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爭理

話鋒被猛然打斷，夢秋雨稍感氣滯，隨即重整旗鼓，神情更加激奮，聲音更加宏亮：「值此團圓佳節，我姐弟三人出遊賞景，卻被一群為非作歹的惡徒圍困攻擊，有家不能回，諸位給評評理，這清風城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朗朗晴空！」

立時，幾位膽大之徒忍不住大聲嚷道：「好！說得好！」

史良四大惡少面色一沉，柳昌四大金剛不敢怠慢，臉色繃緊，眼眸透出寒光，凶相畢露，惡狠狠向周圍人群掃去，頓時，圍觀行人心中一凜，個個噤若寒蟬。

柳昌眼睛一瞪，厲聲喝道：「剛才誰在喝彩，有種就站出來，他奶奶的！」說著目光在人群中來回巡梭，手臂猛地指向一位目光閃躲的青衫男子，喝道：「是不是你，說！」

青衫男子臉色青白，駭得語無倫次：「不……不……剛才我……我一句話也……也沒說……」

柳昌眉頭一擰，咆哮如雷：「那你目光閃爍什麼，滾，馬上滾回家，有什麼好看的，這熱鬧是你看的嗎，別引火燒身！」

青衫男子打了個激靈，縮起脖子，腦袋幾乎藏到胸腔，雖然被吼破膽，腳下卻不肯挪上一步。

夢秋雨對此置若罔聞，借題發揮，煽風點火道：「大家睜大眼睛看看，這是什麼世道呀，還有沒有公理，我們平民百姓的人身安全還有沒有保障？憑什麼，他們憑什麼橫行無忌，魚肉鄉里無人敢仗義執言？」

「是王法賦予他們的權利么？不，他們是狗仗人勢，仗著家族有豪門大派的支持，肆意踐踏王法，為所欲為。因為他們心中沒有害怕，王法不是威脅，反而是保護他們的無上利器，所以他們就是一條狗，四處亂吠無人敢管的狗！」

立時，擁擠人群中又暴出叫好聲，此起彼落：「對！他們就是條狗，是瘋狗，見人就咬的瘋狗！」；「痛扁這些瘋狗！」；「給他們喂屎！」；「把這些瘋狗關起來！」

漸漸地氣氛凝滯，空氣中彷彿爆起星點火花，**味開始瀰漫，大有燎原之勢。史良見勢不對，雙手高舉，厲聲喝道：「你們想造反嗎？你們哪隻眼睛看見我公然抗法，哪隻眼睛看見我欺凌百姓了！」

夢秋水正義凜然道：「你不覺得自己理屈詞窮嗎？你領著一幫虎狼手下，把我姐弟三人團團圍住，刀劍相加，難道不是公然行惡嗎？天理昭昭，全城百姓可以作證，豈容你狡辯！」

史良一時語噎，皮天連忙挺身而出，反咬一口道：「誰不知我們四大公子乃翩翩紳士，平時素來只談風月，對刀劍厭惡之極，怎可能犯下暴行！反倒你們像是桀驁不馴的法外刁民，手持兵器，當街行兇！瞧瞧，我這些手下被你們傷成什麼樣，個個渾身冒血，彷彿從鬼門關走上一遭。而你們呢，毫髮無損，竟然恬不知恥在此大聲鼓噪，把當街行兇的惡行強加於我們，簡直太可惡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賴盡暗暗叫好，附和道：「皮兄所言極是，到底是誰當街行兇，事關我們四大公子清譽，必須弄清楚了，否則沾上魚肉鄉里的惡名，就是跳起滄瀾江也洗不清了。」

「對對對！」連善撥轉手中鐵膽，連聲道，「既然全城老少都是見證，那咱們就來評評理吧！」說著沖花偉使了一個眼神，閃現厲色。

花偉會意，「哎唷！」一聲，雙手按在胸前傷口，痛苦**起來：「哎唷，我要死了，這婆娘簡直就是羅剎轉世，下手太過狠毒，招招致命，把人往死里弄。」說著說著，面肌連續抽搐，「啊」地凄慘大叫一聲，直挺挺倒下，蜷曲身子，臉上表情極度怨恨，梗粗脖頸，咬牙切齒道：「若屬下真被這惡婆娘刺死，公子一定要伸張正義，為屬下討個公道，否則屬下做鬼也不會安寧的。」

