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內普日記・下

斯內普日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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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校長辦公室,鳳凰福克斯在一塊墨魚骨頭上磨著自己的喙,細小的咔嚓聲與銀器旋轉的叮叮聲組成了此時靜謐的背景音。鄧布利多吃力地坐直身子,看著安靜地坐在桌子對面的黑袍男子,一向犀利的藍眼睛里閃過了費解與不安。

而斯內普只是平靜地坐在那裡,兩手撐在扶手上方交疊成塔狀,低垂的目光落在鄧布利多那毫無生氣的焦黑的右手上。

鄧布利多向前傾身,似乎在懷疑自己的聽力。「我……抱歉,你說什麼?」

「我說,我不想殺掉你,鄧布利多。」斯內普慢慢地重複了一遍。

「可是,西弗勒斯,你還沒明白……」

「不,我聽過你的理由了,關於我的靈魂不會為此遭受譴責……您從很久以前就不為我的靈魂擔心了,不是么?」他毫無笑意地勾了勾嘴角,「您的理由的確很充分,於情於理,作為一個你說的『好心人』,都沒有理由不幫您這個忙。但是,這不代表著,我應該毫無異議地接受,不是么。」

「可是德拉科•馬爾福他……」

「我大可以拖住他的計劃,不管是下毒或者詛咒,等到你如期死去,讓他告訴黑魔王其實是他害死了你——這無疑對他更有好處。」

長久的沉默中,鄧布利多臉上談笑自若的神情消失了,他看著西弗勒斯的眼睛,似乎是在很久之後第一次這麼清晰地審視他。

「對斯萊特林,我想,只能採取另一種商議方式了,不是嗎?」他最終自問自答地說道:「說說看,西弗勒斯,你想讓我做什麼?」

斯內普像鄧布利多一樣坦然地與他對望,他動了動眉毛,聲音平靜而無情。

「你老了,鄧布利多。」

老校長聳肩:「這件事,我三十年前就知道了。」

西弗勒斯搖搖頭:「一個人變老的標誌,是他開始犯一些根本不會犯的錯誤。」他的目光這才第一次轉向桌上破碎的戒指,「『死海之柱』,這個詛咒根本不會影響到你,如果你沒有變得軟弱和愚蠢的話。」

「是啊,我愚蠢地受到了誘惑。」鄧布利多輕鬆地承認道:「多虧了你,我才沒有像那個忍不住回頭看一眼死海的女人一樣變成風化的鹽柱。」

斯內普沒對此發表更多看法,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前不久,哈利對您發怒了,不是么?完全沒有控制自己的脾氣。」

「啊,是啊,非常……非常憤怒,乖僻而狠戾。」鄧布利多呵呵笑道:「我還以為看到了當年的你。」

「不,那不是我。他從我這裡得到的性格缺陷,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西弗勒斯自嘲道。不動聲色地審視著鄧布利多:「事實上,您很清楚,那來自黑魔王。去年的一整年,他的性格和心理,都更接近你我所知的那個黑魔王。」

「……我想,這就是你當初教他大腦封閉術的原因?他曾經這樣過?」鄧布利多帶著些玩味地問道。

「是,那時他經常因為情緒的不穩定發生魔法紊亂。我原以為,那是因為他太像他的母親……當然這也算是部分原因。」說到這裡,他不易察覺地停頓了一下,「但是在他有效地建立起思維控制分層之後,還是經常……極度暴戾。」

「很叛逆的孩子,我猜。」鄧布利多垂下目光微笑道。

斯內普逼視著他,輕如耳語般慢慢說道:「我很好奇,鄧布利多校長,在他對自己一無所知的現狀如此不滿的如今,在您已經將預言完全告訴了他之後,在您得知自己時日無多的現在……您要過多久,才打算讓哈利知道,他承載著黑魔王的一部分靈魂呢?」

