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破產危機
許楠找到謝晉元,對他說:「謝科長,你檢查工程的時候,把重要的地方檢查檢查就行了,不用每天都盯在工地上。那樣你太累了。」
謝晉元笑笑說:「我沒事兒。不檢查細一點,我實在不放心。我自從參加工作以來,從來沒讓人在我的工作中挑出過毛病。你把活兒交到我手上,不能在我手上壞了名聲。」
許楠無奈,只好放手不管。他知道,所以信得過謝晉元,正因為他的活兒細緻,不會出錯兒。
謝晉元給許楠打工,沒有提到要多少錢報酬。許楠也沒有提。二人有些心照不宣。實際上許楠也沒有虧待謝晉元,給他的工資比廠里的工資翻了幾倍。這讓謝晉元很感激。這份收入,極大的改善了家裡的經濟狀況。他用這些錢,添置了冰箱、電視機、洗衣機等家電,給小女兒備好了嫁妝。
雖然這些錢對於謝晉元來說,算是不少了,但是許楠知道,自己給的還是太少了。因為,要是在外面請一個謝科長這種水平的項目監理,要花翻倍的錢。許楠是經商的,在商言商,佩服謝晉元是一方面,廉價勞動力也是一方面。
這一天,許楠通知謝晉元,科里村一棟樓竣工,讓他去看看,也就是驗收。許楠的意思,是走個過場就行了。因為這樣的樓房,在許楠手裡根本不算什麼大工程,包工隊幹起來也是輕車熟路,不會有什麼問題。
謝晉元到了現場,發現這是一棟三層的辦公樓。他走進樓內,仔細的檢查起來。
這棟樓很簡單。設計規範,每個房間都方方正正。施工也不錯,照明線路、開關、配電箱布設規規矩矩。敲敲牆壁,沒有空鼓。門窗開關正常。
他踏上樓梯,上了二樓。樓梯設計也合規矩。謝晉元點點頭。這棟樓的設計和施工都沒有什麼毛病,很不錯。不知道是哪個包工隊做的工程。
然而,當他上到三樓,立刻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兒。他立刻掏出捲尺,四下測量。
然後抬頭髮現,頭頂上有一根大梁位置不正。
他再次測量之後,確認的這個不合格的地方,然後回去告訴了許楠。
第二天是星期天,他上午沒有去工地,在家裡幫著蘭妮兒殺雞,準備午飯。
這時候,有一個人來到家門口,問道:「謝科長在家嗎?」
謝晉元應聲而出,問道:「我在。你誰?」
這個人說:「我是孫新民。有事兒找謝科長。」
謝晉元不認識他,但是還是讓進屋裡來。這個孫新民一進來,二話不說,掏出一個塑料袋,裡面滿滿一袋鈔票,全是十元,一匝一匝的,看樣子至少有幾千塊。
他將錢向謝晉元面前一推:「謝科長,這是給你的。」
謝晉元莫名其妙,問道:「你是誰呀?為什麼給我錢?」
「是這樣。」孫新民說:「科里辦公樓過程是我包的。工程上出了一點差錯,請謝科長高抬貴手。」
謝晉元這才明白。立刻嚴肅起來,板著臉將這包鈔票推回去,說:「這錢我不收。你拿回去。」
孫新民急切的說:「謝科長,請務必收下。再說,大梁只是有一點偏差,不影響使用,也不算大毛病。」
謝晉元嚴正的說:「那根大梁是主梁,它不正,整個樓頂都受影響。萬一有一點震動,就會倒塌。你還是回去返工吧。」
孫新民尷尬的說:「謝科長,整個大樓已經竣工,拆掉大梁的話就等於將大樓拆掉重建,我實在負擔不起啊。」
謝晉元說:「你現在拆掉,損失的是錢。你要是不拆掉,將來會出人命的。那時候你會坐牢的。」
孫新民看見這個謝科長油鹽不進,無奈的嘆口氣,默默的收起這包鈔票,離開了。
蘭妮兒進來,對他說:「你真傻。這麼多錢你都不要。」
謝晉元搖搖頭:「這錢是人命關天的事兒,不能收。」
蘭妮兒說:「要是真的出了事兒,也是包工隊的責任啊。和你有什麼關係?」
謝晉元鼻子哼一聲:「沒關係?沒關係他會送錢給我?」
謝晉元不是很清楚驗收人在一個項目里需要承擔多大的法律責任,但是他很清楚,人家不會平白無故的給自己送錢。人家送錢是花錢消災,那麼得到錢的人就必然要承受這樣的災禍。
他的堅持讓包工頭很無奈,讓許楠也很無奈。許楠現在明白了,這個謝科長確實是十分正直,少見的正直,但是真的不適合給自己的項目驗收。要是按照這個謝科長的標準驗收,自己損失太大了。
