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盡一份力
庄漢遠開口說道:「咱廠位置偏僻,這是沒辦法的事情。這次訂單丟了,我們現在只能儘力爭取別的訂單。」
鄭其生說:「老莊,別的訂單?那才有幾個錢?況且,能不能得到還不一定。」
庄漢遠聳聳肩,不言語了。他也知道,大訂單突然沒有了,工廠就已經無力回天。再找小訂單,聊勝於無而已。
看看大家都沒主意,楊思德說:「我覺得這個問題有必要讓大家知道。不如召開全廠職工大會,廠里拿出獎勵辦法來。說不定有人能想到辦法。」
「好。就這麼辦。」高原一拍桌子,做出決定說:「大家回去通知各個部門,明天在大禮堂召開全廠職工大會。對了,通知下去,分廠中層以上幹部也過來要參加。」
第二天的職工大會開的時間很短,前後只有不到半個小時。高原沒有像以往一樣開會先唱高調,講政治,直接宣布廠里訂單被取消,廠里現在陷入絕境。不僅還不起銀行貸款,甚至下個月職工的工資也不能保證。號召全體職工共同想辦法,幫助廠里度過難關。
散會後,大家心情都很沉重,完全沒有了以往散會後的嘻嘻哈哈熱鬧氣氛。
過了兩天,各部門的建議收集上來。廠辦統計一下,有一百二十份。廠辦幾個人知道厲害,連夜加班整理出來,送到高原手裡。於是,高原再次召開幹部會議,研究這些辦法的可行性。
看著圍坐一周的十幾個人,高原拍拍桌子上的幾張紙,說到:「僅僅兩天時間,全廠職工就交上來一百二十份建議,這表明在黨的教育下,群眾的覺悟很高,力量是很偉大的。」
「老高,別說那些場面話了。直接說說這些建議吧。」鄭其生打斷了高原的話。
高廠長和鄭主任二人只見總是這樣,大家也都習慣了。高原沒辦法。一把手必須政治挂帥,說話之前必須要讚頌黨。就如同前些年,開口之前必須先來一段最高指示一樣。
鄭主任也沒辦法,要是讓高原發揮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進入正題。
高原的話被打斷,也不生氣。大家都是多年一起共事的老同志了。相互之間知根知底。就如同鄭其生了解他,一樣,他也了解鄭其生。這個人政治覺悟不高,開口閉口都是錢,錢,錢。一開口,就能聞到他嘴裡有銅臭味。但是這個鄭其生和銀行建立了良好的關係往,有幾次銀行催債,都被他對付過去。
高廠長看看眼前的幾張紙,繼續說:「建議被歸納成幾個大的類別。大家來討論一下,看看那些有可行性。」
「第一條,派人去上級,說明我們的困難,要求上級給我廠一些訂單。理由是,我們一二四廠的技術水平和產品質量,在行業內處於領先地位。」
「第二條,派人去靈寶火車站,一起向鐵路上級部門申請運輸車皮保障,解決運輸問題。理由是,我們廠是國營軍工企業,產品事關國家安全,應該得到特別優待。」
「第三條,面向市場,開發民用產品。理由是,現在民用市場很大,市場上現有產品質量不高,而我廠擁有的技術和材料,完全可以製造出更高質量的民用產品。」
「第四條,職工可以辦理停薪留職,各找門路,減輕廠里的經濟壓力。理由是,很多職工,特別是本地招聘的職工,有廣泛的社會關係。」
「其他的還有一些建議,比如利用廠里的汽車,成立運輸公司,利用國營廠的招牌參與礦山開發,後勤成立第三產業服裝公司,等等。」
大家都陷入沉思中。過了一會兒,庄漢遠開口說:「我個人覺得,這些建議中第三條,開發民用產品比較靠譜。」
大家都看向他,等著他繼續闡述理由。庄漢遠說:
「改革開放后,我發現國家對我們軍工企業的訂單越來越少。這很有可能是國家大力發展經濟,暫時減少了軍隊上面的開支。這樣,我們的訂單自然就少了。而且我聽說,不僅僅是咱們廠,很多兄弟廠也都面臨沒有訂單的困境。你們說,這個時候,我們去找上級,會有結果嗎?」
鄭其生也點點頭:「不錯。我也聽說了,部隊上嫌國產的裝備性能落後,開始花錢買國外先進的裝備。」
「第二條,」庄漢遠接著說:「去鐵道部要求車皮保障,同樣不靠譜。因為,我們之間的地位不對等。我們雖然是軍工廠,在靈寶這個一畝三分地里自己覺的挺有地位,但是到了鐵道部門那裡,就啥也不是了。大家都知道,鐵道部還有一個外號,叫做鐵老大。」
