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小姐多心書生多疑
「她不是你的小主人,對吧!」
赤風馬打了兩響鼻,竟像人一般斜眼看辰斯言。
「呵,連你一匹馬都嘲笑我!是啊,是啊……若真是你的小主人,怎會看都不看你一眼呢?」辰斯言被它的眼神逗笑了,抱住馬頭,靠在馬的耳朵旁,眺望著南方的星空,自語道:「瑾兄弟說過,依雅不會使刀。」
「可今晚她使得是子母刀。」蘇慕瑤提著盞馬燈走過來,丟給他一件衣裳,道:「穿上,進屋。」
辰斯言沒動,任由衣裳蓋在頭上。
一個小丫頭,為何會有兩種截然相反的性格?
辰斯言想不通。心想不久前,小丫頭還嘻嘻哈哈,俏皮可愛,為救赤風可以豁出自己的性命。可今晚,她周身氣場如冰霜籠罩,那雙大眼睛里閃耀的不是笑容,而是冰凌霜氣,從頭到腳,通身貴氣,衣著考究,沒有一處不顯示著她身份的尊貴。難道她會變臉術嗎?就算她會變臉術,善於偽裝,可也不能分裂出如此懸殊的兩種脾性吧?
「辰楓,我可是拼了老命才從閻王殿把你搶回來。就算你境界高,看淡生死,也請你尊重一下我這個郎中,成嗎?」
蘇慕瑤有些不高興,一把扯下他頭上的衣裳,就想強行給他披上。誰知她剛一靠近,赤風馬發起脾氣,一邊尥蹶子,一邊打響鼻,警告來人的靠近。
「快離它遠些,這馬懼生,小心被它傷到。」若非閃的快,險些連辰斯言都被它踢中。
「難怪法仁罵它兇殘,還真是兇狠暴躁。」蘇慕瑤扯著辰斯言退到安全處,強行將衣服給他披上,沒好氣道:「別想了,想再多也是白耗精神,連我這麼多年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你才見了她幾面,又能想出什麼?」
辰斯言道:「這麼多年?你是說她一直都如此?」
「依雅的姨母與我母親乃閨中密友,兩家又是鄰居,關係特別的好。7歲之前,她和瑜兒都是我帶著,和我特別親。7歲那年春天,她從樹上摔下來,摔成重傷,昏迷了半個月。我母親拼盡所學醫術都沒救醒她,都以為不成了,她姨母連棺材都準備好了,突然來了一個江湖游醫,說是西疆天山派有一種秘制靈藥能救醒,她姨母連夜帶著她跟著那江湖游醫去往西疆。走了一年多才回來,回來時,人已經全好了,只是記憶力有損,不記得我和瑜兒。當時我和瑜兒高興壞了,也沒多想,畢竟那麼重的傷,能救活就已經是奇迹了,有點後遺症太正常不過了。可日子一久,就發現了異常。」
辰斯言道:「容貌一模一樣,性格卻截然不同。」
蘇慕瑤提高馬燈,照著辰斯言眼睛,道:「性格反差,衣著差異,神情冷暖這些都還不算啥。最怪異的是她的記憶,一種風格一個種記憶。」
「這話怎麼說?」
蘇慕瑤笑了笑,移開馬燈,道:「用不了多久,你就明白了。」
「我的傷需要多久可徹底痊癒?」辰斯言走過去,重新牽起赤風馬的韁繩道:「你先回去,我把它牽到馬廄就來,有事與你商量。」
蘇慕瑤道:「八卦門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將他們的產業歸還。」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事,樓上等我。」辰斯言牽著馬往後院去,走了幾步,回頭叫她,道:「大小姐,馬燈用用。」
「自己來拿!」蘇慕瑤提著馬燈打個哈欠,道:「我是大夫,不是丫鬟,休要使喚我。」
辰斯言牽馬站住,回去取燈。
待他走得近了,蘇慕瑤突然擰身後退,躍上二樓,抖著馬燈,哈哈大笑道:「燈我放這兒了,上來拿。」說著,將馬燈往房檐上一掛,推門進屋去了。
這種小女孩的把戲,在辰斯言看來,實在是無趣的很。辰斯言撩起衣襟往腰裡一紮,飛身躍起,去摘燈。
這本就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隨便一個習武之人,都能辦到。誰知,辰斯言不僅沒摸到馬燈,甚至連二樓的欄杆都沒碰到。
辰斯言連試三次,每一次都是在兩米處,內力突然渙散全無,摔落在地。他呆坐了好一會兒,盤腿運行內力,一股鑽心的疼痛,直衝肺門,豆大的汗水順著他的額頭流下。
這時,樓上吱嘎一聲,走出一人。
「燕影指之傷對肺的損傷極大,修復是需要一段時間的。」蘇慕瑤取下馬燈,面朝屋裡道:「給他送下去吧。」
花昔哼哼著走出來,接過馬燈,下樓來到辰斯言面前。她還在氣辰斯言跑出去的事,也不管馬燈燙不燙,直接往辰斯言懷裡一推,噼里啪啦道:「自以為武功高強就了不起嗎?你以為你是妙音書生,病就怕了你嗎?辰先生,你的肺上有道傷,別說內力運行不暢,就連呼吸都不平穩。若不是我家大小姐三天三夜救你,你現在都埋土裡了。你……」
「花昔!」
