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雲牌(下)
物化盤所化的圓球內,早已是一片風火肆虐的世界,火焰早已凝成了實質,在那罡風的幫助下顏色數變,此時已經由最初的赤紅變為深藍,看上去如同大海的波濤一般,一波波持續不斷的朝著中心的那一蓬銀色光霧擠壓過去。
如此可怖的高溫與高壓遠遠超出了劉明的預計,他事先煉製的那些法寶在這種環境中根本無從施展,往往剛一脫出那蓬劫火劍所化的光霧便自化作飛灰,連稍微阻擋一下都難以做到。那兩柄劫火劍本是由太火餘燼所煉,在這種高溫下還勉強可以支撐,只是那藍色焰光襲來時往往伴有極烈的罡風,鼓盪之際力逾萬鈞,連那劍光都有被生生撕裂之勢,迫的百名不得不每一次都噴出心血祭劍,只是如此大耗元氣不過是飲鳩止渴,萬萬難以持久。
「哈哈,這婆娘可真有幹勁兒,我喜歡,」百名的聲音嘶啞,蒼白的小臉上卻滿是歡愉之色,噴出一口淡金色的血液將襲來的焰光擋下后,撮指吹了個長長的口哨,「老大,我要泡她,你可別跟我搶。」
「去,我可沒有你這麼奇特的審美觀,」劉明看著百名那隱隱有些透明的身軀,只覺得心中如同被塞了一座大山進去,憤懣的恨不能當時炸開。一聲裂雲長嘯后,他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光球外戳指大喊:「外邊那婆娘聽見沒,我兄弟看上你了,趕緊回去洗乾淨了,等花轎上門。」
百名跟著縱聲長笑,周身上下驀地爆發出耀目的強光,原本只剩薄薄一層的劍光也隨之爆射出萬道精芒,奇亮奪目,宛如憑空多了一輪烈日一般。一時間轟鳴的怒雷聲將劉明的悲號徹底淹沒,等到那光芒斂去時,四周那深藍色的光焰已經被排盪出老遠,百名所站的位置卻只餘一個殘缺不全的虛影:「呵呵,沒想到這樣都沒能破開,不愧為我看上的女人……」
一陣低沉的笑聲中過後,那虛影蠕動了幾下,勉強將已經開始消散的身軀湊到了劉明的身前:「對了,老大,下次做炮仗的時候記得威力要猛些,別管他什麼宇宙速度,只要別再被人給拍下來就好……」
「那叫運載火箭……」劉明只覺得心中一片虛空,只管愣愣的伸出手去挽留那已經消散在虛空中的身影,「等著,我這就去重做一個,三級助推,咱們一起去遨遊星海,你,我,還有敏兒……」他說著緩緩的抬起頭來,看著那重又奔涌而來的藍色光焰,宛如嘆息般重複著,「敏兒……」
鄧嬋玉看著那消逝在藍色光焰中的人影,下意識的嘆了一聲。看著傷害自己女兒的兇手服誅,她卻無論如何也無法使自己高興起來,抬頭看了看那重又一片瓦藍的天空,千百年來陽光明媚依舊,只可惜這陽光下的人事卻再不復當年。
一道突兀其來的湛藍劍光打斷了鄧嬋玉的沉思,看那去勢,目標正是那正在施法的玉頡仙子。鄧玉蟬發動稍遲,眼見封攔無及,正懊悔時,卻見那玉頡仙子一掃剛才疲憊不堪的神色,揮手間散出大片金霞,與那道劍光斗在一起,而那物化盤所化的光球顏色也由藍而紫,威力竟然遠勝剛才。
「分心二用?不對,玉頡仙子絕對沒有如此修為,」鄧嬋玉雙眉緊鎖,索性止住寶光,凝神細看,卻見操控那湛藍色劍光的竟是一名眉目如畫的粉衣女子,看上去不過十**歲年紀,滿面淚痕,看起來別有一番我見猶憐的可人風韻。這粉衣女子修為雖不算高,但所施手段俱是那種兩敗俱傷的法門,加之飛劍法寶品質不凡,一時間竟然與那玉頡仙子鬥了個不分上下。
兩個人僵持一陣后,那玉頡仙子畢竟修為高深,爭鬥經驗不知凡幾,用袖中金霞將那粉衣女子逼住后,張口吐出數道土黃色光圈,只一閃現便將那粉衣女子從頭到腳罩在其中。那粉衣女子眼見掙脫不得,竟然不顧自身防禦,拚命指揮那道湛藍色劍光朝玉頡仙子射去,只可惜那土黃色光圈十分神妙,一化為十,十而百,將那劍光牢牢套住,等到了玉頡仙子身前,那劍光已經現了本質,化作一口半尺余的湛藍短劍落入了玉頡仙子手中。
「果然是她,」玉頡仙子將那短劍擎在手中,仔細查看片刻,微微點頭,開口朝那仍在掙扎的粉衣女子喝問道:「妖女,你師門長輩現在何處?速速招來,或可免你一死。」
