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多情卻被無情惱(十四)

(一百一十五)多情卻被無情惱(十四)

江邵樂話落,車輿中出現短暫的靜謐,石尉寒抿唇,若有所思,半響才道:「江兄,此計雖然可行,但太過兇險,我們還需從長計議!」

江邵樂神情激動,拔高了聲音欲急切說服他,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尉寒誠心幫我江家,還請依計行事!」

石尉寒毫不猶豫的搖頭,答:誘敵深入雖是好計策,但其中牽扯太廣,一個弄不好,又要被東宮的人拿去做文章。再說……」

「再說什麼?」

石尉寒一副明顯不願意多說的樣子,淡淡道:「也沒有什麼,不過是昨夜得了些軍營密報而已。我身為領軍將軍,此時萬不能因為自己一己之私而輕動隊伍。」

「尉寒,你既然想幫我江家,為何顧首顧尾?猶記得你當年行事果敢的個性,實在令眾人佩服不已!難道現下你做將軍做得久了,反倒做得膽小怕事了嗎?若是……」

不等江邵樂再說下去,石尉寒倏忽提高聲音,打斷他的話道:「江兄!暫不說此計的利弊,就說那耶律家的男兒可會因為幾萬擔糧食親自前來?若是他們不來,只派些小兵小將來,我們即便將他們全部抓獲,又有什麼用呢?難道就拿區區幾個胡人俘虜向朝廷報功?難道我們要說,為了抓幾個胡人的小士兵,我們精心準備了兩次,老命傷財,得不償失嗎?」

「這……」

石尉寒揉了揉額頭兩側,眼中露出明顯的疲憊,擺了擺手,道:「江兄,我知道你救人心切,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想出辦法來,還請你稍安勿躁!」

「尉寒……」

「我昨夜一直未睡,現下十分睏倦,江兄還請自便,容我先行回去休息了!」說著,石尉寒沒有再看江邵樂,也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起身迅速走出馬車。

冷風一吹,激得他渾身一顫,抬頭看向灰濛濛的天氣,他再次生出了迷茫,聽著身後馬車輪轂嘎吱作響,他心知江邵樂已經灰心離去。

原地站了許久,他的身上寒意更重,他長嘆一聲,即便覺得此事有些疑點,可到底放心不下那個看似聰慧其實有些痴傻的江三娘!

他跨上馬,向著皇宮方向揚長而去。

……

江子萱醒來時,公子岩早已經不見蹤影,她不由長鬆一口氣,實在是很害怕面對他,就像老鼠害怕面對貓一樣,不為其他只是因為知道自己在對方面前等同魚肉。

她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也想要反抗,可是她不是獨身一人,而他的手裡握著江家上上下下的性命,她不能任性而為!

她嘆了一口氣,起身下床,幾個婢子聞聲端著洗漱工具和乾淨衣服魚貫而入。

江子萱不喜歡被人服侍,本打算自己動手,可那些仕女堅持跪地不退出去,又道這是太子親自吩咐的。無奈之下,她只能任由她們折騰。

其中一個身穿藍衣、許是主事的丫鬟,上前為她寬衣,眼睛不經意的掃過她的脖頸處,忽然抿唇一笑,道:「恭喜小姐了!」

江子萱被她說得莫名其妙,脫口問道:「喜從何來?」

「小姐得太子寵幸,此乃天大的喜事!」

江子萱的臉迅速脹紅,氣得發瘋,得公子岩寵幸是喜事?對她來說是最不可忍受的事情!

再說昨夜,他們雖然同睡一床,卻什麼都沒有發生!何來寵幸之說?

她張嘴,本欲怒斥那笑臉盈盈的丫鬟,轉念一想,面前的不過是個慣於諂媚討好的小丫鬟,她何必與她計較呢?

她整理完畢,公子岩極為悠閑的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粲然的笑容,道:「三娘,走,與我一同到花廳見客去!」

話畢,他抓住她的左手,也不管她願不願意就往外走,邊走邊道:「三娘人緣真好!」

「什……么?」他的步子極大,江子萱跟得十分費力,連帶著說話也有些喘息。

「聽說三娘重傷在身,我那平時里張揚跋扈、目中無人的妹妹竟然一大早上帶著她的准駙馬到這裡探望三娘呢!」

妹妹和駙馬?江子萱不由有些納悶,當今陛下對社稷毫無建樹,唯一值得炫耀的地方便是精力驚人,雖然只有幾個皇子,卻有二十多位公主。比公子岩年紀小的就有十二個,公子岩口裡說的駙馬和公主,不知道是哪一個呢?