史良四人均感好笑，不約而同思道：「花偉真乃將才也，堪擔重任，無須多言，就能領會主子的心意。嘖嘖，尤為難得的是演枝精湛，痛苦表情逼真，令人揪心，破綻難尋，看他們如何應對？」

「唉……」夢秋水蛾眉微蹙，輕嘆一聲，好似冷風吹落枝頭凋零花瓣，清幽宛曲，聞者心弦亂顫，不禁生出憐惜之情，願為其排除萬難。

夢秋水娉婷走上前，裊娜蹲下，伸手扶起花偉，絕色玉靨滿是關切，翦水秋瞳滿是憐惜，柔聲問道：「都是秋水不好，出手不知輕重，傷得利害嗎，讓秋水看看吧！」

話語軟綿似春風溫暖人心，花偉抬眼一瞥，精美絕倫的玉靨近在咫尺，清麗脫塵，無法用語言來描寫。霎時，「哄」的一聲，魂不守舍，痴痴地盯著夢秋水，順從地任其緩緩拉起自己，生不出反抗之心。

待他站定，夢秋水歉然一笑，後退一步，輕聲道：「你不會怪秋水吧？」

花偉魂色予授，下意識應道：「不……」音質剛吐，就被連善重重一咳打斷，回過神來，知曉之前裝神弄鬼全部穿幫，立時滿臉羞慚，恨不能尋個地洞鑽下去。

眼前一切匪夷所思，又感覺如此自然，在場看客無不大呼過癮。

夢秋雨眼珠一轉，大喝一聲：「瞧瞧，他們是多麼陰險狡詐，卑劣伎倆無所不用其極，大伙兒這回可都瞧清楚了，剛才還要死要活的，眨眼功夫，生龍活虎，這就是他們的真面目，大伙兒說，他們的話還能相信嗎？」

立時，人群傳來雷動吼聲：「不能！」

皮天尷尬一笑，強詞奪理道：「俗話說福禍旦夕，或許是花教頭捨生取義感動上蒼，天賜福吉，讓他緩過神來，這是件好事，是件好事呀！」

連善連忙附和：「真是感謝上蒼，把花教頭送還給連某，否則痛失左膀右臂，叫連某情何以堪呀！」也不知他從哪裡學來幾句文縐縐語句，本應潸然淚下，卻表現得像貓哭耗子，假慈悲。

史良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冷眼瞪著夢秋水道：「不管如何，夢姑娘於鬧市中行兇傷人，且是在團圓佳節，其罪不可饒恕，大義當前，我身為少城主，責無旁貸，來人吶，把這三人給我捆綁起來，押入大牢待城主大人親自審理！」

「是！」四大金鋼和眾嘍啰齊聲應道，同時抖動手中兵器，鏗鏘作響。

「噓……」立時引來噓聲一片，群情鼎沸，憤然之色溢於言表。

史良生怕夜長夢多，大手一揮，示意手下堅決執行。柳昌等人不再猶豫，面色凝重圍了上前，口中喝道：「夢姑娘若是識相，最好不要頑抗，否則傷了玉體，柳某於心不忍。」

夢秋雨眼神堅定，挺身護在夢秋水身前，喝道：「誰敢動我姐姐一下，我就和誰拼了！」

夢秋水昂首環顧四周，凄婉一笑，道：「全城男女老少在此，難道就忍心看我姐弟三人任由惡徒欺凌，沒有一位挺身而出？」

放眼過去，人們紛紛低垂腦袋，不想無端捲入是非，引火燒身。不過仍有幾位熱血男兒心魂一盪，握緊拳頭站了出來，大聲喝道：「公理自在人心，我們決不允許他們如此踐踏王法！」

立時柳昌如臨大敵，手中緩了緩，回頭看去，恰好認識其中一位濃眉大眼青年，於是厲聲喝道：「王曉松！你是活膩味了，可你別連累家人，別讓他們跟你一起受苦！」

王曉松一愣，很快低下腦袋，默不作聲退回人群，蔫萎軟塌。其餘壯士心中一凜，不禁仔細思量挺身而出的後果，心中好生躊躇。

史良適時大喝一聲：「本公子代行執法，閑雜人等通通迴避，否則後果自負！」說著「嗆啷」一聲，從身旁隨從抽出一把長劍，喝道：「都給我上，擒住三人本公子大大有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