不過,許楠確實是真心欽佩謝科長。他來到一個工地上,找到正檢查施工的謝晉元,就過去對謝晉元說道:「謝科長,你這樣干可不行。畢竟你已經是年近六十,不能和年輕人一樣拼。這樣吧。以後你不要驗收了。我給你幾個人,你帶著他們做點小工程。這樣你就不會這麼累,也能多掙點。」
第二天,有六七個人找到謝晉元,說是許老闆派來的,跟著謝科長幹活兒。謝晉元帶著這些,來到許楠辦公室。許楠將自己手上的項目中,找出幾個地點距離新衛廠不太遠的,交給謝晉元。
從此,謝晉元也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包工頭。這樣等於變相的取消了謝晉元的工程監理資格。但是謝晉元渾然不覺,反而心安理得的當起小包工頭來。
廠里執行國家的有關退休人員待遇規定,不需要謝晉元的餘熱。他的餘熱,只好用在了當地工程建設中。這個餘熱獲得的報酬,給家庭帶來溫暖。
誰也沒有想到,一個重大的經濟危機正在悄然降臨在這個山溝里的工廠。
這天晚上,廠里忽然召開中層以上領導幹部緊急會議。廠長高原向大家通報了一個重大消息:廠里的一個重要訂單被取消了。這個消息就像一顆重磅**在大家心中落下,每個人都被炸的頭暈目眩。
大家都知道,去年以來,廠里訂單日益減少,已經欠下銀行幾千萬的貸款。全廠都在眼巴巴的等著這個訂單發工資,還貸款。誰知道在這個生死攸關的關頭,訂單忽然沒有了!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著廠長。高原對杜立德說:「杜主任,你把訂貨會上的情況跟大家說一說。」
這次訂貨會是杜立德參加的。訂單是在他的手裡飛了,他感覺自己好像成了全廠的罪人。他窘迫的站起來,對大家說:
「這次的訂貨會,參加會議的人對我說,咱廠生產能力和技術水平還是不錯的,產品質量也能保證,但是交貨周期比較長,產品運輸也不便。由於這個訂單要求的交貨時間比較嚴格。所以,他們覺得要是我們廠生產的話,他們不能按時收到產品,這對他們的工段有很大影響。於是把訂單交給其他廠了。」
杜立德說完,會議室鴉雀無聲。
大家知道,這次的事情不能怪杜立德。以前,駐廠軍代表就已經提出了新衛廠在保障交貨時間存在問題,特別說了廠里在交貨時間上不夠快速,要求廠里改進。
廠里也知道這個問題。可是說到改進就難了。怎麼改進?別的問題,比如工藝上的,材料生的,都可以研究改進,但是這個問題這是地理位置決定的,是屬於先天缺陷。
一二四廠的地理位置在豫西山區,遠離發達地區,也遠離地區的經濟中心,不僅僅資訊不發達,信息交流能力差。國內國際上同類產品技術上有什麼進步,廠里往往是晚幾個月才能得到確切消息。在當時網路信息不發達的時代,這是個硬傷。
更加嚴重的是運輸問題。廠里的產品生產出來之後,必須要經過靈寶火車站轉運。可是鐵路運輸部門給靈寶火車站的車皮數量和時間不能滿足廠了的需要。往往是那邊急著用,這邊也生產出來了,但是由於沒有車皮指標,不得不等上好幾天。
這個問題真的不是廠里能夠解決的。
高原說:「這次的訂單丟了,我負主要責任。作為廠長,我對運輸困難這個問題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
鄭其生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老高,這樣的話等你給上級彙報工作的時候再說。現在就不要說了。現在當務之急是接下來應該怎麼辦。銀行的貸款我可以想辦法先拖著,但是全廠幾千職工,每個月的工資都要幾百萬,上哪兒去找這筆錢?」
給職工發工資,這才是最重要的。沒有工資,職工生活沒有保障,就會自謀生路。工廠一旦沒有工人,即使以後有訂單也幹不了。這是個惡性循環。所以,工資是工廠生死攸關的大問題。
高原環視一圈,問大家:「你們誰有什麼主意?都說一說吧。大家集思廣益。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咱們這些人,能賽過好幾個諸葛亮了吧?」
他儘力將話說的輕鬆幽默,可是沒有一點效果。大家還是保持沉默。大家都知道,在這個危難時候,沉默不是金,是災難。但是誰也沒開口。沒有解決辦法,開口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