公子岩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擠眼一笑,做出十分神秘的樣子,道:「三娘去看了就知道是我的哪個妹妹了,說起來,她和她那准駙馬與三娘都是有些交情的!」

聞言,江子萱的雙眉蹙了起來,高門之間雖然來往密切,卻素來不愛與皇家人打交道,她常年不在京城,更是沒有機會結交公主和駙馬,只除了一個……

想到這裡,她心裡有些歡喜,難道是石尉寒知道消息來看她了?可是,隨即,她的喜悅瞬間凝結,只要想到他現下是長笙公主的駙馬,她的整顆心就開始不斷下沉。

公子岩看似專心走路,可他的餘光全然在她的身上,自然將她乍喜乍憂的表情看在眼裡,他的面色不由一寒,嘴巴緊抿,牙關咬緊,眼中殺意難掩。

還不等她二人到達前廳,便聽到長笙公主歡喜的聲音。

「尉寒,快,快來看這裡,這冰花晶瑩剔透,模樣真是奇特,像花又像穗子,十分討喜!」

「哪裡?」

「這!尉寒,你可能為我將它摘下來!」

江子萱看見石尉寒時,他正墊著腳從松柏上面為長笙公主摘下冰花,而旁邊的長笙公主滿臉緋紅,眼中情意濃濃的注視著他。

看到這一幕,江子萱的心徒然一緊,縱使她相信石尉寒不會欺騙她,縱使她隱約明白石尉寒帶著長笙公主前來不過是為了方便見到她,可是她的心還是會難受,尤其是看著他們郎情妾意,言笑晏晏的模樣!

這一刻,她的心裡好似住了無數的小蟲蟻,慢慢的、細細的在她心尖上面啃食,沒有痛徹心扉的感覺,沒有鮮血淋淋的場景,卻足夠讓她黯然神傷。

本是滿臉寒意的公子岩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忽然就笑了起來,幸災樂禍的說道:「三娘,可是看著我妹妹和她的准駙馬郎情妾意,心生羨慕了?你看看你的眼神,嘖嘖……」

說著,他一頓,本是牽著她的手一下環在了她的臂膀上面,將她緊緊摟在腋下,繼續道:「三娘若是喜歡這樣,以後我便一直這樣對你,冬天給你摘冰花,春天給你摘鮮花,你看可好?」

後面的話,公子岩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說得十分大聲,足夠讓眾人聽見,包括正站在長廊下面的長笙公主和石尉寒。

石尉寒循聲望來,臉沉如水,一雙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公子岩摟著江子萱的手上,只恨不能化為利箭,直插他的手背。

相較於他顯而易見的憤怒,長笙公主則顯得歡喜許多,一下挽住了他的手臂,半邊身體靠在了他的身上,嬌羞說道:「大郎,快去見見我的皇兄!」

石尉寒沒有動,依舊冷冷看著公子岩和江子萱二人。

江子萱本就有些白的臉變得更加蒼白,白得沒有半點血色,想看石尉寒又不看再看他,只是僵硬著身體,垂著首。

公子岩將她摟得更緊,也不管她的想法,徑直摟著她向著長笙公主走去,邊走還邊親密的在她耳邊、以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三娘,一會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我想你心裡該是有數的!在說之前,最好想想你的父兄!若是不想他們受苦,你還是別說讓我不高興的話!」

江子萱倏忽抬首,看著公子岩冷清的目光,她冷笑出聲,道:「你們皇家真可憐,一個兩個都只懂得威脅和利用,一輩子也得不到他人的真心對待!」

「你……」

公子岩怒氣爆發,手緊緊掐住她的臂膀,掐得她只抽冷氣。可他的語氣和表情更加溫柔,以近乎寵溺的口吻故意大聲說道:「三娘真是小孩子心性,還為昨晚的事情與我生氣呢?」

他此話一出,個人表情不一。江子萱倏忽抬首看石尉寒,只見對方的視線終於轉移到她的臉上,進而死死盯著她的脖頸看。

江子萱被他看得極為不自在,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卻不知道,她的纖纖素手剛好撫過白皙肌膚上面紫紅的一個吻痕,這樣的舉動在他人看來無異於心虛和害羞。

見狀,長笙公主哈哈笑了起來,道:「皇兄實在是沒有憐香惜玉之心,三娘畢竟年幼,看她脖頸上面的痕迹,皇兄不會折騰了她一晚上吧?」

江子萱聽得更加莫名其妙,她畢竟還是沒有經過人事的女子,家中又沒有長輩教導,根本聽不懂長笙公主的話。

她只是注意到,石尉寒的臉色變得更加不好,雙拳握緊似在隱忍。

而她身邊的公子岩似乎很開心,張嘴斥責長笙公主,語氣卻十分溫和,沒有半點不悅。

「十一皇妹真是口無遮攔,也不怕被駙馬嫌棄?」

「皇兄說的哪裡話?大郎他就是喜歡率真、不做作的女子!」說著,長笙公主特意抬首看石尉寒,見他的一雙眼睛好似膠在了江子萱的身上,她的笑容也不由變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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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本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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