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葵姬
無夜背對著傾夜面向葵姬,她從袖子里取出一個小瓶子擰開瓶蓋,裡面冒出淡藍色的煙霧,葵姬警惕的觀察著無夜。
無夜嘴角浮出笑意,「你似乎有話想單獨和我?」
身後的傾夜突然倒在了地上,葵姬聲音有些干啞狂躁的問道:「你要幹什麼?傾夜怎麼了?」
無夜扔掉瓶子,手指繞上鐵牢架上,「放心,我不會殺我的家人,無論他們的真面目多麼可憎。」
她湊上前去,這似曾相識的氣息讓她想起出現在宮闕房檐上的妖祟。這麼說來,這妖可隨意出這個籠子,那她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葵姬似乎看穿她的心思,她的手脫離禁錮她的鎖鏈,輕鬆的取下脖子上的鐵圈,冷笑道:「你是在誇耀自己的仁慈嗎?「
「儲王大婚時,你也在場?你還真是奇怪,自己將自己禁錮起來。」
葵姬走到籠子面前和無夜面對面,「正如你所見」,她把玩著鏈條,「在這世上唯一能禁錮我的正是我自己,人類所謂的刑罰在我看來只是玩物。」
無夜聽后,突然發狂的大笑起來。葵姬像看怪物一樣看著無夜,「你笑意何來?」
無夜伸出手去拉住葵姬的衣襟,「你還真是口是心非。」
葵姬裂開嘴角露出尖利的牙齒恐嚇她,「太過自以為是,是在找死。」
無夜並不懼怕她變得猙獰可怖的樣子,無夜指向葵姬的胸口,「你的心,早被儲王奪走。你,已被儲王囚禁了。」
葵姬撥開無夜的手,「一派胡言,只有我自己才能操縱我的心」,她的眼裡閃過妖冶的光,冷哼道:「你少得意忘形,自以為能掌握我的弱點嗎?」
「喜歡一個人,愛上一個人,這並不是難堪的事情。我並沒覺得這是你的弱點,反而覺得妖類也知情,才是與眾不同。」
「人類就是這張嘴最強大,能顛倒黑白,能謬讚日月。」
無夜將傾夜扶坐起,撫摸著傾夜的頭髮,隨後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葵姬看在眼裡,有了一絲緊張。
「你想做什麼?」
無夜笑過,鬆開了手,道:「王兄是我的第一個朋友,因我的嫉妒,所以我遠離他。」
無夜將傾夜靠在她的身上,眼裡有了一絲溫潤。
「萌佻姐姐是我的第二個朋友,因我的無能,所以她離我而去。」
「若赤是我的第三個朋友,但她終是不可信。」
「儲君是我的第四個朋友,因我是霸國的公主,所以只能當一天朋友。」
「雲雀即將成為我的第五個朋友,和作為新掘家族的雲雀成為朋友,可想那目的,還真是單純不起來。」
說起新掘家族,這讓葵姬想起一個人來,讓她恨之入骨的人。她鋒利的指甲不經意間長了出來。
「新掘家的人堪比暗殺部邢獄里最兇殘之人,和他們做朋友,你還真是夠瘋狂。」
「有一種朋友是拿來利用的,有一種朋友是拿來珍惜的,還有一種朋友既要珍惜也要互相利用。」
葵姬嘲諷的看向她,「你對我說這些何意?你無須將你之事一一告知。」
「告訴你這些,是想葵姬能成為我的第六個朋友。」
「我不會和你做朋友,帶傾夜走吧。」
無夜嘴角笑意更深,「你見過王妃嗎?」
她知道葵姬在意繼續扇動著,「王兄並不愛她,我使用了這雙特殊的眼睛能夠看穿人心,若不然我怎會知道他這麼在意你。」
葵姬背過身來表情變得柔和起來,無夜知道她心動了。
她在掙扎著,表情有些痛苦,她似乎不想說這個話題,「你進來的時候我就察覺你異於人類的氣息。」