那粉衣女子慘然一笑,卻不答言,只是將淚光盈盈的眸子轉向了那物化盤所化的紫色光球處。玉頡仙子喝問幾聲不得應答,正不耐間,心中忽生警兆,一根烏沉沉的龍頭木杖驀地憑空出現,帶著一股惡風當頭劈下。總算她此時身上的穿的碧苔衣乃是一件難得的異寶,不用主人動念便自動化作一幢青色光雲將那根龍頭木杖托住。兩者相交,卻是發出了一連串宛若木石相擊的沉悶聲響,玉頡仙子被震的周身氣血浮動,整個人如同斷線風箏般拋飛老遠。
鄧嬋玉趕緊過去護在玉頡仙子身前,那龍頭木杖卻並未追來,只在空中略一盤旋,便化作一位滿臉疤痕的老婦人,身著鐵灰色長裙,一頭銀髮披拂兩肩,雙目灼灼,別有一番威儀:「老身就是敏兒的師長,你們又是那個,敢來我赤霄山撒野?」
「我等乃……」鄧嬋玉剛剛開口,忽然間覺得渾身一緊,只管將口連張,卻沒有一絲聲音發出。她只道是中了對方暗算,心中既驚且悔,用盡氣力連連掙扎,誰知一身法力修為竟然全都指揮不動,彷彿這身子已經不復屬於自己一般。正在絕望的時候,忽聽到遠處有人高聲怒喝:「好你個瘋婆娘,竟然連我娘子都敢暗算,看老子不拆了你的骨頭。」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鄧嬋玉一掃心中的陰翳,雖然仍舊是言動不得,卻不再有絲毫的擔心。很快的,土行孫的身影便進入了她的視野,亂髮零落,滿面猙獰,手中倒提著一根碗口粗細的齊眉短棍,這一副攔路土匪般的模樣在鄧嬋玉看來卻是無比的可親可愛。
「娘子莫要驚慌,待我錘爛了這瘋婆娘給你出氣,」土行孫張口吐出一枚紫色寶珠,化作一團斗大的紫光罩向鄧嬋玉的頭頂。原本虛浮在鄧嬋玉腳下的那枚紅色寶珠也隨之亮起,一聲清鳴過後,鄧嬋玉的身上多了一層紅紫相間的光罩。
土行孫將手中短棍一橫,卻是指向了鄧嬋玉身後的方向:「玉頡,你膽敢暗算我娘子,萬萬饒你不得,過來領死吧。」
「什麼?!」鄧嬋玉聽到這話,心中驚訝莫名,「難道剛才……」她抬頭看向那疤臉老婦的方向,這才發現對方這半天來只管雙目怒張,身形卻也是分毫沒有動過,看情形與自己正是一般無二。
「還請土行孫道友恕罪,玉頡剛才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即使面對生死威脅,玉頡仙子仍是一副淡然的模樣,朝土行孫微一鞠躬道:「那妖狐修為高深,又是最善於隱匿逃遁之術,除了這鴻鈞師祖賜下的圓光定魂神符之外,再無法可制,冒犯之處還請多多原諒。」
「圓光定魂神符?」同為玉虛宮出身的土行孫自是知道,這圓光定魂神符一經施展,方圓百丈之內除了施法人自己之外所有生物都會被定住魂魄,若不經施法人親自解開,就只有等到那神符的時效過後才可以恢復行動,「你想抓的人已經抓住了,還不趕緊將我娘子解開?」
「請道友稍候,等一回到玉虛宮中,我馬上解開鄧姐姐身上的神符。」
「放屁,」一聽這話,原本面色稍有緩和的土行孫重又暴怒起來,手中的那根短棍直指玉頡仙子的腦門:「馬上給我解開,否則我休怪我心狠,打殺了你一樣可以解了這鬼畫符。」
「請道友息怒,」玉頡仙子神色不動的伸手推開頭頂上的短棍,「朱翼師妹正在上面主持六合旗門,回玉虛宮不過頃刻之間,何必如此心急?」
土行孫聞言一愣:「小師妹也來了?」抬頭看時,卻見原本正懸在天頂的那輪烈日忽地朝西方墜下,天色也隨之暗淡起來,三輪或盈或缺的明月從東方交替升起,片刻之間天地間已經重換過一番景色。
「好個六合旗門,竟然連我都被陷在其中,」土行孫冷笑數聲,指著那物化盤所化的紫色光球道:「倒是演的一出好戲,盧全與顓和那兩個丫頭也來了吧。」
玉頡仙子微微點頭:「回宮之後再向道友賠罪。」
土行孫哈哈大笑,隨手將手中短棍一丟,抱起僵立在一旁的鄧嬋玉就走:「不愧為我女兒的好師傅,我可受不起你的賠罪,以後少來麻煩我夫妻兩個就好。」說話間腳步不停,踏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