鄧布利多像聽到什麼大響聲一樣猛地抬起頭來。

斯內普就像沒看到他的反應一樣,繼續問道:「或者,更具象化的說法……一個不成功的、**的魂器?」

「你一直都知道?西弗勒斯,你是怎麼……哦,」鄧布利多忽然放鬆了表情,露出一個笑容。

「莉莉。」老人像說出什麼事實一樣說出了這個名字,有點無奈。

「確實,這個詞足以解釋一切不合常規、常識和常理的事物了,不是么。」斯內普乾巴巴地說道。

「我已經嗅到了一絲蛇的狡猾味道,西弗勒斯。」鄧布利多怡然道,「一個交易,或者是一個——沒有更好的說法——陷阱?」

「請相信我是非常尊重您,並且感激您這些年的信任與幫助的。」斯內普鄭重地說道。

「哦,得了,我不是伏地魔,沒必要對我說這些,西弗勒斯。」鄧布利多很受用似的對他眨眨眼:「我寧可聽你說我是個冥頑不化的老瘋子。」

「假話說得太多,以至於說了真話也沒人相信,這真遺憾。」他淡淡地回敬道,站起身來,兩手撐在鄧布利多的辦公桌上。

「我用我們所知的有關黑魔王的魂器的一切,交換您運用最後的高深智慧,幫我們想辦法除掉哈利身體里的那個靈魂碎片,而不是讓他面對必死的命運。」

鄧布利多兩手的指尖合在一起,靜靜地對上面前男人那深沉漆黑的眼睛,似乎全沒感到對方帶來的壓迫感。

「就好像我一直沒這麼做一樣。」老人不帶一點怨氣地說道。

有那麼一刻,西弗勒斯的表情顯出了一絲鬆懈,但他依然堅持直視那雙通明透徹的藍眼睛:「同時,作為目前他最信任崇敬的長者,請教給他,他需要知道的一切,越多越好。」

老人的鬍子下面露出些竊笑。「按照一般程序,我是不是該在這個時候問問,我可以得到什麼好處?」他逗趣地說道。

「我一點也不介意你將我們的要求當做一個孩子氣的玩笑,阿不思。」斯內普說著直起了身,揮揮魔杖,校長的桌子上出現了一個水晶瓶。

「我注意到,你說的是『我們』?」

「沒錯,我們。」斯內普的口氣終於有了點抱歉的意思,他沮喪地說:「把那個名副其實的麻煩精帶到這個世上來卻自己搞不定他的兩個罪魁禍首。」

「哦,我得說,過了這麼多年,西弗勒斯,你終於清醒了。真讓人刮目相看。」

「多謝誇獎,但是沒必要落井下石。還是說點正事。」

「嗯,與此同時,要不要來點橘子汽水?或者菠蘿芒——」「不必了多謝。」

看著鄧布利多將水晶瓶里的記憶倒進桌子上的冥想盆,蘭婀嘆了口氣,看著曾經的自己從裡面升出來。

「我一點也不希望這個記憶出現在您面前,鄧布利多教授。因為這幾乎是我所知道的可能發生的最壞的事了。」莉莉•奈傑勒斯的聲音從石盆深處傳出來,帶著悠遠的迴響,「但是,在說一切之前,請接受我對您一直以來對哈利毫無私心的呵護與幫助的恩情的感謝。」

象牙色的長袍飄然擺動,記憶中的莉莉慢慢地向鄧布利多鞠躬,臉上滿是感激與敬佩。

「啊,我都快忘了,她有多麼可愛了,你覺得呢,西弗勒斯?」鄧布利多輕聲感嘆道,西弗勒斯根本沒有看任何人,而是望著自己合在面前的手指。

「復活石戒指,如您所知,它的確是攜帶黑魔法最少的魂器——這就是您最先去找它的原因?據我所知,黑魔王一直想在它本身已經足夠強大的魔力之上加持力量更大的黑魔法而不得。也許,現在那上面力量最大的只有黑暗系詛咒加倍咒和讓您永遠摘不下來的肉身滲透咒?——也就是說,就算您再想帶上這戒指,那麼只要走出岡特老宅的範圍,情況就完全在您的能力控制之內了。」