無夜反問道:「妖氣?」
葵姬搖了搖頭,「說不清,很是怪異。」
「你相信這世上有神嗎?」
葵姬落寞的抬起頭望向籠頂,「誰知道呢?我活了上千年,從未見過。」
無夜的眼睛渲染成緋紅,「那你能識別這是否神力?」
葵姬見狀,走出牢籠來到無夜面前,凝視她的雙眼,無比訝異,「人類居然擁有幻夜散。」
「幻夜散?」
葵姬不可思議道:「只聽聞過幻夜散是最靠近神力的瞳術,最強的幻瞳之術百夢幻夜等於神的力量,能直射一切生物的內心和令眾生臣服的力量。」
她想再仔細看看,突然驚慌轉過頭,憤怒道:「你......卑鄙,居然對我使用幻夜散。」
無夜得逞的笑道:「謝謝你告訴我這些,你可是自己靠過來的。」
「就算如此,區區幻術是看不出我的真面目,也不能使我神智混亂。」
無夜還擊道:「你是在向人類炫耀你的力量嗎?越是怕被告知的秘密,越容易浮現於眼前。跟你講那麼多廢話,就是在不經意間,在你未曾察覺的情況下,找到了事情的蛛絲馬跡。」
葵姬當真是氣急了,無夜感覺到了殺意。
她向後退去,將手伸進衣袖尋著什麼,挑釁道:「我若是你,就會不顧一切去到王兄身邊,而不是看著他和一個不愛的人度過餘生。」
她斂攏笑意,意味深長的說道:「都說,王兄的容貌和先王是最為相似,特別是那雙眉眼。」
葵姬明白無夜寓意何指,佯裝不屑,道:「有些人縱使再像,習性也完全不同。縱使習性相同了,他也不是那個人。」
「記錄先王的書里,有關末妃葵姬是這樣說來,先王清政一夜夢見傾城絕色美女,次日清晨,便命人繪出佳人圖貌,昭告全國。后在平沙國見得夢中之人,兩國國主互不相讓。霸國平沙國兵刃相見,霸國勝,帶得佳人回朝,封末妃。自此,先王獨寵末妃。未三年,末妃有妖祟之嫌,叛國。先王忍痛,親自手刃。」
葵姬苦笑著搖了搖頭,「事情並非如此。」
無夜突然明白,「先王一開始就知你是妖,為掩蓋真相,撒謊了。」
說起一夜,她竟變得柔軟起來,毅然一個追憶往昔的少女。
「我伴王主三年,對他也不曾了解,他待我好,待別人也好。若真是獨寵,我又豈會犯了人類女子的大忌。他雖未對我痛下殺手,但......」
葵姬忍不住悲傷起來,不願再談。
無夜取出小瓶打開瓶蓋,道:「希望有幸能聽到故事的全部,無夜對先王的事迹一直好奇,他一直都是無夜敬仰的人。」
她轉過身去,表情冷漠語氣卻溫柔,「我曾無意翻得先王親手所著一書,想必裡面全是對末妃的思念。末章這樣道來:若得來世,再與你相見。願那時,吾不再為王,或是普通的平民或是山間的小妖。亦或是風,不被任何事物束縛,與你嬉戲在山谷。即使短暫如瞬,一次純粹決絕,足以抵擋末途漫漫。」
無夜將瓶子放在傾夜的鼻下,他難受著醒來。
傾夜被嗆出了聲,無夜扶他起來。他揉了揉太陽穴,「本王這是怎麼了?」
「可算醒來了,無夜和葵姬都嚇著了。」
傾夜看向葵姬,她似乎有話要說,葵姬情緒低落垂下頭,傾夜感到痛心亦無能為力,他咽回想說的話,對無夜說道:「妹妹,你來此有何事?」
無夜提起燈盞,答道:「已經沒事了,王兄身體不適還是先行回去吧。」
傾夜點頭道:「也好。」
葵姬望著傾夜的背影離她越來越遠,慢慢直到他們的燈光也看不見。
他們跨上樓梯回到地面,走出房屋那些蔓藤又將房屋裹得嚴嚴實實。
「謝謝王兄,願意同無夜分享秘密。」
傾夜敲了敲頭,他一點也想不起來是怎麼答應無夜,又是什麼時候到的這禁地。看著無夜這般高興,他也不便多問。
