彷彿遠在天涯。
李寧飛咬破手指,一道鮮血噴濺在玻璃上,他用血在上面寫道:
後面,小心後面!
後面!?她原本平靜的心猛烈的跳動起來,她下意識的捂住胸口,擔心的叫出聲來。
後面!……有什麼??
想到李寧飛驚恐的神情,她不由自主的害怕起來,她感到後面吹起的陰風,一股奇怪的氣味從後面傳來。
她極力壓制住心中的恐懼,緩緩的回過頭……
「啊……」
影心從夢中驚醒,冷汗直流,好像死神用巨大的鎚子敲散了她身體里的靈魂,奪走了她的三魂七魄。
夢境中恐怖的經歷讓她嘗到了死亡的味道,像血一樣濃。
她大口大口的吸著氣,彷彿世界的空氣都被抽走了。
她艱難的從石頭一樣重的書堆中爬了起來,揉了揉受傷的額頭,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她踉踉蹌蹌的來到圖書室的玻璃門前,透過有些髒的玻璃,看到外面走廊的燈光依舊不明不暗,一個形狀奇特的大功率燈泡懸挂在牆上,彷彿是掉在那裡的鮮血四溢的頭顱。
影心吃力的推開門,但這再簡單不過的動作,竟讓影心一下子頭皮發麻、全身僵硬。恐懼的細胞就像龍捲風一樣佔據了她整個身體,她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彷彿它們被巫師施放了魔法一樣。
剛才還正常不過的景象,此刻在她眼前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她甚至懷疑自己還在做夢沒有醒來。
時光好像過去了幾百年一樣。
燈光閃爍不停,忽明忽暗,好像是在病榻上即將斷氣之人的心跳。走廊黑褐色的牆壁上爬滿了醜陋的植物。
紅色的液體從牆縫中滲出,留下醒目骯髒的痕迹,彷彿是慘死之人留下的觸目驚心的血。地板上隨風揚起的塵土,在空中亂飛的紙條,墓地一樣的死靜,讓影心不寒而慄,頭重腳輕。
這是他們學校嗎?這是她熟悉的圖書室嗎?絕不可能,這陰森、荒涼的情景只有在古樓才能看到。
影心趕忙關上房門,玻璃門外的走廊又恢復了正常,潔白的牆壁,乾淨的地板,明亮的燈光,彷彿它們是兩個世界,被一道奇妙的門隔開了。
影心鼓起勇氣再次推開門,看到的依舊是一個如廢棄工廠般的走廊,似乎在一瞬間,一切都變了。
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是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還是到了地獄的入口?
影心茫然的看著眼前的景象,一個從未認知過的陌生世界,一個孤魂野鬼飄蕩的世界。
或許,她的生命正在緩緩流逝,如一支燃燒殆盡的風中之燭。
也許在她踏進古樓的那一刻,她的凄慘結局就寫在了死神的筆記本上,她會成為地獄里無家可歸的魂靈,在陰暗潮濕的角落裡默默消亡。
抑或她已經死了,死在了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她的軀體已經被拖離到混沌的深淵之中,遭受著無盡的蹂躪鞭笞。
她想到了他,那個與她打情罵俏、形影不離的李寧飛,過了今晚,她還能見到他嗎?她感到從未有過的絕望,彷彿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孤獨的等待死亡。
影心似乎看到李寧飛在夢中哭泣,呼喚著她的名字。
再見了!李寧飛!再見了……
她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勇氣,大膽的邁開腳,像一個英勇的鬥士一樣走了出去。
一陣刺骨的寒風吹來,她緊縮著身子,如履薄冰的走到大樓的鐵門口,門外本是一個小型的露天運動場,此刻卻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彷彿整個世界都被包裹在了黑暗的羽翼之下,連燈光都被揉碎了。
影心忐忑不安的往前走,不知腳下的道路通向何方,地獄還是天堂?