「大小姐。」花昔抬眼看向樓上。
蘇慕瑤道:「去廚房看看葯好了沒。」
辰斯言提著馬燈,拍著衣衫上的土站起來,懶懶笑道:「謝大小姐賞燈。」
「我家大小姐的聰慧,狀元郎都不及萬分,你還想在她眼皮下開溜,呵呵!」氣了一晚上,終於有機會出口氣,花昔心情好極了,笑嘻嘻地跑了。
辰斯言拴好馬,又到西屋翻騰出幾瓢玉米和著飼料一起倒進馬槽。回到樓上,先去看法仁,卻意外地聽到花昔與蘇慕瑤的對話。
花昔道:「真的是妙音書生嗎?怎麼和傳說中的不一樣呢?」
蘇慕瑤道:「有嗎?哪兒不一樣啊!」
「小姐,您說辰先生和少堂主,誰俊?」
蘇慕瑤笑著反問:「你覺得誰俊?」
花昔道:「當然是少堂主俊啦。」說完,她頓了頓,又道:「這正是問題啊,小姐。江湖上說,妙音書生乃天下第一美男子,可他這長相連少堂主都不及。」
蘇慕瑤道:「傳言本就不可信,江湖傳言更是添油加醋,言過其實。江湖人最善誇大其詞,芝麻大點事都能說成天下大事。」
花昔道:「辰先生真的可以救出少堂主嗎?高手排名榜上,妙音書生排第四,燕影魅排第二,遇到燕影魅被傷成這樣,若不是小姐您,他的命早交代了。星迷月可是排名第一,武功不知道高出他多少,如何救出少堂主?」
蘇慕瑤沉默片刻,才道:「十多年前,他還是位少年郎,喜歡四處遊歷。某一天,他到西子湖畔,無意中聽了首曲子,領略出音律奧妙。他以簫為劍,劍化玉簫,根據音律的變化,幻化出十七式劍法。他揣著十七式劍法,在西域與塞外頭陀激戰三天三夜,殺死了搶奪客商貨物的馬匪幫幫主;隨後又在嶺南用第十一式在百招之內殺死了吸食處女血的天門教主紅蠍子;最後一次是在燕京用十三式殺了元朝中山博陵令,救下全城無辜百姓,一舉成名天下知。」
花昔:「妙音書生的『莫問歸期』!」
「一舞動人容,再舞奪人魂,曲盡人亡,莫問歸期。」蘇慕瑤起身,向窗外望了望,道:「這麼久了,怎麼還不來?花昔,你瞧瞧去。」
花昔應了聲「哎」,推門出來,剛好遇到辰斯言從樓梯上走上來。看到他慢慢悠悠的樣子,花昔就很生氣,直接嚷他,道:「你一個重病患者大半夜的瞎跑什麼呀!你不睡我家大小姐還要睡呢。」
「抱歉哈!」辰斯言吹滅馬燈里的火,步入房間。
花昔跟著辰斯言進來,隨手關上門,道:「有什麼話快點說,深更半夜的,傳揚出去,我家小姐還要不要做人。」
蘇慕瑤看了眼辰斯言,道:「花昔,你去休息。」
「那可不行。」花昔急道:「孤男寡女,半夜三更獨處一室,好說不好聽。」
「不用迴避,就一句話。」辰斯言倒了杯水,站到窗戶前,晃著手中的杯子,道:「明天我必須走,治傷路上治,行就一起走,不行就平江見。」
說完,將水杯隨手一拋,轉身開門而去。
杯子穩穩噹噹落在蘇慕瑤面前,一滴水都未灑出。
「小姐?」花昔瞅著蘇慕瑤,心怦怦直跳。她怕蘇慕瑤答應跟辰斯言走,又不敢冒然阻攔。原地轉了兩圈,一屁股坐在了門檻上。
蘇慕瑤端起杯子,吹了吹,輕抿了一口,笑道:「把葯給他端過去,你也回房歇息吧。」
「……小姐。」花昔鼓起勇氣道:「不論辰先生是不是妙音書生,他都是堂主要捉拿的人。您與他一道,萬一遇上紫竹師姐,您會被綁回去嫁給那隻狐狸的。」
蘇慕瑤放下杯子,走過去,牽住花昔的手,道:「你我名為主僕,情為姐妹,從小到大,有什麼事,我都不瞞你,明天我得跟著去,這不僅是為了瑜兒,更是為了一笑堂。一笑堂平安了,才能與靈修宮退婚,任何險都得冒。」
「大小姐!」花昔抱著蘇慕瑤哭了。
蘇慕瑤在她耳邊交代了一番話,花昔紅著眼圈去了。
第二天寅時,辰斯言牽了赤風馬準備上路。一出大門,就看到法仁立在馬車旁。
「東家。」
辰斯言看著法仁額頭上的包,道:「法仁兄弟,你留在這裡休養,養好傷回家去吧。這一路累你受苦了。」
法仁道:「您對額有救命之恩,受這點苦累不算啥。您的病還未痊癒,天台府路途遙遠,沒有馬車,您吃不消的。」
辰斯言道:「正是耽誤了這些日子,時間才緊迫……」
「他得去,他不去,沒人會駕車。」車簾被挑起,一個極俊秀的少年探出頭來,道:「騎馬是不行的,想都別想。」
「謹兄弟!」辰斯言拉開車門,才反應過來這少年是女扮男裝的蘇慕瑤。
花昔掩嘴竊笑,道:「我說他會錯認,小姐還不信。」
辰斯言沒心思理會這些閑話,直截問蘇慕瑤道:「駕車速度太慢,十一月下旬你還來得及趕去平江嗎?」
「普通馬當然來不及,這兩匹駕車馬可是上等良駒,當然再好的馬匹也比不了依雅的那匹赤風。」蘇慕瑤轉頭交代完花昔,才又探出頭,道:「不是我阻攔你騎馬,而是你駕馭不了赤風。像赤風這等靈性的寶馬認主的,一生只認一主。若換其他馬匹,比這車也快不了多少。」
辰斯言看著赤風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