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神兵利器之雙月彎刀(三)
遇見他是一個意外,那時的她剛剛殺完人,正倚在一棵樹上閉著眼睛小憩著,等待著那些自投羅網來送死的人。
殺人,對現在十六歲的她來說,已經像喝水吃飯那樣平常。她再也不會如從前那樣,夜夜發噩夢。也不再像那時,每次在她殺完人之後,就止不住噁心的嘔吐。
三年了,她已經進入這個江湖三年了。又想起離開師門的時候,師傅瞭然而又悲憫的眼神。同情么?她不需要。她從來不需要讓她會軟弱的東西。
就算被滅門了又怎麼樣?從那之後,她便再也流不出一滴淚水。
「姑娘,請問務虛山怎麼走?」一個俊俏的年輕男子從她的身邊經過,苦惱的皺著眉頭。
她瞄了男子一眼,沒有做聲,又閉起眼睛。
男子見她如此狀態,懊惱道:「在下並非有意冒犯姑娘,只是……唉!」見她毫無反應,男子忽然嘆了口氣,「打擾姑娘休息了,在下這就告退。」
她連動都沒有動,彷彿他就如空氣一般。
這時,有些陰沉沉的天空忽而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男子從背著的竹簍中拿出了一把傘,他撐起傘就要離開的時候,不知為何回頭忘了一眼依靠在樹上閉目養神的清麗女子。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走了過去,手中的傘撐到女子的頭頂。
「姑娘,下雨了。」
她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這個人怎麼回事?這樣胡攪蠻纏,真讓她心生厭煩。特別是這樣陰雨綿綿的雨天,讓她總有種要殺人的衝動。
「下雨了又怎麼樣?」她冷冷的說:「關你什麼事?」
她決定他在啰嗦一句,她就殺了他。故意敲打著手中的短刀,發出乒乒的聲音。男子卻好像沒聽到一樣,依舊開口說道:「的確不關在下的事。可姑娘這樣在雨中淋著,會著涼的。」
正當她不耐的就要揮刀刺向他的時候,聽到男子的這句話,恍然間愣了一下。母親溫柔的低語似乎就在耳邊,那樣層層的回蕩著,在她的耳邊激蕩迴響著。
不知怎麼的,她原本想要殺他的心,居然在一瞬間就消失無蹤。想要拔刀的手,漸漸鬆開了。她心靈柔軟的一角,就這樣被一個陌生的男子觸動了。
她抬眸望向天青色衣衫的俊俏男子,這是她第一次正眼打量他。這個男子長得很俊俏,卻不是那種極為俊美的男子,她只看他一眼,便知道這是一個不會武功的人。
雖然殺意已然不再,但她的戒備還在,依舊不假辭色的道:「我著涼不著涼,和你有什麼關係?」
男子呆了一呆,顯然是被她的話噎得夠嗆。他漲紅了俊臉,吶吶不知道說什麼,最後只勉強說了一句「姑娘一個人這樣僻靜的郊外太過危險。」
她聽罷他的話,芙蓉面上的表情不知道是譏誚還是諷刺。她初入江湖的時候,年齡還不大。但絕色之姿已然展現,她長得和母親很像。而母親在當時就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美人。據說,母親在年輕的時候,上門提親的人真的踏破了門檻。
可當時的母親,卻偏偏喜歡上非常平凡的爹。別看母親平時溫婉柔順,可倔脾氣一上來,就是天皇老子勸她都不頂用。最後被逼無奈,她乾脆選擇了私奔。
這是母親一生中第一次忤逆家裡的意思,這也說明她早早已經下定了決心,是不會再輕易更改的。而她那時傾國傾城的容貌,卻造成了她一生的悲劇。
在母親很小的時候,家裡人已然已經為她訂下了一門娃娃親。可惜她愛上了別人後,選擇了逃走。那時她的武功很高,行走江湖更是不成問題。再加上爹爹總在身邊伴隨著左右,想要完好無損的將母親帶回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她的外公只有母親一個女兒,最後索性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後來乾脆就不管了。還經常私下傳授家中的武林秘籍給他,閑來無事的時候也總指點爹爹的武功等事宜。
母親和爹爹成親那天,外公還親自將江湖中所有人趨之若鶩的《天夢殘卷》交予兩個人。《天夢殘卷》里的武功,確實是妙不可言的,爹爹只聽說過這本秘籍是如何如何珍貴,湊齊煉成了武功,會是怎麼樣的稱霸在天下。卻從沒有見過裡面的內容。
卻沒想到,不過是這殘缺的三分之一,就讓他的武功精進這麼多。還超過了妻子一大截!從前他的武功也是不錯的,但無奈的確是妻子的武功更勝一籌,為此他總覺得有說不出的不自在。
但每每看到貌美的妻子溫柔似水的待他,所有的說不清的情緒全都拋在了腦後。這也為之後的悲劇埋藏下了惡果。