「好,我想我同樣也忘了,你有多麼聰明,莉莉。」鄧布利多搖著頭笑道,有點不好意思。

「關於本身帶有高深魔法,卻攜帶黑魔法能力不強的魂器,我曾經建議黑魔王,將最強大的黑魔法用在它周圍的環境中,讓人一望可知它的危險,卻在面對魂器本身的『脆弱』時可以掉以輕心,認為他們沒有關係,然後在受到蠱惑發動那法器本身的魔法時,用連鎖觸動的方式將環境中的黑魔法瞬間引爆……我推薦了龍毒蝕目,斷魂截心,死海之柱,和攝魂怪之魂。」莉莉嘆了口氣,「我想,既然您以現在的樣子回來,而西弗勒斯暫時還有法可施,應該是死海之柱,或者附加著最後一個。」

鄧布利多就像是真的面對著莉莉本人一樣,攤了攤手:「還好沒加上第一個。」

「但是,對如此了解伏地魔的您來說,這種錯誤是不可能出現的。我想,您真的是有些老糊塗了。同時這也說明了,復活石對您產生的作用,實在太大了。我十分理解這一點,所以,這也是為什麼,我請求西弗勒斯最好永遠不要碰它。耐心等到……」莉莉慘然止住話頭,面呈羞愧。

鄧布利多的眼睛睜大了,他的目光慢慢穿透莉莉的幻象,落在對面的斯內普身上,只見他依然面無表情地聽著這一切,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消瘦的面頰邊緣綳起了鋒利的稜角。

「等到……等到我去,找到它?」鄧布利多艱難地說出這句話,彷彿舌頭已經僵硬,他頹然向後靠在椅子里,睿智的眼睛有些失神,「我明白了,」他輕飄飄地說道:「全明白了……」

他看著自己受傷的右手,像是在對它說話一樣:「這麼說,我其實是,自投羅網了?」

「我絲毫不為自己的做法感到得意。我經常在想,如果當初我帶著自己對魂器的所知所得,向您求助,與您合作,而不是用它們去威脅伏地魔,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跟您一樣,我犯了年輕人過於自信的愚蠢錯誤。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沒有如果。就像我此刻已經死了一樣,無法更改。

「但是,您此刻應該已經意識到您對哈利一直以來過於保護的錯誤了,不是么?」莉莉的神情變得明亮而堅毅:「作為他的父母,我們請求您讓他多了解一些自己將要面對的事,直到他在心理的成長上足以擊潰伏地魔——在這方面,還有誰能比您更適合呢?西弗和我的正邪觀一直比較模糊,拜託您了,鄧布利多校長。為此,西弗勒斯已經為此做了他所有能做的事。如果您同意並且這麼做了的話,我們為您準備了一份會讓您滿意的謝禮……」

直到莉莉的幻影落回冥想盆,那空明的語聲不再迴響,西弗勒斯才抬起了目光。

「現在,你知道她有足夠的理由引起別人發自內心的憎恨了?」望著鄧布利多有些灰白的臉色,西弗勒斯毫無起伏地說道。

「魂器,我早該猜到的……這就是她必須為伏地魔做的事?」

斯內普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她留給你的記憶,似乎,有很多?」

「每一個魂器,每一種可能,每一個後果……多到我會懷疑,如果將這些記憶一股腦全灌進現在的黑魔王腦子裡,會直接達到鄧布利多你想要的後果。」他說著,抬起眼來凝視著對方那處變不驚的湛藍色雙眸:「也許,在關於魂器的知識上,我們比不上你,但是,說道黑魔王的魂器,沒人比她更了解,現在,是我。」