他們行至草地,無夜有些許高興的說道:「好久沒有這樣一起散步了。」
傾夜閉上眼,微風打在他臉上,風輕撫他的頭髮,靈魂似脫離。
他感嘆道:「真懷念那時和無夜一起冒險的日子。」
傾夜突然拉起無夜的手向前狂奔而去,傾夜樂道,「還記得那時,我們偷跑出宮。不知行了多久,到了一片蘆葦地。夜間的螢火蟲像星星一樣亮,縈繞著你我。讓我誤以為到了神界。那時,我們跑啊、跳啊、笑啊.....」
無夜鬆開了他的手,傾夜頓時安靜下來,只聽見蟲子發出低頻。
無夜埋下頭微顫的身軀在隱忍著,傾夜彎下身子湊近無夜的臉,一滴水滴落在葉子上。
他溫柔的抬起手靠近,無夜固執的轉過了身體,道:「無夜先行一步,王兄也早些回去歇息罷。」
無夜將燈盞放在原地,走向了黑夜中。傾夜站在燈盞前,望向天際,今夜一顆星星也沒有。
傾夜提起燈盞,滿臉愁容。
不知從何時起,你我竟這般生疏。真想再和無夜去看看那片蘆葦,那時聽你親切的喊著哥哥,我便以為這是一生一世的必然,畢竟你是我傾夜唯一的妹妹啊!
如今,無夜,我總是在想,真實的你是如何?那真實的我又是怎樣?在你看來我這個哥哥,又是怎樣?
葵姬再次將自己鎖了起來,四周空洞,燭火盡滅。夜涼不敵心寒傷,一些過往侵襲而來。
你知道嗎?你每次看著我的臉都若有所思,彷彿透過這張臉,在思念著另一個人。然而,我一邊心痛,又一邊為你的神情著迷。一夜,我永遠的一夜,此時的我在重蹈你的覆轍嗎?
若赤醒來,尋無夜,在書房見著。無夜執筆繪畫,畫的正是都王蒼夜。
若赤眼裡閃過畏懼,未躲過無夜的雙眼,她讓若赤近一步來看。問之:「像何人?」
若赤答:「是都王?殿下著實厲害,方才見過一面,便能執筆巧畫。」
「不,見著三面。」
若赤不免疑惑,「哪三面?」
無夜只笑不答,重新著墨,將畫像眉峰變濃,發色也由蒼白而染得秀黑,加上了女子的髮髻,點上朱紅的唇色,衣物仍是凈白無華。
這稍稍的改變,竟成了絕色的女子。若赤不明緣由,無夜倒一臉醒悟的神色。
無夜望著畫中的女子,心中感嘆,果真世上無雙。
她端詳著畫作,兩人七分相似,不,也許沒有。她想到蒼夜嘴角不自覺上揚,王叔伯,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等著無夜去探尋?
若赤心中充滿心事,而無夜看她的眼神也與從前不同。
殿下和從前好像有些不一樣了,她也說不出其中的差異,只是感到她身上散發的氣場越來越鬼魅。
無夜看著燭火即將燃盡,若赤拿來新的燈具放在桌上。
「殿下,還是早些歇息吧?」
「霸國內務府一直是個莫測的地方,防禦及其嚴密,是霸國根基穩固的主因,本王苦於無法著手。」
她試探的看著若赤,「雖你的身手不錯,但遠遠不夠。一旦行動,便會暴露。」
若赤擔心的看著無夜,「殿下,你怎麼了?」
「縱使霸國再怎麼強大,也終有疏漏,父王的王朝,就由無夜來顛覆吧。」
無夜看出了若赤的震驚和疑惑,「若赤似乎不認同本王?」
「殿下一心想得到王主的認可,可以有很多方法啊,為何要想顛覆朝政,那樣的話殿下會走上滅亡的道路。」
無夜看向若赤的眼睛,她似乎有什麼秘密讓她無法窺探,無夜心感冰寒,若赤不可信。
若赤,本王想要建立的王國,你不會明白。
看著若赤走出房門,無夜失望之極,「若赤很有自己的原則,你終究辜負了本王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