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造反派才是反革命

第一百一十章 造反派才是反革命

這個人正在享受圍觀的注目,忽然被人拉開,不禁大怒,叫道:「你幹什麼?知不知道這個人是反革命,正在接受革命群眾的批鬥?」

謝晉元指著曲子文的脖子說:「你們看,都出血了。你們這樣不是批鬥,是想要他的命啊。太狠毒了。」

「批鬥曲子文是紅新衛的革命行動。你這是要和紅新衛作對嗎?」另一個人氣勢洶洶的對謝晉元吼道。

謝晉元指著曲子文說:「你們批鬥不批鬥他我不管,但是你們用這樣的方法就不是批鬥,是殺人。殺人可不行。」

這個時候,旁邊的曲子文「噗通」一聲,非常及時的倒在了在地上昏迷過去。

「胡說。我們這是用實際行動教育廣大革命群眾。」

「教育革命群眾?你看看革命群眾對你們是什麼態度。」謝晉元鄙夷的對這兩個人說道。

這二人再向周圍一看,就看見圍觀的群眾臉上,剛才的漫不經心和嬉笑都不見了,大家關心的目光都看著曲子文的脖子。上面有一道深深的痕迹,紅色血痕十分醒目。

兩個人也慌神了,撂下一句就跑掉了:「你等著瞧。和紅新衛作對沒有好下場。」

「你過來。」謝晉元一眼看見圍觀人群中有自己安裝隊的一個工人,就招手叫過來。

這個工人因為布線不合格被罵他過好幾次。對這個嚴厲的謝師傅一直心懷畏懼。看見謝師傅叫他,不敢不聽,硬著頭皮趕緊走過來。

「幫我把他送回他家去。」謝晉元囑咐道。

這個工人背起曲子文,跟著謝晉元來到他家裡。

曲子文的妻子正在擔心,丈夫一大早就被人帶走,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忽然看見丈夫被人送回家來,昏迷不醒,立刻慌了神,問道:「謝師傅,我家老曲出了什麼事兒?」

謝晉元擺擺手:「你先別管那麼多。先照顧好老曲。來,放床上。」

謝晉元指揮徒弟將曲子文放下,然後也不解釋出了什麼事兒,二人就出去了。

片刻之後曲子文睜開眼睛,看看守在一旁手足無措的妻子,說道:「去,把我的藥箱子拿過來。」

妻子看見丈夫醒來,趕緊拿過藥箱子。曲子文打開藥箱子,取出紫藥水,指一指自己的脖子:

「來,幫我塗上。」

妻子一邊塗抹藥水,一邊問道:「出了什麼事兒?」

「沒有什麼事兒。被紅新衛那些人抓去批鬥遊街罷了。」曲子文說。

「為什麼抓你?你又不是當領導的。」妻子問道。

「唉,都是受到家庭成分的連累。」曲子文搖搖頭,嘆息道。自己的這個家庭出身,沒有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反而給自己帶來這麼多的麻煩。

妻子聞言,沉默無語。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選擇,唯獨無法選擇的就是出身。

「他們打你了?你怎麼昏過去了?」妻子片刻之後問道。

「沒有挨打。不過我要是不昏過去,能回家來嗎?還得繼續遊街吧?」曲子文說道。

在強大的敵人面前示弱裝死,這是曲子文這個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聽說曲子文半路被謝晉元劫走,惹惱了紅新衛的頭頭路星海。他沒有考慮曲子文當場昏倒的事兒。他認為謝晉元的這個舉動,這是對紅新衛造反派的蔑視,是對自己這個造反派司令的蔑視。他和幾個人商量之後,決定對這個不識好歹的謝晉元下手。

「查一下。看看這個謝晉元乾淨不幹凈。」路星海吩咐下去。

紅新衛的人查了整整三天,發現這個敢於和紅新衛作對的謝晉元,里裡外外都很乾凈。除了壞脾氣,沒有找出可以抓的把柄。

調查人員給路星海彙報說:

「這個謝晉元,祖上三代是貧農,本人是解放前參加解放軍,轉業到株洲兵工廠,然後到保定,再到一二四廠。是老資格工人。社會關係簡單,關係好的朋友也寥寥無幾。沒有海外關係。本人不是廠里的領導,不是走資派,也沒有巴結廠里的領導,不是走資派的走狗,沒有參加其他造反派。個人生活作風簡樸,沒有亂搞過。唯一的缺點,就是脾氣不好,以前工作的時候太嚴厲,有打罵手下工人的行為。據說曾經因為掀桌子,被踢出生產車間,罰他燒鍋爐。」

路星海皺眉了。廠里怎麼會有這樣的奇葩?和領導不親,和群眾格格不入,他是怎麼活下來的?