「我想,你肯定已經處理過那些魂器了?——除了這個戒指。」

「斯萊特林的『龍心盒』是第一個,但那不是我去拿到的,只剩魂器本身屬於黑魔王的魔力了;拉文克勞的『風之冠』,我用魄寂聖水侵蝕得只剩一個骨架;赫奇帕奇的『聖血杯』,我已經探聽到了它的下落,在等待時機,最少要將它弱化到日記本那個程度;那條蛇被他賦予了人性,重塑了靈魂,時刻帶在身邊,看起來是最難以接近的一個。」斯內普實事求是地敘述道。

鄧布利多在他說完之後,靜靜地看了他很久,她以為他是在思考關於魂器的事,但是——

「你們,莉莉和你,比我想象的強大得多。我指的是心靈。」鄧布利多由衷地讚許道:「能夠背負這麼多……你們的兒子,我不該再小看他了。」

「我沒聽錯,鄧布利多,因為我們騙了你這麼多年,所以你決定幫助我們?」斯內普這句話彷彿是代表全斯萊特林問出來的。

「哦,莉莉就是這個意思,所以才對我這麼說的。嗯,這招真的很陰險。」鄧布利多眨眨眼睛,拿起了面前的果汁。

「隨你怎麼說。」西弗勒斯無奈地說道,卻是暗暗鬆了口氣的樣子。

「現在,既然有人替我去操心伏地魔,我這個如釋重負的老人,可不可以問問你們給我準備了什麼——謝禮?」

西弗勒斯撇撇嘴角:「有些事情,沒有經過就知道結果,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好處。」

「哦,開始說一些很有道理但全無意義的話——你已經擁有成為上位者的能力了,西弗勒斯……」

蘭婀久久地看著鄧布利多,就像在莉莉死後十多年他才真正了解了她一樣,她在這個老人已經離世十幾年後,才真正了解了他的偉大之處。

西弗勒斯對此也一定感到了觸動,不然,他不會將這段記憶留給她……好,到目前為止,他的每一段記憶都似乎是為了拷問她的靈魂。並且,讓她在這像他一樣受到觸動的經歷中,與他一起——成長。

……

同樣漆黑的夜晚,同樣的辦公室,同樣的兩個人,靜靜相對。桌上放著的,正是那個金色飛賊,還有那枚復活石。鄧布利多正發出呵呵的笑聲。

「口琴一直都只是口琴而已,但戒指可不一定一直都是戒指,不是么?」他高深莫測而顛三倒四地說道。

「為什麼一定是這個,為什麼一定要用這種方式。」斯內普的面容繃緊著,手臂也在胸前抱得不能再緊,他艱難地盯著鄧布利多,依然避免去看它。

鄧布利多的鏡片在壁爐的火光里閃爍了一瞬,他輕鬆地將戒指拿起,把玩起來。

「現在,好奇的是我,西弗勒斯。」他面上是笑著的,而目光卻銳利地看著斯內普:「為什麼你一直裝作這塊石頭不存在?——願意試試么?」他作勢將戒指遞到他面前。

「你的好奇心得不到滿足,我的人生已經足夠危險,沒必要獻祭給古老的——殉情魔法。」西弗勒斯連嘴角都繃緊了,說出的話像鐵塊一樣,「現在,我只想知道為什麼這種只能引人向死的詛咒法器是讓他活命必不可少的。」

「也許,你只是不想面對、不想知道,復活石召喚出來的,到底是誰。」鄧布利多輕輕地說道。

西弗勒斯那一瞬間的眼神,彷彿他坐在電刑椅而不是那張舒適的座椅上。瞬間之後,他的眼睛變得深沉又空洞,像刮著嗚嗚作響的風的隧道。

「……我不明白。」最終,他輕聲說道。

「據我所知,你的黑魔法防禦術教得非常出色,西弗勒斯,沒有依靠任何課本。」鄧布利多拐了個大大的彎說道,西弗勒斯的目光依然沒有鬆懈,老人繼續不痛不癢地說道:「但是為什麼,你堅稱守護神不是抵抗攝魂怪最好的辦法?要知道,它確鑿無疑地救過你和莉莉的命。」

