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古道疾馳少女怒 駿馬載人多情郎
「二月二,龍抬頭,春雨下得遍地流,霹靂一聲驚天地,怎知龍王心裡愁。」
閑人居客棧門前的古道上,十幾個孩童聚集在一起,手牽手,拉著圈,一邊轉一邊念,嬉戲著玩耍著。
「好吃勁道的油潑面,吃一碗頂十碗。」
緊挨古道邊的空地上擺著四五張桌子,桌子後頭砌著灶台,上邊架著一口大鍋,鍋里冒著熱氣。熱氣騰騰的大鍋後邊站著位膀大腰圓的大嬸,一手筷子,一手笊籬,麻利地翻調著鍋里的麵條,不時地抬起頭,朝著古道上來往的行人吆喝一聲。
「先生,過來吃碗我家的油潑面,進山腿腳有力道。」大嬸瞟了眼古道上的來人,扯著大嗓門喊道。
一個儒生打扮的青年男子,正踱著懶洋洋地步子,沿著古道慢慢悠悠地走上來。突然聽到大嬸吆喝,眉頭微皺,略一遲疑,身子一扭,折頭朝著大嬸走了過來。
「好俊的後生。」煮麵大嬸無意間憋了一眼,剛巧看到男子轉身,一個正常的轉身動作,在他做來,卻有著說不出來的瀟洒、儒雅和優美。大嬸忍不住咋舌讚美。
大嬸忍不住地贊了句,停下手中活計,細細打量起他。只見他身著石青色長衫,腳瞪雲頭靴,手中拿著把摺扇,后腰上斜掛著一根玉簫,身軀雖然高頎,但腰部線條卻是非常曲順。
「一碗面,不要放蔥。」
辰斯言神情慵懶,聲音也是懶懶的,對大嬸和周圍的人和事表現地有些漠然。
「唉,好,這就來。」大嬸回過神,繼續撈鍋里的麵條。
辰斯言解下斜掛在後腰上的玉簫,擇了一張人少的桌子,悠閑地坐下。連同手中摺扇一併擱在桌邊,手指輕敲著桌面,等待上面。
「好兵器吶!」
辰斯言微微一驚,側臉一瞧,才發現他的下手居然還坐著一個老頭,模樣看去有些古板。老頭就著蒜,大口地吃著麵條,風捲殘雲一般吸溜著,很快就將一大碗麵條吃得乾乾淨淨。吃罷麵條,又要了一大碗麵湯,咕咚咕咚飲下。吃飽喝足,老頭心滿意足地打了兩個響亮的飽嗝,丟下錢走了。
辰斯言眉梢動了下,望著老頭往山上去的背影,右手撫上桌邊的玉簫。
二月春風似剪刀,剪出細柳千萬株。
渭城朝雨邑輕塵,輕掃柳林藥王堂。
柳林鎮是「藥王」孫思邈隱居山下的一個小鎮,這裡街巷整齊,民風淳樸。尤其是每年的二月二古廟會最為熱鬧。二月二古廟會是柳林鎮自唐代流傳下來的習俗。每年的這一天,會成百上千的男女老少或結伴、或全家、或獨行的前往藥王山的寺廟祈福還願。
二月雖是初春,但天氣尚未轉暖。日上三竿,淡黃的陽光照在大地上,地處渭北高原南緣的柳林鎮才有了幾分暖意。
辰斯言聽聞已久,很是嚮往,沒出正月就備足盤纏起身,如願地在龍抬頭這天趕來了柳林鎮。準備嘗嘗傳說中的油潑面,上山好好逛逛古廟會去。
「聽說沒,殘元狗賊要打回來了。」
「不……不……不可能。元……元順帝……都……都死了。」
「你們說明教厲害還是霓天教厲害?」
「當然是明教厲害啦。人家都當皇帝了,皇帝不厲害誰厲害。」
「你懂個屁!霓天教得到了那個成吉思汗的什麼寶藏,富可敵國,那可是二十個國家的寶貝。」
「霓天教厲害毛線。她們的教主和護法都失蹤了。當今武林,最厲害的是一笑堂。」
進出山的香客越來越多,吃飯的人越來越多,店攤生意也越來越熱鬧。由於每家店攤的桌椅有限,那些歇腳喝茶和吃面的香客相互拼桌。認識的不認識的,喝茶和吃面的湊在一桌上,等面上桌時間,這些人閑著無事,便江南江北、天上地下地閑聊起來。
一群閑懶漢子隨心所欲地東拉西扯,信口開河,胡吹猛侃,聊得沒邊沒界的時候,忽聽古道南邊遠遠傳來一陣清脆而又急驟的馬蹄聲。
馬蹄聲由遠而近,吸引著古道兩旁所有吃食的客人和店家,大家都情不自禁地轉過頭去,目迎著這疾馳而來的客人。
