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綠霧鎮 第七章
第七章
「啊？大叔你，你不趕我走？」夏川被桃泰龍大喘氣的話繞暈了。
「既然是我們誤會了你，那我不得不告訴你，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桃泰龍嚴肅的說。
「啊？難道還有人要害我？」夏川嚇了一跳。
「你的家鄉話很奇怪，看樣子不是東大陸的人，你家應該在西大陸，」桃泰龍說，「跑到東大陸本來就是找死的事情。」
「為什麼啊？」夏川問。
「這幾年來，東大陸的劍士聯盟和槍客聯盟，還有獵人、弓箭手、刺客聯盟帶頭，十幾個武者聯盟正在打壓格鬥家聯盟，很多出名的格鬥家或者有潛力的年輕格鬥家都被暗中黑手迫害了，這幾年他們動手越來越囂張，估計過不了多久，格鬥家聯盟就要解散了。」
桃泰龍嘆了一口氣，夏川仔細的聽著。
「到時候，我們的格鬥家分會也就取消了，格鬥家就只能以個人的身份加入冒險者聯盟。沒有了可以依靠的組織，格鬥家這個職業，就越來越沒落。就像可憐的雙鉤武者、鐮刀手那樣，只能獨來獨往，或者依附那些大的武者聯盟，看人家的臉色行事，活得像條狗一樣。」他說。
「大叔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回西大陸去？」夏川說。
「沒那麼簡單。」桃泰龍說，「你的格鬥技很奇怪，我沒有見過，甚至都沒有聽說過。」
「嗯，我們那裡管格鬥技叫武功，那個鬥氣，我們叫內力，可能是偽鬥氣，桃樂絲告訴我的，真鬥氣我們那裡應該叫真氣，我也不清楚，等我回去了問問師傅。」夏川說。
「這個不是重點，」桃泰龍說，「重點是你的這些叫做武功的格鬥技，太神奇了。」
「是嗎？」夏川奇怪了，「可是師傅老是說我太笨，練得很差勁，還說我要是在外面闖蕩會被欺負的很慘的。」
「也許，他只是怕你被別人騙了才嚇唬你的。」桃泰龍說，「你知道嗎，你的恢復速度太快了，快到有些不正常。別信桃樂絲的話，她只是看你的身體外表，加上跟你嘔氣，才那麼說的。我是掌握鬥氣的武者，你的肌肉和內髒的狀態早就比正常人還強壯，這點瞞不過我。還有，你已經練出偽鬥氣來了，是不是？」
「啊？」夏川被問住了，然後老實的點頭，「是的。」
「這就是最危險的。」桃泰龍突然壓低了聲音，「記住，要學會偽裝，你原來的傷一般要半個月以上才能恢復，你現在恢復的速度太恐怖了，他們一定會來調查你，到時候他們要是發現了你的秘密，一定會想辦法除掉你的。」
「這麼嚴重？」夏川被嚇住了。
「如果你再用你那種神奇的＇隔山打牛＇被人看見的話，絕對會有人來暗殺你的。這樣的格鬥技太恐怖了，就算有皮甲保護也禁不住你打一掌。他們不可能留著你這麼可怕的人活在世上。」
「啊……原來是這樣。」夏川恍然。
「所以，你要裝著很虛弱的樣子，直到一個月以後。然後，找到回家的線索就回西大陸去。」桃泰龍說。
「我知道了。謝謝你大叔，我還以為，你要趕我走呢。」夏川不好意思的說，「對了，大叔，你和桃樂絲怎麼不走？」
「我們？」桃泰龍苦笑了一下，「我們也很早就想走了，但是作為格鬥家分會的負責人，我有責任守在這裡。再說了，我是這裡的負責人，他們也不敢拿我怎麼樣。但是格鬥家聯盟肯定是要被除名的，到時候，我也會帶著桃樂絲回到老家去。」
「大叔老家是哪裡的？」夏川問。
「也是西大陸的。」桃泰龍說，「但是你的家鄉話我真沒聽過。」
「哦，」夏川有些可惜的說，「我還以為你可能認識我的老家呢。」
「你的身體被傷成這樣，可能一輩子只能停留在偽鬥氣的階段了，你不難過嗎？」桃泰龍問。
「沒感覺，」夏川說，「偽鬥氣，也差不多夠用了，師傅沒教過我真鬥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練。」
「你倒是看的開。」桃泰龍笑笑。
「你為什麼選擇當格鬥家的？」桃泰龍又問。
「什麼？選擇？這個事情可以自己選的嗎？」夏川奇怪了，「從小我就跟師傅一起練武功，他都沒教過我什麼是格鬥家，什麼是劍士，你們不說我都不知道這些。」
「這怎麼可能？」桃泰龍奇怪的問，聽了夏川太多稀奇古怪的話，他也基本上不會太吃驚了。
「所以我才覺得你們這裡真的很奇怪。」夏川說。