斯內普微微地眯了眯眼睛:「如果你確定要在這個時候質疑教員的教學水準——只有真正經過的人才知道,面對攝魂怪的時候想要『快樂』是多難的事。」

「你很迷茫,西弗勒斯。」

「我記得我的目標一向都很明確,這正是我們合作的原因,不是么?」

「那你就不會在去年通知我去魔法部的時候那樣,用強力的大腦封閉術擋住那個守護神了。」

斯內普的神情頓時變了,變得垂頭喪氣,還有些失望和不解。他認輸地嘆了口氣。

「呼神護衛。」他輕聲道。

他的杖尖挑出一團明亮的光芒,頓時顯得屋子裡的燈火黯淡許多。

那是一隻牝鹿,令人難以置信的輕巧而優雅,令人感到寧靜而溫柔,顧盼間帶著靈性與眷戀,輕輕一躍,從屋子的一頭躍到了另一頭,又躍出窗外,消失不見。鄧布利多靜靜地欣賞著這頭牝鹿,毫不掩飾目光中的讚美。

過了半晌,西弗勒斯從剛才的景象中回過神來,低聲而艱難地說道:「我不知道……我以為,我是……我以為自己只想報仇。」

鄧布利多無聲地笑了。

「春天的牝鹿,不是么?」他輕聲說道:「伏地魔在放過她的時候,曾經這麼說過,不是么?」

西弗勒斯抬起頭來,眉頭糾結,目光更加不解。

「我得承認,自己幾乎從沒見到過像你們這樣相愛的人……在魔法上都是如此。」鄧布利多對他的黑魔法防禦術教師講解道,「不管是你的銀蛇,還是她的鳳凰,都是你們自己,是她,也同時是你,內心的本質。

「而據我所了解,莉莉,是多變的。」鄧布利多笑著向他攤手:「這一點,我想,你一定會贊同的。她總是化身千萬,不是么?人總是在經歷中成長,而守護神,也是會變化的。就像前不久,我們親愛的唐克斯那頭輕捷的獵豹就變成了,嗯,一頭威風凜凜的狼,雖然還不大確定。……既然是『莉莉』的化身,它就代表著你對她印象最深、觸動最大的瞬間。並且,在本質上,被她同化。」

「你,你是說,這還是……是她?」

「毫無疑問。親愛的西弗勒斯。我想,當你不僅是為了報復伏地魔,將哈利當做不得不照看的累贅,或者把他當做一個復仇工具而不是一個孩子來培養,並且專註於保住他的性命的那一刻開始——不管那是多久之前——你就已經被莉莉改變了。不止是愛她,也愛著哈利,這個時候,你的心裡,出現的是那個時候的莉莉,為了自己的孩子,為了愛,可以放棄生命的,春天的牝鹿。」

有好一會,斯內普什麼都說不出。他吞咽了一下,酸溜溜地說道:「聽起來你似乎無所不知。」

鄧布利多對著天花板翻翻眼珠:「總有人說我是本世紀最偉大的魔法師,為了這個稱號,我也得多做點功課。」得到對方的一個白眼,老人露出一個非常疲憊的微笑:「如果不是知道這個,我才不會答應跟你合作。也不會聽從你的威脅,因為半夜想到了這個而把你叫來。」他指指桌上的復活石和金色飛賊。

西弗勒斯撇撇嘴,沒有任何慚愧的表示:「現在,您該告訴我,為什麼這塊該死的石頭可以救他了?如果您滿足了那無孔不入的好奇心的話?」

鄧布利多揮揮魔杖,桌上出現了一本厚厚皮質的文件夾:「我仔細研讀過你總結出的關於伏地魔的魂器的一切。發現了很多……對魔法領域探索更深的東西。每一個魂器,都伴隨著湯姆•里德爾對自身某些特質的割捨。掛墜盒,是他的眼睛,即洞察力。冠冕,不僅是他的頭髮,還是他頭腦中的理智。金杯,帶著他血液的溫度,是他覺得最為無用的忠誠。日記本,他割捨得最多,從麻瓜父親那裡繼承的血統、相貌,和對親情的希冀。在逃亡期間,還要殺死一個毫無干係的老麻瓜,用那條蛇製造魂器,他必將喪失自己的人性,哦,當然還有鼻子。」他說著,點點那個文件夾,嚴肅地說道:「而他留在哈利體內的,據我猜測,是良知。」