「第四條也不妥。我們廠的職工,在黨的教育下,一直兢兢業業的工作,現在廠里遇到困難,就讓他們各找門路。這樣,職工對廠里就會寒心,就會離心離德。人心散了,廠子就完了。即使以後有訂單,也沒有人來干。」
「第五條更不行。我們是國家的軍工企業,即使現在有困難,我相信也是一時的。將來一定有恢復的時候。如果我們成立各種三產公司,把好好一個軍工企業,變成社會上的大雜燴企業,能不能度過這隻危機先不說,咱們這個廠還算軍工企業嗎?如果咱們廠性質變了,就再也接不到上級的訂單了,也就名存實亡了。大家想想,是不是這樣?」
「所以,只有第三個建議可行。」庄漢遠說。
「理由也很簡單。改革開放以來,群眾的生活需要增加,國內市場急劇擴大,特別是對家用電器需求量很大。我們廠有這麼好的生產設備,有這麼多技術工人,有國家提供的上好的鋁合金材料,難道還干不過那些手工作坊一樣的鄉鎮企業嗎?」
「當然了,家用電器種類很多,具體從那些入手,還需要調查研究。」
庄漢遠結束了他的發言。
高原拍拍手說:「好。老莊說的很好,分析的也很細緻。大家看看,還有什麼補充的?」
鄭其生說:「老莊說的很好。我也贊成。但是,開發民用電器至少需要幾個月時間,遠水解不了近渴。眼下就面臨著發工資的問題,怎麼辦?」
他說出來的每句話都離不開錢。
高原問道:「那你的意見是什麼?」
鄭其生說:「我覺得第四條很好。職工辦理停薪留職,各找門路,可以立竿見影的減輕廠里的經濟壓力。至於人心散了的擔憂,完全不必要。廠里的職工,除了少量一些職工是當地招聘的,其他都是從全國各地調來的,有很多職工都已經是先後兩代人在廠里,對廠里有很深厚的感情。這樣的情況下,只要廠里有訂單,我相信,他們一定能夠召之即來的。」
鄭其生開了頭,其他人也活躍起來。楊思德說:「我覺得,向上級反映廠里的困難還是非常必要的。先不管有沒有用,把自己的困難反映上去,讓上級了解下面的情況,也是我們應該做的。」
杜立德說:「我可以去和鐵路上談。成與不成,表明我們已經做了努力。將來萬一出了什麼事情,也讓他們和我們一起分擔責任。」
「萬一出了什麼事情」,這句話讓大家心情沉重異常。大家都明白,杜立德說的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企業破產。
企業破產!像一陣寒流,讓大家不寒而慄。以前,大家總是聽說社會上很多企業經營不善破產,職工下崗自謀生路,全廠的職工,包括技術人員和幹部,都變成小商小販,生活十分凄慘。萬萬沒有想到,現在這種可能性降臨到自己頭上了。正如有個段子說的,傷口在什麼地方不會感到疼痛?在別人身上。
受到刺激,大家都打開思路,會議就活躍了起來。最後,經過討論,廠里確定下來應對危機的幾條措施:
科研所立刻組織人員,對市場民用電器進行調研,儘快拿出方案來。這件事是廠里度過難關的核心,全廠各部門必須無條件配合。
總廠工會負責向上級反映廠里的困難,爭取訂單。
廠辦負責與鐵道部門協商,並將商榷結果及時彙報。
人事部門負責全廠職工的停薪留職。
允許全廠職工一新衛廠的名義對外承攬項目,自負盈虧。
謝晉元也知道了廠里的困境。他雖然已經退休,心裡也在擔憂不已。正如鄭其生說的那樣,他的一家兩代人,除了大兒子大學畢業後去了洛陽,所有人包括女婿,都被緊緊的綁在這個廠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與廠里情況相反,靈寶地方經濟發展起來了,欣欣向榮。
這一天,村長找到他家裡,對他說道:「謝科長,我們鄉準備在故縣投資建一個黃金冶鍊廠,想請謝科長幫忙把基礎工程弄起來。」
「鄉里?」謝晉元疑惑的問道。他心裡雖然對這個村長印象不好,但是也沒有拒人門外。
「哦,去年我們就撤銷了公社,建立了鄉**。」村長解釋說。
謝晉元心情激動起來。自己正發愁現在怎麼幫助廠里,這就有事情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