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北安王孤魂入黃泉 忠義奴收孤走天涯
氈包地上的地氈和鋪墊已經被血染成紅色,一家五口被亂刀砍死,死壯慘不忍睹。
諾敏跪在親人的遺體前,懷裡抱著暈過去的托婭,哭得是肝腸寸斷。其格其腳步很輕,諾敏看到她的腳才發覺她的到來。抬起頭叫了聲:「姑姑」,一把抱住其格其腿,哭得更為悲切。
其格其揉揉諾敏的肩膀,伸手去抱托婭,彎腰的剎那,她的臉色突然變的怪異起來,一把拉起諾敏,急火火地回到原來的氈包。
「噓……」其格其發了一個不要發出聲的手勢,又用眼神向著熟睡的孩子閃了一下。
諾敏慌忙止了哭聲,卻仍是默默地流淚。
其格其有些心疼這個叫諾敏的女孩,這種痛失親人的悲痛她是了解的。其格其將托婭放在鋪墊上,給她蓋上被子,又將諾敏拉入跟前,為她擦拭眼淚,輕聲道:「草原兒女,寧肯流血,也絕不能流一點眼淚,你要堅強,才能照顧妹妹。」
諾敏淚眼婆娑地看著其格其,她雖不認識這個闖入家裡的陌生女人,卻從她的眼神里看到了真誠和力量。其格其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道:「我出去看看,你幫我照顧小孩好嗎?」
諾敏用力地點點頭,用手背擦拭著無法停止的眼淚。
其格其拍怕她的肩膀,抓起短刀走出氈包。走了幾步又探回頭,嚴肅道:「你把門拴好,我不回來,無論外面發生什麼都不許出來。」
諾敏哽咽著點點頭。
其格其沒有直接返回躺著屍體的氈包,而是走入另外一個氈包。初入氈門,便聽到一絲微弱的呻###吟聲。
氈包里沒火也沒燈,其格其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仔細地搜索著氈包邊邊角角。然而,最初聽到的那絲呻###吟聲消失了。
「是幻聽么?」
其格其靜站了片刻,退出氈包,折身進入西邊躺著一家五口屍體的氈包。五口人都是面朝門倒下,屍體的姿勢有著說不出的怪異,似乎在保護著什麼。其格其眉頭越皺越深,什麼人要對一家普通牧民痛下殺手?又是誰將那對小姐妹捆綁后裝入腳箱?
其格其從腰中摸出火鐮點燃油燈,蹲下來仔細觀察死者,在他們的眉心初發現一個紅點,紅點極小,像是蚊蟲叮咬過一般,如若不仔細看,很容易被忽略。其格其閉者眼睛,在老者背後的側壁羊毛氈中摸出一根金針。看到金針的那一眼,其格其臉「唰」的一下變的鐵青鐵青,就連拿著金針的手都開始顫抖。
其格其抹了抹額頭上沁出的汗珠子,緩緩閉上眼睛,呢喃道:「天哪,果然是她!」像似突然想到了什麼,將金針別到腰帶上,旋風般地卷了出去,沖入聽到呻###吟聲的氈包里。她用力推開供奉著佛龕和佛像的木櫃,掀開木櫃下的鋪墊,露了一個兩米多的深坑,坑裡窩著一個青年男子。
「王爺,王爺,王爺……」其格其緊張地聲音都在顫抖,她跳下深坑,將北安王抱起來,摸了摸脈,脈象似有似無。其格其又檢查了北安王的傷勢,全身多處骨折,後背致命的一刀,傷口處血已經不再流出來。
其格其咬著嘴唇,輕喚:「王爺……王爺……。」一把撕下自己的中衣,撕成條為北安王包紮傷口。好一會,北安王的手指頭動了動。眼睛緩緩張開,看了看其格其,眼睛又閉上,又等了許久,眼睛才再次張開,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其格其看到北安王張開眼睛,莫名的激動。她用帶著驚喜的聲音說:「王爺,您撐著會兒,阿奴這就去採藥。」
北安王費力地搖搖頭,用手指指藏身的坑。
其格其疑惑地掃了眼,看到北安王身下有一個用錦緞包裹著四方盒子。其格其怪自己一時粗心,只顧著北安王的生死,卻忽略了這麼大的東西。
其格其拿起來,哽咽道:「王爺,要打開嗎?」