「看來你還是要多學學我們這裡的話，雖然和東西大陸通用語相比還是不太像，但是也沒有那麼離譜。」桃泰龍說。
「嗯，我會的。」夏川說。
「還有，雖然不是你自己的選擇，但是，我希望你記住，作為一名格鬥家，要維護格鬥家的尊嚴。我們是武者，不是平民奴隸，也不是貴族鷹犬，我們是追求力量的武者。格鬥家是一個強大的職業，不是誰都能侮辱的弱者。武者的尊嚴來自實力和武器。」
「這個我知道，」夏川嚴肅的點頭，「桃樂絲告訴過我的，雖然不太明白，但是我記得師傅也告訴過我，『士可殺不可辱』，意思大概也就是一個武者，可以被人殺死，決不能丟掉尊嚴。這個道理我懂。」
「你明白就好。」桃泰龍欣慰地說，「偽裝，保護好自己，同時，不要忘記自己是格鬥家。」
「嗯，大叔，謝謝你，」夏川說，「真的，你告訴我的東西很有用。」
「好好訓練，」桃泰龍說，「等回到家鄉，如果可以，就把格鬥家這門職業發揚光大。」
「我會的。」夏川信心滿滿，「師傅懂的比我多多了，有他在，一定能夠發揚光大的。」
「但願如此。」桃泰龍說，「如果有機會，我也想見見你那位『師傅』老師，他真的很厲害，也許，格鬥家的崛起，會有他的一份功勞。」
「嗯，等我拿回我的那個冒險者徽章，也許我就能知道我的家在哪裡了。」夏川說，「我會努力賺錢的，山裡獵物不夠多，我們可以多深入一些呀。」
「還是不要急，等半個月以後再說。」桃泰龍說。
「哎呀，也是啊，我一高興，就忘了這個。哎，還真是有點心急。」夏川說。
「好了，說了這麼多，時候也不早了，該回去了。」桃泰龍拿起酒壺，喝了一口。
剛才的談話過程中他一直沒有喝酒。
「好吧，回去了。」夏川說著，看了一眼南邊，「怎麼看不見鹿泉關？等拿回徽章以後，我得去一趟鹿泉關，哪怕不能去做任務讓他們暗算我。也許，去了以後，我會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也說不定。」
「到時候再說吧，記得，要低調。」桃泰龍說。
……
第二天一早，淘汰龍就打開了辦公室的大門，取出一本厚厚的、鐵皮封面的羊皮紙書，然後鎖起大門。
「大叔要幹什麼？」夏川問。
「我去一趟鹿泉關，你們看好家。」桃泰龍換下了往常的衣服，穿上一件有些單薄的風衣，慎重的帶上他的拳套。
桃樂絲默默點頭，夏川卻問：「大概多久回來？」
「快的話中午就回來，再慢也不會到晚上，準備晚飯等我就行。」桃泰龍拉開院門走了出去，「桃桃，照顧好夏洛克，他還沒有完全恢復。」
卻暗暗地沖夏川使了個眼色。
「我知道，爸爸！」桃樂絲說。
夏川也點頭。
大門關上好一會兒之後，夏川才問桃樂絲：「你有些不高興，是嗎？」
「這個月總共才有三個格鬥家來過這裡，而且只有一個圓滿完成任務，爸爸去冒險者工會交接成績，格鬥家的聯盟的排名又要下滑了……」桃樂絲說，「人家劍士聯盟刺客聯盟什麼的，每月有幾十人上百人的完成量，你說怎麼比？格鬥家在人們的眼裡越來越弱，願意給格鬥家委託任務的人也越來越少……」
「原來比大叔說的還要嚴重……」夏川也皺起眉頭來，「可是，我還是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要拿武器作為武者的區分呢？一個人要是同時掌握很多種武器，他的武功，不是，他的實力不是越強嗎？」
「誰告訴你的，真是胡說八道！」桃樂絲有點氣惱的等了夏川一眼，「每一種武器，都是探求力量的竅門，只有把自己的武器運用到極致，才能真正理解力量的奧義，成為真正的絕世強者。只有那些貪心短視的人才會亂來，比如盾劍士，防禦不如軍隊里的盾牌兵，攻擊不如劍士，還有獵人，被刺客和弓箭手壓在手下還只能兩邊討好，更可笑的是武器大師，刀槍劍盾都會用，黃金鬥氣以下比任何同級的武者都強上一大截，可是他們當中卻沒有出過一個突破黃金級的武者宗師，更不要說是達到最高級的聖域武者，這就是為什麼要重視自己的武器。因為武器，才是一切實力和尊嚴的根本。你那個老師沒有教過你這些嗎？」
「嗯……好像教過的，但是忘了，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了。」夏川心虛地摸了摸後腦勺說。
「好好休息，或者練練你的那些級怪的格鬥技才是最要緊的，」桃樂絲說，「我也去練習了。」
桃樂絲不再關心夏川是否在注意自己，她專心的練起格鬥技，在訓練棚下練得虎虎生風。
