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不滅
第二日,若赤敲響了無夜的房門,道:「殿下。「
她推開門見無夜身著紅妝,多了幾分魅惑,讓若赤看的入迷。
無夜依舊姿態高傲,不可一世,冷傲道:「走吧。「
王都城樓
薄玡站在城樓上看著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離開宮門,面無表情。她雙手交握,沉吟道:「本宮的無夜公主一定要平平安安抵達雪國,一定要好好活著。」
她總是盼望著無夜離開霸國,如今真要走了,她居然有一絲不舍。她慢攏眉頭感到胸口發悶,突生一種不祥的預感。
「無夜,你可別再惹麻煩。」
車輛行了幾日,他們停下來歇息。若赤為無夜奉上水,無夜只道:「不必了。「
隊伍前端騷動起來,有人大呼:「有刺客,保護炎王殿下。「
話音剛落,一群黑衣人氣勢洶洶而來。
士兵與刺客殺成一片,一個戴著面具的刺客來到無夜的轎車前,二十來個侍僕將轎子團團護住。
戴面具的刺客一揮刀,他們都成了刀下魂。刺客跳起身砍向轎頂,落在了轎車裡。
無夜掀開紅紗,刀已經到了她的脖子上。
她淡然的看著他,似在等他來,「這就是你為本王送行之禮?甚好。「
雲雀掀開面具掛在左側,表情是無夜從未見過的嚴肅,他的語氣不太和善,「你大可以逃走。「
「知道你要來,便在此處等你來。「
雲雀有些發怒,「你瘋了。「
無夜語有戲謔,「看來本王到底還是有排場,竟要新掘王門未來的院主親自前來。」
雲雀表情有些鬱悶,「刺客可沒心情開玩笑啊,炎王殿下。「
「這是眾議院的決定吧!「
雲雀驚訝道:「炎王殿下知道眾議院?「
「父王同意了這個決定。「
雲雀搖了搖頭。
無夜理解雲雀的難處,五大護院之一的新掘王門是眾議院的實行者,孟左子和耿極同為霸國的監國大人,若兩人達成共識,意見大多都會被採納。王主迫於壓力,也會有所妥協。
無夜深知,曲夜並不會此刻要她性命,畢竟她還有利用價值。如此說來,眾議院卻成了他們父女共同的敵人。
雲雀告訴了無夜祭司大人的預言泄露被眾議院所知,預言說無夜公主的帝星開始隕落,他們便要順應天意。
前預言說公主成人後暗藏的帝王星完全顯現無人能阻止,眾議院恐懼無夜會顛覆朝政,開啟一個新的國度,曾一度對她暗下殺手。如今,就算帝星隕落,她仍逃脫不了被暗殺的宿命。
「等待本王的最終還是一個死嗎?」
突然,無夜的臉上露出懾人的微笑,「這樣可殺不死我。「
無夜握住了雲雀另一隻手上的匕首,頭繞過雲雀的刀踏上轎頂跳下地面,一氣呵成。
雲雀從後面追了上來,心裡暗罵:該死,居然忘了她的妖獸之瞳。
他不知道無夜何時讀到了他的心機,或許一開始就讀到了。
新掘王門的強權讓唯利是圖的人想要接近,新掘王門也樂意和各色利益打交道。
雲雀初見無夜的時候就感到了她奇異的氛圍,直到他靠近她的雙眸時看見了她眼裡閃過妖冶的光。
那時,有一隻妖祟出現在房檐上,雲雀清楚的看見了無夜的不屑。
究竟擁有何種力量,才能產生對妖的強烈輕視?
雲雀曾潛入了王殿的禁書房,此地是他在一次追殺任務中無意得知。
那時追蹤在那個可疑的人身後進了王殿,那人戴著帽子全身被黑色衣服遮的嚴實,只有一雙血紅的眼睛露在了外面。
那人十分迫切的在尋找著什麼書,直到找到了那本百妖之術,那也是雲雀第一次見到妖類。
他長著一張狐狸的臉,在雲雀的劍下變成了一隻真正的狐狸。
因此,無夜詭異的雙瞳引起他的注意,他重新回到這裡找出百妖之術。
他在其中窺見幻瞳之術,夜視眼:在黑夜中如同白晝遠視數百里,其中有特殊的族戶天生擁有。
紅狐瞳魄:呈惺紅,能洞悉周圍一切無論白晝,能探尋人的一切記憶。
幻夜散:呈緋紅,能看穿人心,使人精神錯亂產生幻覺,能刪除轉移記憶。副作用:夜盲症,使用過度視力變差直至全盲。
百夢幻夜:直射內心,令人絕對服從,神力。
他不確定無夜是哪一種妖術,只得在她面前不表露任何不利的想法和情緒,如同清除了記憶,甚至出自真心的關心。
他連自己都騙到了,關於這點無夜對他是佩服的。
雲雀追了幾里地,兩人到了一片樹林,無夜停了下來,「和青靈一起久了,便能輕易識別不同常人的氣場嗎?「
雲雀疑問道:「你是什麼時候察覺的?「
「你還記得第一次見本王的時候嗎?你當時在想什麼?」
雲雀想要說什麼,無夜搶在了前頭,「你什麼都沒想,非常完美,但是為人便有七情六慾喜怒哀樂,你內心一片純白與我作樂,何來樂?」
雲雀詫異片刻,臉上露出不明意圖的笑,道:「炎王殿下果然厲害,我早說了,卧底這種任務一點也不適合我呀!「
雲雀重新握起刀,道:「可別再跑了,殿下啊,追人很累的。」
無夜挺直身子手負在身後,悠然的表情彷彿一切與自己無關。
雲雀一步一步走向無夜,無夜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大,「看來有一出好戲。」