「良知?你說他還……」斯內普不耐煩地噴了一聲:「我不認為,十六年前的那個黑魔王還是有良知的!」

鄧布利多笑了一聲。「哦,不,他還是有的。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什麼地方。」他說道:「但是,當他為了殺掉一個甚至還未出世的孩子,對著莉莉舉起魔杖的時候,其實,他就已經拋棄了作為人類的最後一點良知。當然,因為莉莉的計謀,他的殺戮沒有成功,但這不意味著,他的靈魂沒有因此而分裂。當一年之後,他再次對著同一個孩子舉起魔杖——他那僅剩的良知,無法接受兩個母親的愛的魔法的拷問,終於與他自身割裂開來。沒有了良知的人,便不稱為人,這也是他當時被『滅亡』的必然性。」

「怎麼,那件事,不是因為『愛』的魔法,而是黑魔頭的『良心』在作祟?」斯內普說著這些,都覺得彆扭得很。

鄧布利多朗聲而笑:「我要說,這是一次奇異高妙的魔法之旅。迄今為止,從未有巫師涉足過這個領域。也就無法確切地說明,到底是怎樣的魔法互相作用著產生我們今天所知的這個結果。去年,如此接近伏地魔的靈魂,讓哈利被他的易怒情緒感染了,我想。可誰又知道,那片有著伏地魔殘存也是僅有的良知的魂片,沒有被哈利所同化呢?前不久,我想我確鑿地聽到了,哈利代表著那個靈魂問我,關於梅洛普——『甚至不肯為他的兒子活下去』……幾乎完全相同的身世,讓他們擁有了更深的同感,甚至,也許,包括對母親的思念……」

西弗勒斯噌地一下站起身,緊緊盯著那枚黑色的小石頭,目光灼灼發亮。

「你是說——這個,是給那個魂片用的!」他低聲而急迫地說道。

「只要你能保證,到時候哈利的思想,也就是靈魂,可以被保護得好好的……」

斯內普抿了抿嘴巴,還是承認了。「是的,我想是的。」

「啊哈,我就知道。」老人露出一個狡黠的笑,一副逮到你了的表情。「敢在我和伏地魔面前做這麼大膽的事,你可真像個格蘭芬多。」他搖頭嘖嘖道,「現在,你願意告訴我,那個山洞裡等著我的是什麼了?——順便說一句,我已經找到了進去的並且到達的方法。只等帶著哈利,讓他去了解這一切了。」

「……掘想劑。」思考片刻,西弗勒斯坐下來,恢復了面上的平靜,「雷古勒斯•布萊克拿走真的魂器之後,趁著原先的厄術水、噬神蠱和燃骨湯劑沒有自動填滿之前,我將它放了進去。」

「哦,那可真是……非常……能夠讓人回想起最不堪回首的往事,並且身臨其境?」鄧布利多輕嘆一聲:「那麼,我想,你一定解開了古方中的那一味『冷酷殘忍的憐憫之愛』?」

「那是毒角獸的淚水。……她找到的。」他沒有說的是,連這副藥劑都是她特地叫克利切留給他的。

為了圓鄧布利多長久以來的願望,知道當時阿里安娜的死,到底是誰造成的。復活石做不到這一點,而這副失傳幾個世紀的魔葯卻可以辦到。

「我想,你在那個時候也早已發現,那片死湖表面充滿著的,是你親手熬制的觸動湯劑,用來控制湖底的陰屍了?」

「是的。」

「真殘忍啊,你們兩個。」鄧布利多無奈地笑笑,嘆了口氣:「好,到我覺得自己大限將至的時候,我會帶著哈利去完成這一切,教給他需要知道的最後一點……然後,你會斟酌當時的情況,看是否可以幫我那個小忙?是這樣么?」