夏川卻坐在長椅上，心思不停地翻騰涌動：師傅說的怎麼和他們說的完全不一樣？不是說萬法歸一，兵器只是一種輔助，功夫練到最高境界可以手中無兵，天下一切皆化為利器，飛花摘葉皆可傷人的嗎？但是桃樂絲卻說只有專精一種武器才能領悟力量的奧義……力量的奧義，應該就是武道的真諦，武道的真諦又是什麼？是師傅說的肉身成聖，羽化登仙嗎？那麼這個仙人和那個聖域武者，是一回事嗎？到底哪個才是對的呢？
他看著桃樂絲不停地出拳動腿，上下翻騰，心裡卻又想到了桃泰龍的話：原來我的武功有那麼神奇，比大叔見過的武功都厲害，大叔應該是見多識廣的，也不會騙我吧？這麼一來，也許師傅教我的武功才是更強的。可是桃樂絲說的話也有道理，那個什麼武器大師雖然厲害但是很難把武功練到極致，我的功夫也可能是這樣的，這可怎麼辦才好？
他想得入了神，也不在意身邊的動靜。
皺著眉頭想了好半天，也沒有一個頭緒，連桃樂絲練習結束走到自己身邊都沒有察覺。
「想什麼呢？這麼認真，不用練習你的＇太極拳＇了嗎？」桃樂絲伸手在他面前搖動，「你那個奇怪的格鬥技耍起來還真是好看呢。」
「啊？什麼？」夏川被嚇了一跳，「桃樂絲，你，你練完了？什麼，什麼太極拳？」
「我說你發什麼呆，不如再耍一遍那個太極拳給我看。」桃樂絲說。
「你要看嗎？也行，我就打給你看。」夏川鬆開緊皺的眉頭，站起來，走到院子中央。
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放下心中的念頭，沉肩墜肘，含胸拔背，夏川開始再一次演練師傅教過的太極拳。
這一次，夏川打得比上一次慢多了。
抱球、野馬分鬃……攬雀尾、雲手、單鞭……搬攔錘、如封似閉、十字手、收勢。慢慢地出手、收手，慢慢地邁步並腿，所有的動作比原先慢上三倍，卻更加令人心情舒緩。
緩緩收勢而立，夏川渾身微微發熱，他平復呼吸，渾身的舒坦寧靜。
「真的很奇妙，把格鬥的動作和舞蹈融合到了一起，既有恢復身體的作用，又很好看。」桃樂絲拍拍手，「可以教教我嗎？雖然沒有什麼攻擊力，但是真的很優美。」
「你想學？可以教給你。」夏川緩緩吐出一口氣，說。
「算了，開玩笑的。雖然我真的很想學，但，作為一名格鬥家，我不能像普通女孩子那樣只顧玩耍……其實爸爸不想我打來打去的，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個舞蹈家呢，可是我答應了媽媽……」她有些可惜的說。
「不學嗎，那也沒關係，你媽媽，對啊，你媽媽在哪裡？我怎麼沒見過她？」夏川仍是站著，閉著眼睛。
「媽媽……她，死了，就在老家，」桃樂絲說，她看著夏川，臉上卻沒有了那種一貫的看他不順眼的神態，「我答應媽媽要陪著爸爸的，所以才下決心練習格鬥技，做一個格鬥家的。」
「哦，原來是這樣，」夏川淡淡地說，也沒有因為勾起桃樂絲的傷心事而道歉的意思，「你還有父親，而我，從小和師傅一起長大，沒有父母，也不知道他們的消息。」
「如果媽媽沒死，我也許不會想當格鬥家，但是既然當了，就要承擔起責任，而你呢？」她沖夏川揚起眉毛，也不管他看沒看見，「稀里糊塗的被人下毒廢了鬥氣，稀里糊塗的失憶了，還對自己的職業不以為然。」
「我會努力適應的。」夏川說，「在找到回家的路之前，我會向你好好學習，認真做一個好的格鬥家。」
「那就最好。」桃樂絲說，「其實，要是媽媽還在，我就能不當格鬥家，或者別的什麼武者職業，專心當個舞蹈家也很好的，除了跳舞，就是陪著爸爸媽媽，像個平凡的女孩子一樣，什麼也不用去想。」
她抬起頭望著院子外的樹林。
天氣很好，萬里無雲，陽光灑在院子里卻不是很熱。
「什麼也不用去想……」夏川倏地睜開眼睛，喃喃地說，「對啊，什麼也不用去想……我想那麼多幹什麼，少說多做，才是對的！」
夏川渾身精神為之一振，院子里平刮地起了一陣微風。
微風圍繞著夏川轉了幾圈，拂過院子，輕快的吹到牆外去了。
他偏過頭去，桃樂絲卻在出神地望著外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心靜自然意定，意定則神寧，神寧則明心見性，直指本心。原來是這樣，師傅……」他念道，「摒除雜念，存乎一心，即可心神合一。」
霎時間，院子里兩個人，都進入了一種很奇妙的沉默當中。