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團圓（四）

一年後——

一個黑頭髮、灰眼睛的小女孩在村口的花田邊上獨自玩耍。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根拐杖。

抬頭看去，是一個鬍鬚和頭髮都是銀白色的老人。

「小女孩，你自己一個人在這兒玩嗎？」

老人看著她粉嫩的小臉，嚴肅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小女孩眼睛眨巴眨巴地望著老人，小臉一揚，也回報他一個粉可愛粉可愛的笑。

「麗莎——麗莎——」

一個穿著綠色布衫的女子循著聲音而來，把地上的小女孩抱在懷裡，疼愛地親了又親。

「你又一個人亂跑，一會兒爹地回來找不到你，又會生氣哦！」

「麗莎？」

老人有些吃驚地看著她，喃喃地念著這個名字。

「媽咪，媽咪，那邊，那邊！」

叫麗莎的小女孩把眼光投向一邊的老人。

綠衣盲女寵溺地摸了摸麗莎的頭髮，把頭轉向剛才聽見聲音的方向，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你好，請問你迷路了，是嗎……」

老人沉默地盯著她，好一會兒，才緩緩開了口：「小女孩，好久不見了……」

聽見老人的聲音，綠衣盲女臉色一白，顫抖了一下，終於慢慢地、膽怯地、惶恐地開了口：「愛德華先生……」

「我以為，你會叫我老爺爺！」老人捋了捋銀白的鬍鬚。

這位從英國千里迢迢來到百花村的老人，正是愛德華*格林。

一個白衣男子似乎看見了他們，遠遠地從花田的另一頭走來，到走近一點看清老人的面孔，也驚惶地低下了頭，輕喚了一聲：「爺爺！」

「你們！你們……」老人看到他們兩人，又是激動又是氣惱，胸口一悶就不停咳嗽起來。

「你們存心要氣死我這個老頭子，是不是？」

「爺爺，你怎麼樣！」白衣男子連忙走過去扶住老人。

綠衣盲女低下頭，跪在老人面前，眼裡閃動著晶瑩的淚光。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一切都是因為我！」

「你……你……」老人看著她，氣得頭髮和鬍鬚都快豎了起來。

「你給我起來！格林家的媳婦怎麼能輕易向人低頭！」

「老爺爺……」綠衣盲女不可置信地抬起了頭。

老人顫顫巍巍地伸出一隻手，把她從田裡扶了起來，嘴角露出一絲隱隱的微笑：「以後，你和羅伊一樣，也叫我爺爺吧！」

綠衣盲女愣了愣，嚶嚀一聲哭著撲進老人懷裡。「對不起，爺爺，一切都是我的錯！因為我沒有辦法再做一個設計師，沒有資格再回集團，所以羅伊才會留在這兒！」

「誰說——你沒有資格？」老人一手把她摟緊，一手把拐杖狠狠扎進了泥里。

「你不是說過嗎？婚姻只能建立在平等的基礎上……」綠衣盲女像個孩子似的在老人懷裡抽泣：「從前的我可以自信滿滿地告訴你，我可以帶給羅伊一切，我有足夠的能力站在他身邊……可現在的我……」

「哎！你怎麼這麼傻，孩子！」老人嘆了口氣，臉上露出慈愛的神色，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在我心裡，早就認定你是我們格林家的兒媳婦了！都怪我這個老骨頭，嘴硬一直不肯承認，沒有親口告訴過你……」

「爺爺，真的？」綠衣盲女輕聲地、不信任地問。

一旁的白衣男子嘴角已經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當然是真的！」老人對她的疼愛第一次毫無掩飾地表露：「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想，如果我有一個這樣的孫女該多好呵！她一定會願意每天陪我在廣場上散步！」

「爺爺……」綠衣盲女又喚了一聲，泣不成聲。

「怎麼樣，現在，你還願不願意每天陪我一起去廣場散步啊？」老人臉上露出一抹和藹的笑容。

綠衣盲女停止了哭泣，深深吸了口氣，抬起沒有光亮的眸子去看老人。

「走吧，孩子們，和爺爺回家吧！」老人的眼光掃過兩人：「就算你們不想念我，不想念倫敦，可是——雲煙的眼睛，也需要好好治療呀！」

「爺爺——？」白衣男子像是猜到什麼。

「沒錯！」老人點了點頭，臉上浮起一抹柔和的神色：「我會動用集團的一切資源，請全世界最權威的眼科專家到倫敦！」

「雲煙……」老人看了看面帶遲疑的綠衣盲女，目光落在活潑可愛的麗莎身上：「難不成，你不想有天能見一見自己的孩子？」

綠衣盲女抱緊懷裡的孩子，淚如泉湧，白衣男子走了過來，默默牽起她的手。

「爺爺，謝謝你為我們做的一切，我們——跟你回去！」

「可是，也請你答應我們——」

他說著，回頭望了望聚集在田間擔憂地看著他們的花黑土，花白雲和其一眾村民們……

「每年有幾個月，允許我們回到這裡，回到這個小小的村子……」

「因為——」

「對我們而言，和倫敦一樣，這裡也是我們的家！」

身後的村民們紛紛投來驚嘆和感動的眼光。

直到今天，他們才知道，幾年來一直和他們住在村裡的小草和小花，原來是某個國際集團的少爺和少夫人……

可是有什麼關係呢？

他們知道，不管小花和小草走到哪裡，都不會忘記他們，不會忘記這片淳樸的土地，也不會忘記百花村！

他們永遠是百花村的小花和小草！

於是，在愛德華的堅持下，江雲煙回到了倫敦，接受了全世界最權威醫生們的會診。

等到她生下第二個孩子的時候，眼睛已經能看到一點微微的光明。

團團和圓圓有了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妹妹，每天都笑地更加甜蜜，把兩個女孩像公主一樣捧在手心裡。

羅伊接手了集團的主要食物，他開始把更多的眼光和市場投向中國，不得不說他有著超越常人的眼界和魄力。

每年總有一段時間，他們會帶著團團圓圓，和兩個女兒回到中國，回到百花村，去看一看花黑土和花白雲，和那些淳樸善良的村民們，看一看那些曾經親手種過的花花草草，過一過他們心心念念的與世無爭的生活。

曾經有人問過江雲煙，根據統計，異國婚戀的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你一個人在異國打拚這麼久，怎麼有勇氣開始一段異國戀情，並把一段異國婚姻經營得這麼好？

江雲煙淡然地笑了笑，其實，一切從來都不是她的選擇，她只不過在浮浮沉沉的命運里，每走一步都付出了比別人艱辛太多的努力……

幸好，一路有你！

她習慣性地靠著羅伊溫暖而堅實的胸膛。

就讓我這樣一輩子賴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