突然,天空響起一聲驚雷,雷聲響徹天地,讓影心的耳朵嗡嗡直叫,這聲雷彷彿是在她腦袋裡炸響一樣,震蕩著她脆弱緊繃的神經。
這雷讓她想起了那個夜晚,那個散發著殺氣的夜晚,她抬起頭,借著閃電的餘光,她看到,黑褐色的古樓屹立在面前。
它忽然出現,好像是從地獄里蹦出來似的,每一個窗口都浮現著一張蒼白的臉,不停的旋轉,不停的變化,不停的在哭泣……
影心眼前一黑,失去了只覺。
在寢室酣睡的李寧飛意外的被驚醒了,在半睡半醒之間,他似乎聽到了影心的聲音,那聲音很微弱,很低沉,不像一個女生髮出的,但他卻清楚的聽到了,彷彿來自他的耳邊,在輕輕的呼喚,輕輕的唱。
有什麼事發生了嗎?李寧飛心亂如麻,再也睡不著了。
他穿好衣服,拿起手機,深更半夜的給影心打電話,他自己都覺得很荒唐。
然而手機里傳來的卻是一個冰冷的男聲,影心呢?!李寧飛一愣,腦子陷入了短暫的停頓。
不過更讓他驚駭的是,那個男的用極其陰柔的聲調說道:
此用戶已經死亡……死亡死亡死亡……
如須聯繫請到陰朝地府……請問!你願意去嗎?
刺耳的聲音讓李寧飛掛斷電話,他看到手機上影心的號碼已經變成了141444444444。
難道影心已經已經……他不敢往下想,這不同尋常的手機提示語讓他心灰意冷、魂不附體。
巨大的恐懼感讓他遍體生寒,在這個平靜的夜晚,真的發生了可怕的事嗎?
他發瘋似的衝出寢室,向女生寢室跑去。
影心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那麼的溫暖,那麼的親切,仿若夏日淡淡的清風。他睜開眼,看到李寧飛關切而緊張的眼神。
這不是夢吧?她真的看見了他!
「你真把我給嚇死了,」李寧飛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說,「我到過你們寢室,她們說你還沒回去,我就像丟了魂似的,到處找你,還好你在學校,要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冰涼的水泥地上睡了這麼久,影心冷得渾身發抖,李寧飛將她抱在懷裡,用體溫溫暖她,影心偎依在李寧飛的懷裡,就像一支受驚的小鳥惹人憐愛
「飛,我好怕,」影心帶著哭腔說,「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不是在做夢吧,我還活著,我還能看到你!」
「沒事了,」李寧飛安慰著滿臉蒼白的影心,「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什麼也不要想了,好好睡一覺。」
遠處的夜雲龍和思謠如釋重負的吁了一口氣,剛才歇斯底里的李寧飛著實讓他們吃驚不小,他心急如焚的神情讓他倆印象深刻,一個喪失理智的李寧飛什麼都幹得出來,要不是夜雲龍和思謠,全校的人今晚都別想好好睡覺了,沒想到平時不溫不火的兩人,內心深處確實如此的依戀對方。
送走了李寧飛和影心,兩人來到一家晝夜開放的咖啡店,店內人很少,兩人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下。
「我真不知道是怎麼會事?但我覺得事情越來越嚴重了。」思謠機械的攪拌著咖啡說道,語氣中透露出強烈的擔憂和不安。
「古樓啊,一定是古樓,」夜雲龍說道,「它把我們纏上了,我們甩不掉,只有……」
他吞了一口口水,沒說出來。
「難道我們都要死嗎?」思謠嚴肅的說,收斂了常掛嘴角的笑容,「被看不見的東西,一個一個的解決掉,永遠消失,屍骨無存。」
「不要瞎想,」夜雲龍說,「我認為一切都是心理作用,這世界哪有這些骯髒的東西。」
看著思謠楚楚可憐的樣子,夜雲龍暗暗發誓要不惜任何代價保護她,
「真的沒有嗎?」思謠有氣無力的說,聲音就像幽靈一樣在咖啡店飄蕩。
「這……」夜雲龍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
