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何為妖邪

這時，天空細碎的下起小雪，林檎拍了拍儲君的肩膀，「希望你好好考慮考慮。」

望著林檎離去的背影，儲君久久沒有動作。耳邊是剛剛林檎的話語，「你還是太天真了。」

他望向蒼茫的天空，我還是太天真了嗎？我還是如此弱小嗎？

這時，家兒的身影晃過，一下到了他的面前。

「儲君和林師兄在說什麼呢？」

他盯著家兒的臉，就那樣直勾勾的盯著，讓她心裡發怵，儲君這是怎麼了？平日里不是只要看見這沒有五官的臉就會害怕嗎？

「儲君？」

他仍是沒有動彈。

家兒頭髮上遍布的眼睛，嚇得眯了起來，頭髮也跟著抖。

「我記得你說過，無面獸可以變作任何人的模樣。」

家兒唯唯諾諾的答道:「只要獲取想變成人的血液和頭髮……」

「就能完完本本的變成那個人嗎？」

「是的。」

「你願意為我冒險嗎？此行可能會有生命危險，如此你也願意嗎？」

家兒眼睛里亮起點點星光，「願意，只要是儲君讓我去做的事情我都願意。」

「你可要想清楚，一旦失敗，你就會隕命。」

「只要能幫到儲君，我就不枉此生了。」

儲君聽了突生憐惜，他又開始後悔了。

家兒看出了他的苦惱，「儲君只需要告訴我怎麼做，家兒一定不會失敗的。」

「相信我。」她篤定的看著儲君點了點頭，「嗯？」

儲君的耳邊再次響起那些話，「你還太弱小。」「你太天真了。」

他捂住耳朵，那些似惡魔般的低語還是鑽入了他的耳朵，刺痛他的心。

這時，家兒握住了他的手，是那麼溫暖。

「儲君若是擔心家兒，家兒就不會出任何事情，因為，只要儲君念著我，我總是會回到儲君身邊的。」

「佳兒。」

「嗯。」

天剛泛白，儲君就扣響了林檎的房門，林檎見他很是意外。

「你如何想？」

「我想隨林師兄去淵公府，不知林師兄還願不願意帶我？」

林檎重新審視眼前的人，經過短短的一夜，林檎發現了儲君的些許變化。

「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

「林師兄的一番肺腑之言，令儲君茅塞頓開。儲君也不願困在這小小的丘陵，還是多長長見識。」

同住的袁琪端著水盆從外面進來，見兩人在討論下山的事，他趕緊湊了上去，「林師兄，你也帶上我吧，我也想長長見識！」

「好啊。」

他沒想到林檎會這麼乾脆的就答應了，高興的跳了起來，「我馬上更衣，且等我一等。」

袁琪開始翻箱倒櫃的打扮起來，林檎貼近儲君的耳朵，「你在想什麼？」

「林師兄的話，我好好考慮過了。若是林師兄願意和我站同一條線，林師兄的仇恨也是我儲君的仇恨。」

林檎凝視他片刻，嘴角衍生出笑意，「沒想到你成長如此之快。」

「儲君有個計劃，想講給林師兄聽。」

這時，袁琪走了過來，兩人立即拉開距離。

林檎笑道:「不急。」

儲君也笑著點了點頭，兩人便一同離開，只留袁琪懵在原地。

他撈了撈頭，兩人關係什麼時候這麼親密了？

「我該不會是，被排擠了？」

想到這，他趕緊跟了上去，「林師兄，儲師弟等等我呀！」

城樓外，千堪王的隊伍已經向大敖山進發。

這時，家兒早已潛入王城，她站在屋檐上看著熱鬧的街市，心裡滿是好奇。

「這個地方，好美啊！」

感嘆完后，也不忘此行的目的，她穿梭在宮殿各個角落，竊聽著宮人們的對話，想從中打聽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終於，她在淮安閣御殿發現了閡子陵。閡子陵剛退朝回到自己的寢居，侍女為她呈上一杯清茶。