斯內普沒有回應他半真半假的指責,而是露出了一個苦笑:「也許,哈利會因此而恨你,和我,在我們死後。關於我們不告訴他到底該怎麼做……」

「不,」鄧布利多說道,輕聲而堅決:「哈利,從來不需要別人告訴他怎麼做。」

他只需要知道,怎樣看,怎樣想,怎樣面對。

……

場景再次變換的時候,她忍不住啊地一聲叫出來。

「西弗勒斯!」淚水的奔涌中,看到一幅比自己的想象更恐怖的畫面。

「看…著…我……」

她撲倒在地。幾乎與哈利重合在一起。緊緊盯著那雙黑暗深邃的眼睛。像發著黑色光芒的燧石,像鵝毛不浮的冥河弱水,那目光如此溫柔,像是要將她溺斃……

「……莉莉。」

她再也忍不住,搶上前去,向他伸出手……

按在了地板上。

記憶戛然而止。

頭痛欲裂,眼睛乾澀得難受,卻已將所有淚水都留在了那個盒子里。她撲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瑟瑟發抖。她咬著下唇,臉色煞白,緊緊地閉上眼睛,面容漸漸變得平靜、堅定。

*

正在甲板上東尋西找的小阿不思瞥到了什麼,跑了過去。

「奶奶阿姨!」怪異的稱呼令周圍的遊客不禁側目。

哈利回頭,看到抱著阿不思向自己走來的蘭婀,先是「咦」了一聲。

「我想,我知道自己的視力為什麼這麼差了。」沒有眼鏡的哈利大笑,指著蘭婀的黑色半框眼鏡。

蘭婀不好意思地對他笑笑:「度數不高,但是我討厭視野不清晰。」之前她戴的都是隱形眼鏡,只是在哈利給她那些記憶之前,就因為流淚太多而不得不摘下了。

「也許回去之後,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熬上一鍋明目藥水。」她打趣道。

「別擔心,那是我的常備藥劑,」哈利抿嘴笑笑,仔細看著她的面色:「怎麼,媽媽,看起來,你改變主意,願意跟我們回去了?」

「當然。」她看了看手中的手機,神色安然:「巫師是不是也需要護照或綠卡什麼的?」

「只是個身份證明,這個你不用擔心。德拉科在國際魔法合作司里有一張桌子呢。」哈利笑道,然後眯了眯眼睛:「那麼,你需要用什麼名字?」

「莉莉。」她一點也不覺得他是多此一問:「莉莉•斯內普。」

哈利抬了抬眉毛,不動聲色地建議道:「你打破了詛咒,菲尼亞斯•奈傑勒斯一定很希望你依然是『奈傑勒斯』,至少是中間名……」

「這是回去之後的事了。但不管怎樣,我都會是斯內普——」她又看了一眼手機,抬起頭來看著遠處的海平線,似笑非笑。

「莉莉•楚•斯內普(LilyTrueSnape)。」她輕聲念道。

「……哦,媽媽,我喜歡你的姓氏。」

「我也是。」

這時,不知從哪裡鑽出一個淡金色頭髮的小鬼,揚著小下巴,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你耍賴!」斯科皮指著她懷裡的阿不思:「說好捉迷藏,你卻不找了,讓我白藏這麼半天!」

小七低頭,露出跟此時的蘭婀一模一樣的純良溫柔笑。

「因為我知道找不到你,我不找了,你自己就會跑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喵,向大家道歉鳥~那天之後就回老家了……各種不順當各種靈感被拖延……

這段毀掉重寫了好幾遍……終於可以鬆口氣……下章見面!

這賣萌的斯內普一家……讓我拿你們腫么辦呢~【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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