他問旁邊的幾個人:「你們看,這個謝晉元,怎麼對付?」

張方宇看見他為難,就開口說:「找不出來問題?那我們就製造問題好了。這個人竟敢當眾解救曲子文。曲子文是什麼人?他是隱藏在革命隊伍中的反革命。他和這個曲子文是什麼關係?要是沒有任何關係,他怎麼會大庭廣眾之下出面搶人?」

這個張方宇,是他的智囊。紅新衛的發展,大部分應該歸功於這個人。

聽見他這麼一說,路星海放心了。只要張方宇開口,那就一定有辦法了。

大家一起看著他,等他說出辦法。他說:「謝晉元和曲子文沒有關係?對他只是同情?同情就是有罪,就是對敵人的軟弱,就是站在了敵人的立場上,就是對革命的背叛。既然背叛革命,就是我們的階級敵人。」

被張方宇用這樣邏輯一繞,謝晉元也就被定性成了反革命。

過了幾天,謝晉元家裡來了兩個紅新衛成員,要將謝晉元帶到紅新衛召開的群眾大會上批鬥。這兩個人也聽過謝晉元脾氣百兆,客客氣氣的對他說:「謝師傅,因為上次你攔路救人的事情,我們路司令要我們請你去,問點事情。」

謝晉元不屑的哼一聲:「哼。路司令。真把自己當司令了。他這個司令是那個解放軍部隊的?」

這二人被謝晉元這句話說的尷尬了,說不出話來。

**期間,造反派的頭頭都叫司令,好像是約定成俗的,誰也沒有計較這個稱呼。今天被謝晉元這麼一諷刺,立刻令人感覺這個司令就是過去的土匪頭子。就好像沙家浜里的胡傳奎是胡司令,林海雪原中許大馬棒是許司令,靈寶的土匪張子奎是張司令一樣。

看著二人尷尬的站在門口,謝晉元也不願意和二人計較。他們也是普通的工人,是執行他們路司令的命令。謝晉元一揮手:「前面帶路吧。」

二人鬆了一口氣,趕緊轉身帶著謝晉元向會場走去。這謝晉元氣場太大,還沒有發脾氣呢,就讓人這麼緊張了。

根據張方宇的建議,紅新衛必須要經常召開群眾大會,必須要能夠持續的吸引革命群眾的眼球,才能保持自身的強大影響力。按照計劃,今天原本要批鬥的曲子文,但是因為上次批鬥正的太狠了,幾天來一直昏迷不醒,而且有脖子上有一大片紫藥水的傷痕為證,沒有辦法押解到檯子上批鬥。

沒有了可供批鬥的對象,群眾大會也沒辦法開了。於是張方宇就提出,正好就拿謝晉元來頂缸。誰叫他敢頂風作案的。

謝晉元與被二人帶到檯子上面。他之前的被批鬥對象不一樣。他主動站在檯子邊上,沒有絲毫膽怯,瞪大眼睛朝台下群眾四下亂看。

路星海看見這個謝晉元沒有把自己放在眼睛里,非常生氣。心說,今天是批鬥你的,你怎麼一點心虛膽怯都沒有啊?這可不行。他想旁邊掃了一眼,立刻有個狗腿子大喝一聲:「謝晉元,低下頭來,老老實實認罪!」

謝晉元毫不示弱,轉過身來對著路星海,用更大聲音喊道:

「認什麼罪?我沒有罪。告訴你們,我謝晉元家庭出身貧農,解放前參加解放軍,為新中國流血,解放後來到工廠,為新中國流汗。株洲到興平,從興平到保定,從保定到新衛廠,我謝晉元為國家做了多少貢獻!路星海,你倒是給大家說說,我有什麼罪?」

謝晉元義正辭嚴的責問,讓這個紅新衛頭頭臉上下不來,狼狽不堪。以前在批鬥會上,被批鬥的人無一例外,都是老老實實的低頭不語,沒想到這個謝晉元竟然敢反抗,讓自己下不來台。這還了得。但是,路星海知道,一定要給這個謝晉元先定罪,不然的話就沒有辦法繼續批鬥。

這次批鬥會,沒想到被批鬥的人敢扎刺兒,直接挑釁紅新衛的頭頭,這個段子,比以前的批鬥會有意思的多了。

看見有了新節目,台下的群眾來了精神,饒有興趣的看著二人的交鋒。有人小聲說:「我聽說這個謝師傅脾氣不好。這下子路星海要碰到釘子了。」

路星海氣急敗壞,叫喊道:「謝晉元,你說的都是以前的事兒。不要吃老本,要立新功。」

「說到立新功,路星海,你才真正有罪。」謝晉元抓住路星海的話頭,繼續大聲的反駁說。

「國家為了建設咱們一二四廠,投入這麼大的人力物力,從全國各地調來工人和技術員。我看見報紙上,中央領導說,三線建設要抓緊。黨中央號召我們,要抓革命促生產。你卻組織了新紅衛這個造反派,整天就知道開批鬥會,喊口號,遊行。你們這是破壞生產,你們才是反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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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脾氣的老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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