她令退侍女，塌坐在院落的屋前，一旁的烤火盆燒的旺盛。

她時常這樣，在無人的時候褪去一身的疲憊，赤著腳在這階梯前欣賞著庭院的靜寂。

被她放置在木地板上的茶杯，霧氣縈繞，在她看來也別有一番美感。

這時，一片雪花落入了茶杯中，立即消失無蹤，像從不曾存在過。

她抬起頭，那輕盈的雪花也落入了她的眼裡。突然間，她感到頭有些昏沉，視線變得模糊。

她伸出手去，好像有誰在那裡。

「誰？」

庭院的雪越來越密集，她在那雪中看見一個身影走來，撥開那雪，她見到了自己的母后。

「子陵。」

她難以抑制自己的情緒，「母后？」

付子異沖她微微笑著，她再也控制不住，赤著腳踩踏在那冰層，一步步來到她面前。

「母后，我好想你。」

就在她想要擁抱自己母親的時候，搖了搖頭，難過的閉上了眼睛，「用孤母后的鏡像來欺騙孤，實在可恨。」

藏匿於暗處的家兒心裡一驚，這人，不好糊弄！

「孤不管你是什麼妖孽，若是敢在雪國造次，孤定要你灰飛煙滅。」

「現身吧。」

閡子陵將雙手負於身後，她神情果斷從容，她的大氣更是令家兒有了幾分敬仰。

家兒怯懦的聲音傳來，「我怕嚇著你。」

「孤從不懼怕神怪，念你非惡，孤可饒你這次。」

見女王倒是個通情達理的人，家兒索性一搏，她在閡子陵面前現了身。

雖她閡子陵曾也是見過惺血，會過妖魔，但沒料到眼前的小妖竟是個連五官都沒有的異類，那頭髮上密集的眼睛讓她心裡有些反感。

家兒倒是預料到了她的訝異，自覺的向後退去幾步。

見著妖類確實沒有害人的意思，閡子陵問道:「竟然你無心害人，來找孤所為何事？」

「家兒自知，無意冒犯了淵公府的小姐，只因無面獸需依靠人類的麵皮才能在這世間行走，卻不知此行會損人的陽壽。如今已知，再不敢。」

「你來向孤懺悔，可是有求於孤？」

「家兒得知，王城中千堪王親自去尋我，更是膽戰心驚，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妖類，唯一的心愿只是好好的活著。」

閡子陵笑道:「你想活，在深山好好修行豈不是美事，為何非要摻和人界的事？」

「只因家兒心中有一人。」

「哦？」

閡子陵有了幾分興趣，她還是第一次知道，妖怪還會對人產生情愫。

「家兒想同此人在一起，不得以干擾了人界的秩序。」

「孤對此人有些好奇了，到底是怎麼樣的人，能讓妖怪魂牽夢繞。」

「家兒此次前來，只是想求得女王的原諒，斷不會再犯。」

「孤如何相信一個妖類的話？」

家兒跪拜在地，俯下身姿。

閡子陵為她的舉動所動容，是什麼樣的人，要一個妖類向人類的王俯首稱臣。

「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閡子陵笑了起來，「你在劫難逃，竟向孤推薦人才？」

「家兒犯險前來，自當不懼怕死亡，只為那人的前程而來。」

「是你自願前來，還是被人類所利用？你可有想過？」

「是我自願前來，只因他鬱鬱寡歡不得其志，令我憂心。」

「如此說來，倒是你一廂情願。」

「家兒是妖，來這世間不長，也不懂人界的人情冷暖。是不是一廂情願，並不重要，只要他好。」

閡子陵閉上雙眼一陣沉吟，妖類也如此重情重義嗎，反觀所謂人，這宮中眾人，為一個權一個利昔日好友也能翻臉無情。即使血濃於水的親信，也能手足相殘。

妖邪究竟為何物？是害人的異類，還是為愛奉獻的痴情種，亦或者再殘暴的妖類，若是懂了情，也都是如此，如此無悔義無反顧。

「你且起來吧。」

家兒仍是趴在冰面上，「家兒自覺，這樣並不能獲得女王的原諒。」

「孤並非殘暴不仁的君王，孤從前在想，何為仁君，如今你在孤面前，便知道了。為君者不拘小節，善用其人。你雖為妖，通了人情，便也是君子之道。」

「女王的意思是……」

「你冒死前來，此番言行更是令孤大開眼界，若孤還要因此治罪，那才是真正的小人。」

家兒在雪地重重扣下三記響頭，「多謝女王恩德，家兒永生不忘，他日若有用的上家兒的地方，只管吩咐。」

「孤只要你莫要再擾亂雪國的秩序。」

「家兒定當時時刻刻記住女王的教誨。」

儲君等人到了王城，在侯公府見著了侯公大人。

大廳上，侯公在眾人中見著儲君格外高興，他同林檎客套了幾句。當得知幾個侍衛已經命葬雪山，痛心疾首。

「是我的疏忽，如此惡劣的氣候竟差他們前去，可惜可惜。」

「侯公也不要自責，幾人的屍體大敖山的弟子已帶回，還請侯公早早下葬好讓他們早些踏上輪迴路。」

「林檎所言極是。」他揮了揮手，「來人，將院外的遺體厚葬吧。」

侍衛領命退下。

他越過眾人，來到儲君面前，「恩人。」

儲君趕緊行禮，「還請侯公莫要這般稱呼，儲君受之有愧。」

「小女一直念叨著你，你可方便去看看她？」

儲君一進院子就見到侯祁雅同侍女們在玩著蹴鞠，她像個靈活的兔子，見到如此靈動的她，儲君心生愧疚，又多是慶幸。

若這孩子因此而喪命，他就真的是千古罪人了。

侯祁雅一腳將花球踢上了樹梢，侍女大叫，「啊呀！」

「誰去取下來？」

「我個子不夠，還是你去罷。」

侍女們互相推脫著，畢竟爬樹是極其不雅的事。

這時，儲君前來，「簌簌」兩聲便將那花球取下，遞到了侯祁雅手中。

侯祁雅一見是儲君，高興的手舞足蹈。一旁的侍女見著他，更是心生愛慕。

「大哥哥，你來看我了嗎？」

儲君摸了摸她的頭，「你還是如此頑皮。」

「娘親說了，小孩子就該頑皮。」

儲君聽了笑的如沐春風，颳了刮侯祁雅的鼻子，「你娘親說的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