辰斯言眉毛微挑,臉上微露驚詫之色。他隨即站起身來,向著古道邊張望。幾眨眼的功夫,騎影已從攤前掠過,馬蹄捲起的塵土,落滿了食客的碗里。
「喂,你趕著去投胎,揚老子一身土。」
「你站住,賠老子的面。」
「缺德鬼,沒看見在吃飯嗎?」
面對落滿灰塵的碗,這些食客對著馬尾后噴出的一道長長白色沙塵罵罵咧咧。正罵著,就見那個已經遠去的紅點又撥轉馬頭,迅速地向這邊移來。紅點越來越近,眾人清晰的看到它的輪廓:一匹神駿異常的大紅馬,高大膘肥,尤其是它的四條腿壯的出奇,竟是一匹罕見的良馬。
馬背上端坐著一位姑娘,身穿丁香色衣裙,扎袖;腰中系一根牙色綢帶,外罩一件老銀色馬褂,腳下穿著一雙羊皮短靴,背上背著好大一張弓。
姑娘年約十五六歲,圓圓的臉盤,大大的眼睛,雙眉微挑;一張紅潤的小口,嘴角掛著一對盛滿笑容的酒窩。
大紅馬馱著姑娘四蹄騰躍,鬃須飄拂,昂頭平尾,勢若行空,穿射而來,又是捲起一陣塵土。那馬神駿非凡,通身紅得發亮,在陽光照耀下,幾乎使人感到耀眼難睜,不敢正視;憤怒的食客們面對這一馬一人驚得目瞪口呆。
姑娘端坐馬上,稚嫩的小臉白皙透紅,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一雙明亮的眼睛像夜空中的星星,一眨一眨。她快速地掃了一眼圍坐在桌椅旁的每一個人,嘟著嘴,露出一種委屈而又任性,卻又滿不在乎的神情。
「我的馬快,我急著上山,髒了你們的吃食,也不是故意的,做什麼罵我。」姑娘說著,擱腰裡摸出一錠一兩的銀子,往桌上一拋道:「今天是一笑堂十年發放一次續命還魂丹的日子,此刻,一笑堂的堂主就在山上,倘若有緣得到續命還魂丹,幾碗茶麵算得了什麼?」
正當大家都在為這姑娘的裝束、打扮和坐下大紅馬驚嘆不已時,姑娘的話更是引起了食客們的騷動。就連麵攤前的辰斯言聽得一笑堂堂主來此,慵懶的神情也因震驚變的冷峻。真正使辰斯言感到驚詫和震動的,倒不是馬上那位明媚的姑娘,也不是姑娘胯下那匹神駿非凡的大紅馬,而是那姑娘口中的一笑堂堂主。
辰斯言一手緊緊抓著玉簫,一手緊緊攥著摺扇,斜靠著桌子,大張著眼,一動不動地盯著藥王山的方向,一瞬間,他好像完全停止了呼吸。
姑娘說罷,再一次地拔轉馬頭。
辰斯言搶步上前,攔住姑娘去路,似笑非笑道:「這就完事了嗎?」
姑娘看著攔在馬前的辰斯言,不高興地問道:「還要怎樣?」
辰斯言挑了挑眉,一聳肩膀,道:「你是不是應該下馬給大夥陪個禮呢?」說罷,又回頭沖著圍觀看熱鬧的食客們道:「大夥說,應不應該讓她賠禮啊?」
「要,必須要。」眾人異口同聲的附和著。
姑娘的一張小臉變了色。她冷冷地看著辰斯言,問道:「你是誰?」
辰斯言微微一笑,道:「吃面的客人。」
姑娘微微皺了皺眉,又輕輕舒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啊,這就是大青山後的狼!」
音落聲起——
颼……颼……颼……一連三聲,三支羽箭分別對著辰斯言上中下射去。
「呀……」眾人一片驚呼。
辰斯言也沒料到這小姑娘會有這麼一手。
風到箭到。
辰斯言雙膝一屈,下后腰仰倒在地,第一支羽箭插著他的面門飛過;待第一支羽箭飛過,辰斯言就地一滾,第二支羽箭擦著他的腰身而過;隨即鯉魚打挺,一躍而起,在空中來了個鷂子翻身,伸手抓住了第三支羽箭。
姑娘趁著辰斯言躲避羽箭,雙腳一磕馬肚,大紅馬嗖的一下躥了過去,姑娘回首對著辰斯言俏皮的扮了個鬼臉,留下一串銀鈴般笑聲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