時隔數日,現在,李寧飛又回到了這望而生畏的古樓,這盤踞在山野殺人如麻的豺狼虎豹。
它在陰森森的山嶺里若隱若現,仿若是蒼穹深處飄渺的閣樓。
黑色的外壁,陰沉的天空,冰冷的空氣,把整個縉雲山都被鑲嵌上了蕭條之色。
一切還是老樣子,沒有一點活著的氣息,彷彿是教科書上寫著的永恆不變的真理。
今天,只有他一個人。
他沒有對任何人提起此行,他要獨自到古樓來,迎接古樓發出的挑戰,他不能容忍寄生古樓的邪惡鬼怪再一次傷害他身邊的人,他要跟它做一個了斷,為整件事劃上一個句號。
李寧飛拿著手電筒和一把鋒利的匕首,沿著上次的路線走進了黑暗和恐懼交織的古樓。
厚厚的塵土,難聞的氣味,噁心的污垢,古樓的還是老樣子。
雖然拿著一把軍用匕首,不過他也不知道,一把匕首是否可以抵擋來自古樓的猛烈襲擊。
他來回的移動手電筒,努力尋找古樓的特別之處,是什麼東西,使它如此邪惡呢?
這時,他看到,古樓的一面牆上,一排鮮紅色的字:
生還是死
這是一個問題
字很刺眼,好像是剛剛才寫上的。
李寧飛環顧四周,緊惕的舉起匕首,隨時準備著與突如其來的魔鬼拼個你死我活。
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
還是那麼寂靜,連從不停歇歌唱的鳥兒也緘口不言了。
他繼續前進,登上了瀰漫惡臭的二樓,敲裂的地板依然躺在大廳的中央,李寧飛小心翼翼的靠近它,用匕首掀開破碎的地板,然而,讓他目瞪口呆的是,屍骨不見了!徹底的不見了!
只留下空空的洞穴,像一張張大的嘴巴,獃獃的望著他。
怎麼會?李寧飛吸了一口涼氣,聽到了自己極不勻稱的呼吸聲,那具屍體到哪去了?
正在這時,「啪啪」一陣零亂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李寧飛回過頭,看見一個白衣女子緩緩走上三樓,在她消失的一剎那,她用一種哀怨的神情盯著他。
李寧飛感到得自己好如赤身裸體一樣,他的一切都被她的眼神看透了。
更令他好奇的是他們從未涉足的三樓,會有什麼呢?
李寧飛打了個冷顫,打起十二分精神,踏上了通向三樓的階梯,他的腳有些不聽使喚,彷彿連它也感受到了即將到來的危險。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退縮,為了朋友,也為了他自己,今天,一定要把一切弄個明白。
三樓並沒有一二樓這麼空曠,而是被分割成了幾個小房間,李寧飛並沒看到剛才那個白衣女子,雖然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三樓,但她卻似乎消失在了空氣中,不見了蹤影。
當然,或許她根本就沒存在過,只是,只是遊走在古樓的幽靈。
李寧飛看到,牆上又寫滿了鮮紅的字:
尋找被遺忘的屍體
被遺忘的屍體,李寧飛詫異的看著牆上的字,不知道古樓在玩什麼花樣。
李寧飛茫然不知所措,他現在應該做什麼呢?繼續探索這迷霧重重古樓,還是像喪家犬一樣調頭就跑,永遠離開這裡。
他走近其中的一個小房間,看見上面三個模糊的小字:
人心跳
人心跳!這真是一個怪異到無以復加的名字,一個使人渾身上下不舒坦的名字。
李寧飛輕輕的推開門,隨著「吱呀」一聲,銹跡斑斑的鐵門被打開了,李寧飛趨著身子往裡走,手上的匕首在手電筒的照耀下閃閃發光,好像是一個興奮的少年在刺激的山洞中冒險。
殘破的傢具倒在一旁,斷了腿的椅子,三隻腳的桌子,還有一個沒了門的衣櫥,它們在這裡一遍一遍訴說著曾經發生的激烈打鬥。
土黃色的地板,曾被鮮血染紅,血一直流淌到門口,現在,血液已經凝固,成了黑色,成了不可磨滅的印記,記憶著當時的血腥與兇殘。
一個黑色的筆記本掉在了房間中央的地板上,封皮已經脫落,露出裡面的嬌小的字。
李寧飛翻開讀到,他迫切的想知道古樓的秘密,這隱藏在古樓深處的秘密。
1958年星期三陰雨
有問題,這棟房子!