他舉起的刀遲遲沒有砍下,他憤怒的轉過頭,看見一個衣著墨綠華服的妖媚女子,手指間正纏繞著幾根白線。
那細細的線糾纏在他的刀柄上牽制著他的行動。
雲雀運用巧力將刀扔向女子,女子縱身跳起踩過刀背穩穩落地,她拉扯著線刀乖乖到了她手裡。
雲雀似乎來了興趣,問道:「來者何人?「
女子令人陶醉的聲音響起,「厄空涯弟子,滅。」
「厄空涯?這世間再也沒有厄空涯。」
女子嫄媚的笑道:「你說的沒錯,這世間再也沒有什麼厄空涯。」
她指間一揮,一根銀針「嗖」的一聲從雲雀臉龐劃過,立即出現了一條血痕。
不止雲雀,無夜也要感嘆她出手的速度之快。
銀針的一頭,紅線纏繞在指間,「紅線一牽,命魂皆斷。或者,你也可以叫我的新名字,一魂。」
雲雀面露嘲笑的神色,「沒有姓氏的下等人,戰亂后的孤兒何其多。你卻頑強的活了下來,可嘉。」
滅皺了皺眉頭,從手裡放出藍色的線。雲雀從袖口拿出匕首斬斷,他得意道:「姑娘家的針線,可不是拿來殺人的,這種伎倆,也只適合縫補縫補衣裳。」
「別急,這只是開胃菜。」
滅兩手形成一個圓狀,「嗬「從地底下噴射出五彩的線將雲雀纏住,他一時動彈不得。
雲雀心裡一沉,糟糕。
「一些時日不見,滅的功力又長進不少。」
「多謝誇獎。」
「我指的是,乘其不備的損招功力逐漸長進。」
他逞一時口舌之力,不料惹惱了滅,滅手中的線一緊,那些線彷彿要勒進肉里。
雲雀看見滅手裡閃耀著銀光的針逐步向他走來,他掙扎道:「滅,你想殺我?「
滅嫵媚的笑著,眼睛如彎月,「雲雀公子對這個大禮滿意嗎?」
滅剛到跟前,不想雲雀已經解開了繩線,立即彈開與她一段距離,從懷中摸出一個笛子一陣吹奏,不多時一陣風襲來,青靈飛奔而來。
「嗯,總算叫來青靈,我正想用它練練我的新絕技。」
「說起來,滅的裝束越發露骨,所以也越來越變態嗎?」
「你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輕佻,斷然沒點貴族的體統。」
「不要妨礙我,否則連你也一併殺了。」
滅高亮的聲音響起,「我們可是出自同一個師傅,師傅的教誨我也一刻不敢忘。阻礙自己的人,無論是誰都該殺。」
雲雀冷笑道:「我阻礙到你了?」
「沒錯「,滅舉起左手取下護腕,手背上有一個黑色的月牙狀刺青。
雲雀驚訝道:「禁池宮。」
「厄空崖早就成了禁池宮的附屬,師傅為了保護我和生同意了這個要求。」
「那個老頭子還有這麼人性的一面,真是讓人驚訝。」
雖雲雀在厄空崖習武,但厄空崖的事他一向不知。師傅有意隱瞞,他也不願詢問。畢竟他是朝政的人,而且是令人不愉快的新掘家族。
說起這個師傅,他還是有些惆悵,雖那老頭性格不討喜,但終歸教會他一些本領。
他不解的問道:「師傅死於禁池宮,你還為他效命?「
「這你就不懂了。「她收起笑臉,「接下來該辦正事了。」
這禁池宮知道滅的招式克我,特讓她來。
他試探著出招,那就近距離作戰吧。他向滅靠攏,滅一彈又與他拉開了距離,他的餘光瞥向無夜心裡有了主意。
他指令青靈扇動翅膀,一陣又一陣的風向滅襲來,風塵吹入她的眼睛,她伸出手去擋在眼前。
雲雀趁此空隙直奔向無夜,他和她眼神頃刻交匯。
雲雀的匕首插入了無夜的心口,無夜嘴角掛上笑意。
雲雀頭也不回的跳上青靈的後背離開,殿下,這就是新掘家的宿命,沒有選擇的權利,也沒有悲傷的空隙。
無夜蜷縮成一團,捂住心口。滅到了她跟前查看傷勢,讓滅意外的是傷口雖深,避開了要害。
鮮血浸染在無夜的手心,看著血流淌著,自嘲道:「本以為失了心,就不懂痛了。利刃切膚,怎會不痛?」
「放心,你死不了。」
滅收回了手裡的線尋思著要不要為無夜止血,無夜看穿了她的顧慮,道:「你大可放心的離去,你的任務只是不讓我死在眾議院手裡。你也沒有義務做多餘的事情,如你所言,死不了。」
滅感到不悅,無夜的眼神似要將她看穿。無夜的注視令她不自在,她一刻也不想多呆。
看著滅離開后無夜倒在了草地上,今天的陽光有些刺眼。突然,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眼睛里,天空漸漸下起了小雪,她模糊的眼睛看見身著藍色衣服的男子出現在面前。
男子將繞玉放在她手中,他單薄的嘴唇一張一合在說著什麼。無夜聽清楚了那三個字:風魔谷。
「等你死後,我將帶你去到風魔谷。你的靈魂出賣給了魔王,依照規矩,你的身軀不能留在人類土地上。」
無夜恍然大悟,我差點忘記這件事。
瞧,所有人,不管是天神、惡魔,還是卑微的人類,都在等著我死啊!
可是,我的意志在一點點、一點點……無夜立起了身子慢慢站起來,可是這該死的意志之火總熄不滅,總是不容許我放棄。有時,我真懷疑自己擁有兩個靈魂,它們互相排斥,也互相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