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璃尋
南國
靈王殿里少了氣派,多了一些素雅。裡屋的床榻兩邊掛著玉飾,隨風搖擺。青絲帳里,隱隱約約能看見靈王熟睡的臉龐。
精緻的木桌上,香爐的煙裊裊升起。半掩的窗戶,泄露著庭院的美景。窗柩上的太陽花是南國的標誌,是只有王室貴族才能使用的圖案。屏風上驕傲的孔雀悠然的展開,臨窗的木桌上擺放著字跡娟美的謄寫。
幾名宮女著淺藍色緞衣,耳墜全部配有花的形狀。她們在屋外長廊打掃,匆匆忙忙又盡量放輕動作,深怕吵醒靈王。
這時,一襲淡紅色衣服的女孩風風火火的走來,侍女們彎下身腰向她問好。她抬起頭直接拉開房門進了裡屋,命人將紗帳掀開,宮女們唯唯諾諾不敢前去,她自己動起手來。
被吵醒的靈王皺了皺眉頭立起身子,秀黑的長發自然的垂散雙肩,膚白如玉,五官輪廓俊美如渾然天成,雖如今只得十五來歲,修長的身形怡然成年人。
他起身坐在床榻邊,有些疲倦的說道:"優希,你太放肆了。"
優希連忙跪在床榻前,"稟靈王,是王主妃命婢女來的,否則借十條命也不敢啊!"
她的目光瞥見了枕頭上的書卷,赫然著著《戰國策》,靈王如此疲憊,怕又是徹夜習得兵書。她不經為自己的魯莽感到後悔,哪怕是多休息片刻也是好的。
「你這婢女。」儲君對她的行為早習以為常,「起來吧。」
優希調皮的吐了吐舌頭,「謝過靈王。」
「優希,為本王寬衣吧。」
其他侍女一退下,優希就更肆無忌憚了,她打趣的說道:「靈王,你剛剛可真嚇人。」
「因為是靈王的緣故吧。」
優希自是明白儲君話里的意思,身為南國的王子,無論和誰人親近些,在人前都要保有王室的風範與人疏離。
她十歲時到了這盛篤閣有幸入了靈王府,因是大名的後嗣,又與靈王年紀相仿,才得以跟在靈王身邊。
靈王待人和善,但她又有些不同,因自幼相伴才對她比別人更縱容些。
優希反省道:「以後,優希要更加註意言行,不丟靈王的臉面。」
儲君淡笑對她額頭一點,道:「你還真是萬年馬後炮。」
優希見他一笑,跟著傻笑起來。
她心情大好幫儲君換好衣裳,梳理整潔后在儲君眉心點上太陽花的圖案。
南國尚花,尚未成年的貴族喜用寓意的花型描繪眉心。
這時,有宮女傳召,侯在房外的宮女輕輕推開房門,小步來到靈王面前行跪拜之禮。
"傳王主之命,請靈王去大殿覲見,霸國有貴客來訪。"
儲君輕皺眉頭,優希看出了情緒,"靈王為何不悅?"
"恐怕又要挑起什麼事端吧,自曲夜登政以來,霸國便不斷對周邊小國施壓。"
優希天真的說道:"靈王無需多慮,此次,未必是壞事。"
儲君凝重的走出房門,不去看優希,她只得小心的跟在他身後。
越過長廊,宮殿兩旁站著大臣。儲懾乃南國王主正坐在王位上,氣氛有些怪異。
大廳中央站著兩人,從衣著上便能看出他們在東大陸霸國的身份。
衣服上乘的好料,站在左邊的是一個三十好幾的男子身材魁梧皮膚黝黑,手背上無數的疤痕觸目驚心,不難知道是名武將。
站在右邊的是一個女孩,年約十三十四,白色絲綢上印有暗花,左肩肩膀上有霸國王室獨有的朱紅古獸圖騰,似張開血口的惡虎,彷彿在宣揚著霸國的野心。
腰間懸挂著造型獨特的白玉吊墜,妝容簡單反倒襯托出她的高貴,冷冽脫俗的氣質超乎她的年齡。
她的氣場遠比容貌更惹人側目,儲懾不由得向她投去好奇的目光,一時之間對上了她深邃的雙眸,心裡不免震驚,他彷彿嗅到了腥血。
再看女孩,她一臉淡然事不關己的姿態。她則在他威嚴的眉峰下看出了勉強,那雙澄澈的眼睛,不該是一個王主該擁有的。就算他極力掩飾過於柔和臉型帶來的弱化感,仍是太過勉強。
男子以單膝跪下表示對南王的尊重,"臣等代霸王,特來向南王問好。"
朝堂下,大臣小聲議論頗有微詞。
儲懾對霸國的行徑瞭然於心,心有不悅,也不便去計較。
"兩國一向友好,又是鄰國,霸國最近如此頻繁的來訪南國,令小國頗有不安啊。"
"南王嚴重了,無需感到不安。此次前來,霸國有禮物送與南國,作為兩國友誼的見證。"
何忱將盒子呈上,侍從接過盒子呈上南王面前。
"有勞何副將了。"
何忱正色道:"還望南王不嫌棄。"
對於曲夜的作風他比誰都清楚,絕不會只是送來禮物這麼單純,目光掃過盒子說道:"貴國送的禮物怎敢嫌棄?"