怎樣的問題呢?
我無法表達,我感到它好像是活著的,它時刻準備著給我的生活增添一些意想不到的「精彩」。
我獨自凹陷在這終日不見陽光的黑房子里,承受著無處不再的恐懼和清冷,好像有什麼東西整日貼在心口,讓人憋著難受。
這世界沒有人了嗎?
為什麼我獨自一人。
聽說這房子以前死過人,死過很多人,我在想,我馮天翔也會死在這裡嗎?
……
1958年星期四陰
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是什麼?請告訴我是什麼?
會在凄清的冬夜,發出這樣毛骨悚然的聲響。
我要瘋了,我要…發瘋了,我似乎聽到了死神到來的腳步,我的命就要被它拿走了。
為什麼這個荒涼的地方只有我一人!為什麼?
不,我想起了,還有我的家人。
我的家人!家人?
他們在哪裡?
……
1958年星期五雨
誰在那裡?誰在說話?誰在咒罵?
這棟房子不是只有我嗎?
他們是誰?
你們又是誰?
我為什麼在這裡?
我在這黑房子里幹什麼?
……
1958年星期六小雨
血!我夢見了血,為什麼我渾身是血。
手上還拿著刀,刀,啊刀!
聽!刀在說話,它在說什麼呢?
……
1958年星期七陰
深夜。
是誰在哭泣,是誰在呼喊我的名字!
為什麼他們都在對我哭。
啊!我想起了,那個夜晚,那個夜晚,一件可怕的事發生了,一件事,一件事……
1958年星期八大陰
我殺人了,呵呵!我殺人了!
為什麼要殺人呢?
我不知道。
我殺了誰呢?
我不知道。
他們的屍體呢?
我不知道。
屍體,啊!
好像藏起來了。
藏在哪裡了呢?
我不知道。
這是一個有趣的遊戲,
我要去找,我要去找!
……
1958年星期九不陰不陽
找不到,找不到了!
在哪?
你們藏在哪裡?
誰來幫我,
誰來幫我找?
……
日記寫到這裡便沒有了,李寧飛合上筆記本,手有些微微發抖,一個魔鬼的日記,暗示出曾經的極端舉動,讓他不禁渾身發冷,氣血上涌。
這時,李寧飛聽到一陣水聲傳來,越來越響,越來越大,彷彿腳下的地板變成了一條在正在流淌的小溪,他低下頭,看見早以凝固在地板上的血跡,又忽然變得鮮紅起來,血液從地板的夾縫中噴涌而出,如同跳動的紅色精靈。
血液染紅了他的鞋子,白色的鞋子立刻變得鮮紅異常。
血液如膠水一樣黏稠,讓李寧飛覺得自己的雙腳如釘子一樣釘在了地板上,他揮舞著匕首吼道:「馮天翔,你這個魔鬼,給我滾出來!」
正在這時,一個發著白光的透明物體,像一顆子彈向他射來。
李寧飛感到一股鑽心的疼,好像所有骨頭都被拆散了,他感到什麼東西正在悄悄滲透到他的身體,一步步緊逼他的靈魂……
「你說什麼!李寧飛不見了!?」夜雲龍瞪大眼睛,滿臉驚愕,不相信的看著影心,「等等,你是說,李寧飛不見了!」
「電話也打不通,」影心擺弄著手機,心煩意亂,「我問過他的室友,他們說他一大早就出去了,可他們也不知道他去了什麼地方。」
「今天我們系有課!他出去了?」
三人知道翹課不是李寧飛的習慣,他的突然失蹤一定有什麼特殊的原因。
夜雲龍看著心急如焚的影心說:「這樣吧,大家分頭找找看。」
轉眼到了黃昏,三人依舊一無所獲,他們遇見了無數個熟人,就是沒見到李寧飛,失望的在「希望」林里徘徊。
走著走著,影心突然收到李寧飛的一條簡訊,上面寫到:我在縉雲山。
「縉雲山!」三人不約而同的叫道,彷彿被針扎了一下,「古樓!!!」
李寧飛竟然一個人去了古樓,那個死亡相隨的古樓!