兩人成親沒過多久,她的爹爹便因為《天夢殘卷》上的武功而轟動了江湖。並且他為人耿直仗義,扶貧濟弱,名氣一日大過一日。江湖上的豪客俠士也結交了不少。以至於後來當上了武林盟主。
那時,他結交中最好的朋友便是葉叔叔。兩個人可謂是不打不相識,卻又互相了解對方的想法而惺惺相惜。他知道爹爹內心隱藏最深的那面,那就是從前不如妻子的時候,他心裡滋生出不一樣的隱秘情愫。
是他太弱小了。
就是這個武林盟主,也不過是因為有著妻子和她家族的後盾罷了。
後來有一日,好友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套武功秘籍,拿來的時候一臉神秘。他翻看的時候,不覺被裡面的內容吸引住,進而練了起來。沒想到,不過短短的一個月時間,他的武功就增進了這麼多,而心底卻慢慢有著嗜血的渴望。
由於天夢殘卷一直極力抵制的關係,那種渴血的殺意一直被抑制。同時,他的心底也明白,這是一本魔功。可這樣明顯增加的功力太過誘人,不覺便越陷越深。
那次與地煞交手的時候,從地煞眼中流露出一絲意外和瞭然。地煞已經看出了他在練魔功。
隨著他練功時日的增多,天夢殘卷的內力漸漸已經敵不過魔攻所凝聚的內力。但他已然什麼都不在乎,只要練成了之後,從此他就會俯視天下蒼生,翻手弄雲,覆手作雨。再也不必被那些無恥之徒,嘲笑是吃軟飯的無能男人。
可就在他練到最關鍵的時候,發現後面沒有了內容,很內容顯然已經被什麼人撕了下去。他知道那是被自己的好友撕了下去,而他好友的心思,這麼多年他怎麼會看不明白?
那時的他,早已經被這魔攻鬼迷了心竅。便毅然決然的選擇了交換。而那時他才知道,自己相交多年的好友,就是妻子曾經訂下娃娃親的人。
但這些對他來說已然不算了什麼,既然妻子愛他,那麼就要全心全意的支持他。他想要得到自己的妻子,那又有什麼關係?等到他大成之日,他還會留他在這個世界上么?
就在那個雨夜,他全然不顧妻子的喊聲,貪婪的看著那最最重要的秘籍關鍵所在。而早已經被他下軟骨散的妻子,似乎已經明白了處境,只驚叫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任由素日溫文的丈夫朋友為所欲為。
她已經無力阻止。
滿眼獃滯的她只想著,殘月,你千萬千萬不要過來。
幸好在快要入夜的時候,他發現了丈夫的古怪,吩咐管家如果有奇怪的事情發生,一定不要來看,帶著殘月立即離開。
可沒想到,殘月還是來了。小小的她看著那一切,原本清靈透徹的眼眸里那種死灰的絕望,讓身為母親的她不知身體拿出生出一股內力,推倒匍匐在她身上的人,拔出掉落在一旁的佩劍,狠狠的刺向自己狂笑著的丈夫。
溫熱的鮮血濺了她一臉,讓衣衫不整的她更加狼狽可怖,猶如底下爬上來的索命女鬼。似乎是不可思議,丈夫低頭看著刺穿他胸膛上的劍。滿眼不可置信。
他的武功已經到了大成,他宏大的夢想就要實現了,怎麼會在這樣關鍵的時候被人毀壞。就要惱羞成怒的殺掉妻子的時候,恍然看到妻子眼中有晶瑩的淚滴滴的順著眼角落下,淚水洗掉了迸濺在她臉上的鮮紅色血,露出了凄婉而又無助的表情。
那樣的表情,他已然很久沒有在妻子恬淡的臉上見過了。
生活中的幸福美滿,已經讓這個女子滿足,再也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好像對待什麼都不在意的樣子。他漸漸的懷疑,她是不是已經不愛他了。她那樣貌美的女子,是不是覺得他配不上她了?
而她這樣的表情,他也不過在她來找他私奔的前一天才看到過的。
她曾經楚楚垂淚靠在他的胸前,問:「爹爹逼我嫁給那人,可我不愛他啊!聽風,我們該怎麼辦?」
「放心,一切有我。」他發誓一般的保證著。
「聽風,你會不會一直愛我?」她神色茫然而無助。
「我易聽風發誓,此生只愛秋雨蓉一個人,我會一直愛著秋雨蓉,永遠愛著秋雨蓉。」
而她現在的表情,卻是和那日一模一樣的。驀然的,他的心就那樣劇烈的疼痛了起來。瞳孔中的她,似乎和他當年那樣雄心萬狀的想要保護的她,重疊在一起。
原來……他還是有心的……
手終究還是無力的垂下,他的殺心就這樣消失無蹤。意識模糊間,他仿若看到那樣美麗嬌俏的女子奔跑在花叢間,正回頭沖他莞爾一笑。聲音溫婉而柔和,「聽風,如果我嫁不出去,你娶我好不好?」
不知怎的,他在彌留之際說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然後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下輩子,我娶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