"那南王為什麼不打開來看一眼呢?還是覺得禮物太輕,南國看不上眼?"
儲懾輕挑眉目,「並無此意。"
這一舉動被女孩完完本本的看在眼裡,嘴角滋生出不易察覺的笑意。
"那就請南王打開吧。"
朝堂下大臣的議論聲逐漸擴大,儲懾有些為難,若開不知道會如何使詐,更是對霸國的忍讓。若不開,又不知會落下什麼陰謀。
為首的大臣蘇特向前一步,憤然道:"霸國之人好狂妄的口氣,怎敢命令王主!"
何忱臉上無半點歉意的說道:"並無此意,末將是粗人一個,出言有不妥之處還請見諒。"
「你一個武將代替霸國做使臣,實在不得讓人懷疑霸國的狼子野心!」
「蘇大人恐怕誤會了,末將此次只是隨公主殿下前來罷了。無夜公主有心與各國交好,王主恐怕公主殿下年幼,處事不周到。一路上也怕遇到個什麼豺狼野豹,這才讓末將跟來。」
蘇特冷笑道:「當真如此嗎?誰是豺狼野豹還不分明嗎?」
兩人目光交匯,囂張箭弩一觸即發。
這時,靈王入殿來,優希侯在大殿外。
見靈王前來,蘇特撇了撇嘴收回目光,冷哼揮袖回到列位席。
儲君向南王行完禮后,說道:"兒臣聽聞友國來訪,特意前來迎接。"
儲懾點了點頭臉上露出舒心的神色,無夜注意到南王面部的變化,用餘光看向靈王只見得溫潤的側臉,遂又看向南王。
"咦?怎麼來了個女孩?莫非這便是貴國的王子嗎?傳聞南國的男子個個都是美男,今日一見果不其然,甚至連女子也自嘆不如。"
無夜忍住差點笑出來,見慣了何副將正直的樣子,這副陰陽怪氣著實令人捧腹。
儲君默默握緊拳頭,壓抑住內心憤怒的衝動,"那也是,一方土育一方人。我南國正是如此,賢者每日沐浴熏香飽讀詩書。倒是聽說東大國個個彪悍,一日便是五斗飯。東大國若不富饒,又豈能養活你們?東大國,果不其然是大國。"
何忱無言還擊,一臉吃癟看向無夜。無夜則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用餘光掃視何忱的窘樣。
她上前一步,略帶歉意的說道:「何副將卻是書習的少,若有失言之處還請南國見諒。無夜此次前來,的確是一番好意,若有不妥當,無夜在這裡賠不是。」
儲懾笑道:「說起來,無夜公主還得喚孤一聲叔伯,哪有長輩跟晚輩置氣的。」
無夜心有不悅,「南王也無需多慮,這盒子里裝的是藏山懸崖之壁中挖掘出來的絕世之寶,名為南璃尋,雖無夜十分喜愛但覺得更適合南國。特意向父王覲言,南璃尋顧名思義也當屬於南國。"
儲懾默默的觀察著她,儘管她隱藏著自己仍掩蓋不了身上的戾氣像極了曲夜,但又有些不同,他實在說不清這種不同。他倒想看看這公主的把戲,揮了揮手命人打開盒子,"難為無夜公主割愛了。"
盒子里盛的是一顆顏色鮮艷的紅寶石,接觸到光后就變得通透起來發出刺眼的光芒,如同太陽般灼熱,煞是神奇。
朝堂上溢出感嘆之詞,立於蘇特對面的大臣桓越逐漸不安起來。身旁的人自是看出他的異樣,小聲問道:「越公,怎麼了?」
一番斟酌,桓越隱瞞了猜測,搖了搖頭,「沒事。」
儲懾疑惑看向無夜,問道:"分明為艷紅,為何取名為南璃尋?孤倍感疑慮啊。"
此時,靈王的目光已經完全落在無夜身上。她就是霸國王朝清政曲夜的女兒公主無夜?霸國個個兇狠,早有聽聞霸國公主驕縱任性,雖現在尚有克制,本性可是不會變的。
"傳說中的南璃尋確實是藍色,不過這顆寶石剛挖掘出時確實為藍,為何會變成紅色?無夜也不明白。藏山曾經是屬於南國的土地,無夜怎麼想也覺得該物歸原主。"
儲懾竟一時語塞,難不成還要向她道謝嗎?
儲君目光的溫度驟然而下,這無夜公主果不是善茬。
儲懾盡量保持大度,露出笑意下令要在花園款待使臣,無夜謙虛的說道:"南國庭院的美景令霸國眾多大名想一睹為快,不知無夜有沒有眼福一睹風采?"
她的語氣極為和善謙卑然而表情卻截然相反,雖如此儲懾並不討厭她,更覺得這像小孩子的任性。
儲懾答道:"無夜公主想去哪裡都可以,希望你此行愉快。"
待無夜等人離開,朝堂上各種猜測的言論鋪天蓋來。大臣紛紛諫言將無夜控制起來,儲懾一時有些迷惘,看向儲君,儲君明白儲懾的苦衷,身為小國的悲哀。
霸國想要進攻南國並不難,兩國曾是友國,霸國恐怕只是想找一個差錯為借口,將南國陷於不義,來堵住悠悠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