北安王又搖了搖頭。
其格其急切道:「王爺,兩位郡主就在隔壁,我馬上給您抱來。」說完,其格其快速地衝出去,很快地抱來了兩個孩子。
北安王費勁地張著眼睛,看著襁褓中兩個熟睡的孩子,眼角湧出淚來。
「阿……奴」北安王很艱難地從口中吐出兩個字。
「阿奴在,王爺請吩咐。」其格其紅著眼睛,恭恭敬敬地在北安王面前跪下。
北安王眼睛停留在兩個孩子的臉上,一刻不舍地移開,眼睛里儘是無盡的不舍和擔憂。
其格其猜出北安王的心意,斬釘截鐵道:「王爺請放心,有我阿奴一口氣在,就絕不會委屈兩位郡主。阿奴定會將郡主平安送到斡亦剌(厄魯特蒙古),請馬哈木……」
北安王聽到斡亦剌(厄魯特蒙古),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死命地拽著其格其衣襟,嘴巴大張著想要說什麼卻沒有沒有聲音。
「斡亦剌(厄魯特蒙古)有變故,不能去了嗎?」其格其察覺有變,握住了北安王的手。
北安王點點頭,費盡全力從自己的腰間取出一塊黃金令牌交給其格其,緩了很久:「斡亦剌……叛變……明皇室……拜月……」
「王爺,您說什麼?」北安王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其格其聽不甚明白,她將耳朵貼到北安王嘴上,急道:「漠西蒙古出事了嗎?王妃她……」
北安王搖搖頭,眼睛里流出淚。突然睜大眼睛,大喊道:「銀蛇纏身,子母出鞘,寒光再現,報仇雪恨……」幾乎同時,熟睡中的兩個孩子突然大哭起來,似乎是感覺到了父親的離逝。北安王在女兒地啼哭聲中緩慢地中閉上了眼睛。
其格其抱著兩個孩子回到第一氈包時,托婭已經醒來,正依偎在諾敏的懷裡,小臉煞白。其格其拿過背簍,將兩個孩子放入,邊綁背簍,邊對兩個女孩道:「這裡已經不能再呆下去,危險。你倆趕緊去收拾一下,把該帶的東西全部裝到勒勒車上,套好車轅。」
托婭看著諾敏,諾敏看著其格其。
其格其綁好背簍,紮緊披風后,看著諾敏和托婭道:「你們的親人都已經被壞人殺害了,夜深后,這裡的血腥會引來狼群。」她略停頓了下,繼續道:「那些壞人也會回來,如果他們發現你倆還活著,定會殺了你倆。」
姐妹倆聽到壞人,不自主得打了個顫兒。
諾敏抓起托婭的手道:「走吧,從今以後我會保護你,照顧你的。」托婭含著眼淚看著姐姐點點頭,然後跟著諾敏去收拾東西。
其格其趁姐妹倆收拾東西的時間,去外面處理了北安王和一家五口的屍體。按照北元密葬習俗,貴族死後不起墳落地為葬。其格其將北安王藏身的坑挖寬,用地氈裹好屍體重新填上土,又牽著棗紅馬踏平,又草草地將他處的草移植過來。
為了日後兩位郡主祭祀能夠找到地方,其格其將一把她珍藏了很多年的馬蹄蓮籽灑向草里。埋葬好北安王,其格其幫著諾敏和托婭拆掉氈包,把一些物件搬上勒勒車。氈包拆掉沒多久,草原四周的狼嗷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
諾敏將車轅套在牛身上,牽著托婭手跪在了親人面前。其格其將一些羊毛氈蓋在五口人身上,淋上燈油,用火撐里的火點燃。
其格其把托婭抱上牛車,拉起地上的諾敏道:「你來駕車會嗎?」諾敏哭著點點頭。其格其將鞭子塞到她的手中道:「快走,狼群近了。」
諾敏抽噎著接過鞭子,跨坐在勒勒車上。其格其翻身上馬跟在後面。
「我們去哪裡?」托婭弱弱地問。
其格其沒有回答,或許是她沒有聽到,或許是她也不知道普天之下哪才是她們的容身之處。
茫茫科爾沁草原,夜風卷著青草一浪又一浪的滾向天邊,衝天的火光嚇壞了四面八方聚集而來的狼群,高低起伏的野狼嚎叫著,彼此爭執著,回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