「現在怎麼辦?他一個人去太危險了!」思謠頓時沒了注意,他為李寧飛捏一把汗,他一個人,她想著就全身打顫。
三人的心一陣慌亂,像一個極不安分的孩子上跳下竄,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們心中翻湧。
「不能讓寧飛一個人去冒險,」夜雲龍說,「咱們也去古樓!」
「現在就走吧,」思謠瞥了一眼沉默的影心,「晚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影心看著落下的枯葉,祈禱著說:「寧飛,你可千萬別出事啊!」
黑黑的古樓像一座畸形的密不透風的石頭,在猛烈的寒風中紋絲不動,黑色肅穆的基調,像葬禮一樣哀傷的背景,還有寒蟬孤獨的鳴泣。
而今晚,他們又要安睡在這黑色的古樓,做著同樣黑色的夢。牽挂著李寧飛的影心卻怎麼也睡不著,彷彿李寧飛一直在呼喊,呼喊著她,讓她難以入眠。
「咚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驚醒了空山的夢。
「咚咚咚!」
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響,呼吸越來越重,越來越沉。
「咚咚咚!」
影心的心也好像跟著那聲響有節奏的跳動。
她披上外衣,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口。
她剛要伸手轉動把手,門卻悄無聲息的開了!?
外面霧氣騰騰,一個人站在外面。
「啊!」她滿臉驚喜,她看到了他,她魂牽夢縈的李寧飛。
「飛,」影心死死抱住他,「看到你太好了,我好怕!飛!我知道你是不會丟下我的!」
但影心的笑容卻在瞬間凝固了,因為她感到李寧飛的身軀冰涼涼的,像一根剛從冷櫃中拿出的冰棍,火一樣溫暖的和令她沉迷的心跳不見了,他更像一個死人,一具冰冷的屍體!
李寧飛的眼睛閃著紅光。
紅色的眸子,在夜晚鮮紅異常,此刻的他像一隻吃人的老虎,貪婪的看著眼前的獵物。
片刻之後,李寧飛用極低沉的音調說到:「我的心呢,影心!」
影心從夢中醒來時,客車已經遠離了市區,遛進了毫無人煙的荒野之中。影心看著窗外飛速變換的景色,回憶著剛才那個奇怪的夢,她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到了古樓,看到了李寧飛,聽到了那離奇古怪的話。
「我的心呢,影心。」
三人走進古樓時,天已經黑了,一張拉下的黑色帷幕遮住了光明,讓他們彷彿失去了眼睛。
黑夜將他們抱在了懷裡,而古樓正是這黑夜的主宰,這空山的王者。
古樓看著他們,總是露出強者對弱者的笑,一種狂妄的無視和淡淡的冷漠。
他們就如古樓的一件玩物,供它消遣娛樂,當有一天厭倦時,就把他們一口一口的嚼碎吃掉,抹一抹帶血的觜,露出滿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